步以容將車開往最近的一個小鎮。

　鎮子雖然偏僻，但沒有遭受地震的波及，而且距離邊境地帶很近。

　在那裡休整，是他們的最佳抉擇。

　車輛開了五六個小時，一直等到中午的時候，車輛才抵達小鎮。

　一開始的氣氛總是歡快的，但後來就漸漸的沒了話。等過了一段顛簸的道路，車輛行駛慢慢平穩下來的時候，墨上筠和丁鏡不知何時挨在一起眯了會兒。

　中間蘇北和步以容交換位置開車時，竟是意外發現她們倆這種睡眠淺、警覺性高的，完全沒有清醒的跡象。

　兩人相視一笑。

　小鎮內的空氣、聲音不一樣。

　一進鎮子裡，墨上筠和丁鏡就相繼醒來，然後看著對方臉上的睡痕、凌亂的頭髮，面面相覷。

　“別看了，”墨上筠歎息一聲，順帶揉亂了丁鏡的雞窩頭，“你比我還狼狽。”

　“你還能看得到自己？”丁鏡抬手去抓自己的頭髮。

　跟墨上筠一樣，丁鏡的頭髮也是長得飛快的那種，上次跟墨上筠一起去剪的頭髮，眼下前額的碎發都能遮住眉骨了。

　短發被她這麽一抓，更是亂得沒眼看。

　墨上筠跟看白癡一樣地看了她一眼，“前面有鏡子我不會看？”

　“我想洗澡。”丁鏡渾身不舒服，“就算要去深山野林打滾，我也想乾乾淨淨地去打個滾。”

　先前在營地裡救援、忙活，還真沒有察覺。眼下一到城市裡，看到街道上光鮮亮麗的人，丁鏡忽然覺得從頭到腳的不自在。

　她們可沒有條件洗澡。

　一般也就早晚洗漱一下，不是特別忙的話，會抽點時間去河邊清洗一下，但總不如真正洗澡來的痛快。

　更重要的是，她們沒有換洗衣服。

　一直都是這一套髒兮兮的軍裝。

　“待會兒買套便裝，再去開個房間。我們下午二點再出發，給你們的時間應該很充裕。”步以容倒是很體貼。

　丁鏡一擰眉，問：“來得及嗎？”

　“來得及，”步以容道，“這路我還挺熟的。”

　“那行。”

　既然副隊長都這麽說了，丁鏡便乾乾脆脆地點頭。

　反正，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對此，墨上筠和蘇北都沒有異議。

　車輛在一家買衣服的店面外停了下來。

　四人一下車，就得到無數的視線。

　他們實在是太惹眼了。

　若是四個普通穿軍裝的，自然得不到這種待遇，可現在的他們，渾身髒兮兮的，衣服外套上好些個破洞，沾著的汙漬洗也洗不乾淨，迷彩軍裝只能隱隱辨識得出來，除了特地洗過的臉還算白淨，他們跟路邊的流浪漢差不遠多少。

　被過路的行人用異樣的眼神盯著，縱然他們心理素質再如何強大，多少也是有些不舒服的。

　“媽媽，你看，軍人哥哥和軍人姐姐——”

　一個四五歲的小孩牽著母親的手走過，他驚奇地抬手指著四人，稚嫩的小臉上綻放出大大的笑容。

　那位母親朝這邊看了一眼，見到四人後愣了愣，然後朝他們點了點頭，神情溫柔而感激，“辛苦了。”

　於是在那一瞬，四人赫然發現，路過的那些行人眼神裡，除了驚訝和打量外，只有感激、和善，沒有嫌棄、不滿。

　他們都是臨近地震點的人，時刻關注著前幾日的地震情況。

　眼下，出現在這裡穿著軍裝的人，又是如此狼狽的模樣，肯定是從救援地剛剛回來的。

　更何況，他們身上或多或少都能看到傷痕。

　新聞都在報道消息。

　但是多數的人，都只能在電視和網絡上見到這些救援者的身影，鮮少會親眼看到，於是這些人才會如此的驚愕。

　好像這一個團體為這次救援所做的努力，一瞬間迎面而來。

　那一道道的視線裡，充滿了敬意和尊重。

　“走吧。”

　丁鏡拉了下墨上筠的衣袖，隻覺得嗓子眼癢癢的，渾身上下更不舒服了。

　她從未被人用這樣的眼神看過。

　偏頭看著她略微窘迫的模樣，墨上筠的唇角彎了彎，她第一個抬腿走向前方的店鋪。

　丁鏡趕緊跟在她身後。

　步以容和蘇北倒是從容，見他們倆進門後，才不緊不慢地走了進去。

　時間雖然不算緊張，但也沒法讓他們慢慢挑選，所以四人都選擇速戰速決。

　丁鏡一開始還覺得以他們的形象，不被店員們翻白眼就算好的了，沒想店裡的兩個店員一個比一個熱情，幫他們挑選著衣服，並且毫不在乎她們會弄髒衣服，大大方方地表示看上了隨時可以換。

　期間，一個店員打了通電話，大抵是跟老板匯報了下，也沒聽清她在說什麽，但掛斷電話時，她臉上喜笑顏開的。

　最終，四人都沒有去換衣服，而是挑選了一身符合自己碼數，看著也算是低調日常的衣服，就讓她們結帳了。

　店員結帳的時候，四個人都注意到了——衣服最起碼打了兩折。

　買四套衣服，他們只花了一套衣服的錢。

　而且，這兩個店員一句多余的話也沒有說，仿佛就是原價賣給他們似的，沒有什麽折扣優惠，更不用說勸說他們辦卡啥的了……

　“歡迎下次光臨。”

　兩個年輕的店員將他們送出門口。

　漂亮可愛的臉上，是滿滿的笑意。

　四人心情一時有些難言。

　然而，沒有走出多遠，就有兩個大學生模樣的女生跑過來——

　“嘿。”

　“你們好。”

　兩個女生一前一後的朝他們打招呼，然後緊張地對視了一眼。

　她們都穿著工作的製服，應該是隔壁奶茶店兼職地。

　“我們店裡現在在做公益活動的，這些東西可以免費品嘗——”

　其中一個女生說話有些磕絆，緊緊攥著手中的兩個塑料袋。

　與此同時，另一個女生將另兩個塑料袋直接遞到丁鏡跟前，“給你們。”

　因為過於緊張，她險些戳到丁鏡的鼻子。

　丁鏡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一步。

　“這是給你們的。”先前說話的女生猶豫了一下，也將袋子遞過來，她咽了咽口水後，抬眼瞧了墨上筠一眼，又補充道，“免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