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張況一起來的,是他二叔張光義。
沒想到才幾個眨眼的功夫,形勢就一邊倒,張光義倒是沒冒險衝上去,只是快速看向陸爻, “快住手!你們怎麼能——”語氣卻沒有多著急,明顯也沒多在意這個侄子。
“我們怎麼了?”陸爻表情平淡地反問,像是沒有看見玄戈又把張況的手給折了。
而這時,一句“被他克死,被他害死”傳過來,陸爻瞳孔一縮,猛地看過去,就見玄戈抬手,直接把人的腦袋按在了沙石地上,張況的表情猙獰,卻在玄戈手下動彈不得。
發現張況嘴角動了動,像是又要說什麼,陸爻摸了枚硬幣出來,直接擲了過去。
禁言硬幣準頭依然很好,直接打在了張況的嘴邊,彈落到地面上,發出“啪嗒”的聲音。
張況全身的動作一滯,隨後開始劇烈掙紮起來,玄戈見了熟悉的硬幣,朝陸爻看過去,眼裡帶著點笑。
拋了拋手裡剩下的兩枚硬幣,陸爻對上玄戈的視線,“……他太吵了。”
其實陸爻是聽不得對方說玄戈會被他害死。
總覺得玄戈知道自己的想法,陸爻有些不自然地移開視線,重新看向張光義,“剛剛說到哪兒來了?哦,你說你是張家的人,讓我們不要太猖狂,是嗎?”
陸爻學著玄戈打架時的表情,但那種凶狠勁怎麼也做不出來,他只好挑了挑嘴角,冷笑。
冷笑也好難啊。他只好退而再求其次,繃著,面無表情。
張光義不是個衝動的人,那個男人一見了張況就動手,明顯是有仇,再結合張況說的“鬼眼睛”,他大致猜到了面前這個男孩兒是誰。
張家和陸家是姻親,這些年一直都沒有斷往來,清楚了陸爻的身份,他潛意識裡就帶上了輕視。
不過,他那個又蠢又衝動的侄子這次說得倒是挺對,陸爻就是個有爹生沒娘教的,現在連陸家這麼大一個保護傘都給作弄沒了,夠傻。
陸爻發現對方的視線落在自己左眼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隨後就見對方開了口,語氣和藹。
“上次去陸家見你二伯,他還很擔心你,說你在外面玩兒野了,都不願回去了。”
陸爻沒說話。
覺得陸爻被陸家嚴格管教了這麼多年,就算因為一時叛逆跑出來,心里肯定還是怕長輩,於是張光義更端起了架子,“你別怕,你二伯人好,等你回去了,肯定不會怪你,叔叔也會幫你說好話的。”
看了眼旁邊站著的楊鴻程,他還皺了皺眉,“那個楊總說你是他請來解決工地上的事情的?這次事情不簡單,小孩子就不要多摻和了。至於你朋友動手打張況的事,誠心道個歉就行,反正來來往往都是親戚。” 自覺把一切都安排地很妥當,張光義說完,發現陸爻還是一聲不吭,心裡有些不耐。正想發作,就看見陸爻往後站了一步。 “隔你近了,空氣不好。”說著,陸爻拋了拋手心的硬幣,語氣冷淡,“這位張先生,前幾天賭錢輸出去的一大筆,賺回來了嗎?” “什麼賭錢?”張光義下意識地反駁,不過他四天前確實賭輸了五十幾萬,手上緊,這才忙著接事情做。這個副總之前已經給了價格,只要事情解決,會直接八萬付現。 “我看看,您有三子二女,挺多,不過我記得,張家老三,不是只有一子一女嗎?那多出來的這兩個兒子一個女兒,是哪兒來的?”陸爻一雙眼睛淡淡地看著張光義,掀了掀嘴角,“張夫人肯定知道,自己又多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吧?”
表情變得僵硬,張光義已經顧不上張況那邊的情況,定定地看著陸爻,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你從哪儿知道的?”
“算出來的。”
視線落在陸爻手裡的硬幣上,張光義語氣著急,“不要說些亂七八糟,你說清楚,是從哪裡聽來的?”
