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緋衣咬著竹籤子,在冷風裡哆嗦了兩下,「怎麼有種,我們正面對著玄術界最大陰謀的感覺?」說完,把自己嚇到了,連忙張嘴就吃了一個魚丸。
「你說得也沒錯。」
「欸,你們聽到沒?我剛剛好像聽見了龍婆婆的聲音,好奇怪啊,難道我太想她了?哈哈!」薛緋衣說完,就看見面前的三個人都看向他的身後,張了張嘴,「你們不要逗我玩兒——呃,不是吧?」
龍婆婆等他轉過頭,才笑眯眯地,「小壯原來一直都很想念我?」
「您怎麼在這裡?」薛緋衣誇張地往後跳了半步,把星盤舉在胸前,看見在龍婆婆身後不遠處,停著一輛黑色的汽車,「欸欸,您是怎麼找到我們的?」
從包裡拿了幾個巧克力出來,一人兩顆,龍婆婆一邊分一邊回答薛緋衣,「你們是不是在派出所被查檔案了?只要有人查你們的檔案,玄委會那邊就會自動追蹤。不過大半夜把我們樂的,今年都快年底了,就你們幾個被抓進了局子。」
陸爻剝了糖放嘴裡,白巧克力的甜香味兒瞬間瀰漫開,他彎了彎眼睛,「我們從幻境裡一出來,正好就碰見在案發現場巡邏的警-察,跑了一段。但對方有軍犬,我們看跑不了,乾脆就沒跑了。」
余長生進行總結,「識時務者,為俊傑。」
而玄戈趁著他們說話的當口,把自己手裡的一顆白巧克力,塞進了陸爻的衣服口袋裡。
龍婆婆假裝沒看見,又問,「你們現在吃飽了嗎?」
「飽了飽了,我吃了四十幾塊錢的關東煮,余土豪請客!」
「嗯,吃飽了就好。」龍婆婆點頭,「那走吧,去收收尾。」
黑色的七座車暢通無阻地開進了S大,時間已經是午夜,校園裡空蕩蕩的,只有路燈還亮著。
一路到了人工湖邊,陸爻剛下車,就發現原本在湖邊站崗的警-察已經不見了。或許是聽到動靜,一個身穿製服的高大男人迎了上來,朝龍婆婆點頭致意,「龍老,好久不見了。」
「不見才好,這不,一見面啊,就又是有事發生。」寒暄了兩句,龍婆婆指了指陸爻幾個,「這次我是躲了清閑,這幾個小的忙了一晚上,還去派出所喝了茶。」
對方是一個三十幾歲的中年人,陸爻注意到對方的肩章,應該是軍-方的人,職位很高。
「我姓方,可以叫我方隊長,」這個人雖然習慣不苟言笑,但態度拿捏得很好,「今天辛苦四位了。」與其說是感謝,不如說是順著龍婆婆的話表示友好。
龍婆婆和方隊長走在前面,隔著一段距離,隱隱聽見兩人在商量著什麼。薛緋衣想了想,把手籠在袖子裡,聲音壓低,「你們看出了些什麼?來說說?」
他自己先開口,「文昌第六星,司祿,這人官運亨通,扶搖直上,一路上順風順水,少有波折。伐星大盛,主殺,星象上,離帝星很近,實權人物啊。」
余長生接著說到,「父輩四代以上,都是軍將,殺戮深,功德也深厚,應是為國為民。福澤延綿,兩代內,不會垮台。近段時間身體有小病,十五天內應該能治好。」
薛緋衣一直看著那個自稱方隊的人,應該是聽見了他們的「悄悄話」,腳步明顯有兩秒的停滯。
看薛緋衣的表情,陸爻就明白過來——這是要給對方造成心理壓力,於是仔細回憶了一下,也把聲音壓低了一點,「最近建了功勛,應該還會升一級。但有小人阻礙,所以中間出了波折,不過已經找到了應對的方法,後面會一路順遂。胃病犯了,舊疾也在犯,家庭和睦,但兒子生病,因為這個原因,家裡氛圍不好。」
想了想,陸爻還補充了一句,「一個小時以內,應該才虧了錢財,不超過五百。」
這時,走在前面的龍婆婆停下來,轉身看著他們,語氣帶著些無奈,「果然剛剛是吃飽了的,精神都這麼好?在後面嘀嘀咕咕些什麼呢,跟上來啊。」
「來了來了!」
幾人走了一段路,最後停在了湖邊的圓台旁,龍婆婆指了指,「石雕就在這裡。」
方隊看了一眼空蕩蕩的石台,沒說話。
像是沒注意到對方的態度,龍婆婆朝陸爻招手,「陸爻,來,你告訴婆婆,東西還在嗎?」
「在,」陸爻看著圓台上立著的石雕,「石雕還在,但和之前相比,表面布滿了裂痕。」他又仔細看了看,「被玄戈傷到的是頸部,石雕同一個地方也有破損。原本是八趾,現在只有四趾了,還有犄角也斷了。」
說著,還用手指去碰了碰趾爪斷裂的地方。
龍婆婆點頭,「和你們推測的一樣,這東西確實是天地靈物,但應該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失去了靈性。」說著,又叫余長生,「長生,把你盒子裡裝的貘,給方隊長看看。」
點了頭,余長生把一個方形的黃