他娶現在的妻子,本就是高攀,陸家已經敗了大半,他張家想穩住,還得靠自己岳父,所以這些事是萬萬不能被他妻子發現的,不然他們張家都得完!
“就是剛剛算出來的。”
心裡越來越緊張,張光義想都沒想就否定,語氣也失去了冷靜,“怎麼可能!你以為這些東西,隨便拋兩下硬幣就能算出來了?到底是從哪兒聽來的?”
相比對方的急躁,陸爻語氣還是平平穩穩的,“我是甲木級的卦師。”
“就算是甲木級也——”張光義突然頓住,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陸爻,“你是甲木級?”他心裡驚駭不已——陸輔舶不是說,陸爻是在外面混嗎?怎麼就成甲木級卦師了?一旁的張況也聽見了,震驚地看過來。
陸爻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對啊,所以,你的這些萬分私密的事,真的是隨便拋兩下硬幣就算出來了。”
張光義沉默了。
覺得自己已經浪費了不少時間,和這個不相干的人說話,陸爻看向楊鴻程,“你們商量好了嗎?是讓這位張先生處理,還是我來處理。”
楊鴻程在旁邊站著,早就看出來大概是個什麼形勢,連忙開口,“當然是請您處理!”敬稱都用上了。
一旁的副總明顯想說什麼,也被楊鴻程止住了。
不想再理會張家的人,陸爻讓楊鴻程帶著他和玄戈,上了最高的那棟建築,從樓頂往下看,能看清楚建築工地的全貌。
這個度假山莊的地理位置選得很好,明顯走的是“生生不息”的路數,周圍全是山林,茂密蔥蘢,還有一條小河從山里流出來,非常清澈。
這位置非常好,會讓度假山莊里的人感覺輕鬆愉悅,身體舒暢,明顯這風水肯定也是請人看過的。
“那個去世的人,有什麼讓你印像很深的異常之處嗎?”
“他平時老老實實一個人,我都沒什麼印象,不過那天他表情瘋瘋癲癲地到處衝撞,吼聲有點像山里的野獸的聲音。而且嘴巴有些閉不住,流口水。咬自己手上的肉時,就和野獸差不多。”
楊鴻程仔細回憶,“對了,還有就是他身上的血管非常明顯,像是要炸了一樣,我記得很清楚!”
說完,他有些忐忑地看著陸爻,但還是忌憚著,沒多問。
點了點頭,陸爻又觀察了一圈,仔細把地形記下來,就準備下樓。樓梯很簡陋,到處都是雜物,玄戈手扶在他的腰上護著。
見陸爻偏頭看過來,眼里水水潤潤的,玄戈語氣很正經,“你有什麼猜測嗎?”
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完全沒辦法忽略,陸爻別開視線,看著滿是灰屑的樓梯,“很像我在古書上見過的一種刻紋的效果,這種刻紋在被人觸碰到之後,就會迅速'寄生'在那人的身上,讓寄主變得狂躁嗜血,最後寄主都會死去,通常是因為受不了,選擇自殺的。”
說著,他也不是完全確定,“我沒見過現實版,只能推測,主要是還沒有找到證據,不能下結論。”
玄戈捏了捏他勁瘦的一截腰,湊到陸爻耳邊,只用氣音,“我家小貓很厲害。”
陸爻耳垂幾乎是瞬間就紅了,玄戈心情愉悅地笑起來。
樓下,張光義還沒走,那個副總正在賠禮說好話。
張況站在旁邊,手摀著頭上的傷口,見陸爻下來,眼神陰狠,但對上玄戈的視線,又下意識地染上了懼意,往張光義身邊躲了躲。
聽見聲響,張光義朝著陸爻看過去,還擺著長輩的譜,但語氣好了不少,“陸爻啊,這件事挺棘手,一個人肯定沒辦法解決,我叫幾個人過來,給你搭把手?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二叔也能幫就幫!”
陸爻沒搭理,直接拿了蓍草出來,站在一塊長條石邊上,隨手就起了一卦。
“蓍草算卦怎麼能這麼隨意?會妨礙卦象的準確度的,你應該——”
忽略雜音,陸爻轉向楊鴻程,“我大致清楚是個什麼緣由了,今天晚上七點,我和玄戈要進山里去,不管聽見什麼聲音,你和工人們都不要靠近。”說著指了指,“東南方向那一片,麻煩幫我們準備一下進山需要帶的工具。”
張光義在旁邊皺緊了眉,故作不滿,“陸爻,不會處理沒有人會笑話你,別逞強!雖然你是甲木級的卦師,但經驗不豐富,而且大晚上地進山里,要是出了事,我沒辦法向你二伯交代!實在要去,我牽頭,也能保證安全!”
“你很吵,”陸爻這才正眼看他,“不勞費心。”說著,拋了拋手裡的硬幣。
果然,張光義閉了嘴,還用一副“不識好人心”的表情看著陸爻。
才剛到四點,距離定下的時間還有三個小時,楊鴻程找了房間讓陸爻和玄戈休息,並表示晚飯到時間也會送過來。
房間不大,但收拾得還挺乾淨。玄戈把門關好,準備清理清理唯一的一張椅子。
不過擦了幾下,他就把手裡的衛生紙丟到了垃圾桶,自己坐上去,然後朝著陸爻伸手,“還是我抱你吧,椅子太髒了,沒辦法坐,你可以坐我大腿上。 ”
陸爻故意坐到了床邊,看著玄戈。
有些失望地收回手,玄戈靠到椅背上,左腿搭在右腿上,長腿的優勢極為突出,他姿勢放鬆,溫聲道,“剛剛小貓表現得很好,我看那兩個誰的表情,非常精彩。”
“嗯?”陸爻睫毛眨了眨,等著他繼續說。
被這種期待的眼神撩得心癢,玄戈把腿放下,將椅子拉得更近了些,忍不住伸手握了陸爻的食指。
很好,沒有被甩開。
他細細地揉捏著陸爻的指節,語氣認真,“陸小貓,不管那些不相干的人說什麼,都不要放在心上,也不要在意,不要去想,”
他中指微屈,勾著陸爻的食指,小幅度地晃了晃,“你心裡只有我就夠了,把我說的話放心上,只在意我,只想我,好不好?”聲音溫柔得接近誘惑。
玄戈骨子裡獨占欲就很強,卻總是愛問陸爻“好不好”,生怕自己讓陸爻不舒服不開心。
手指上細微的酥-癢感正在慢慢擴散,陸爻覺得心尖都軟麻了,他受不住對方專注的視線,下意識地別開了一點,“我沒有把那些人放在心上。”
“那我呢?”
陸爻嘴唇動了動,但沒把話說出來。
玄戈也不是非要得到答案,他懂他家小貓,忍不住勾著陸爻的手指,微微低頭,印了一個吻在白皙修長的指節上,“沒關係,今天第五天了。”
說完,他放開陸爻的手,感嘆了一句,“不是說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嗎?我怎麼一點也沒感覺到?”
見陸爻笑了出來,他又把對方的中指和中指握進掌心裡,雙眼注視著陸爻,“但是和你在一起的時間,我還是覺得,越慢越好,最好把每一秒,都過成一輩子那麼長。”
陸爻壓下紊亂的呼吸, “……你是在哪裡學的這些話?”
“沒有學過,看見你自然就會了。”
覺得手指被對方的體溫灼得發燙,他低頭盯著玄戈的手指,發現自己越來越沒辦法將面前這個男人,和以前的卦盤聯繫起來了。
把胡亂發散的思緒全都收回來,陸爻說起晚上的事情,“這個建築工地自身沒什麼問題,之前肯定有人來看過,所以根源不在這裡。”
發現自己五指都被玄戈得寸進尺地握在了手裡,陸爻聲音停了停,又如同默許了一樣,繼續道,“卦象顯示出來的,是這件事情的源頭在東南方向的山上,七點上山是最好的時間。不過具體的位置,還需要進了山里才能完全確定。”
“嗯。”玄戈一邊聽陸爻說話,一邊把玩著對方的手指,像是上癮了一樣。
“不過如果這件事,陸澤林真的在裡面動了手腳,那這次進山里去,肯定會有危險。”
聽陸爻這麼說,玄戈低下頭,親了親陸爻的手背,“我會保護你的,小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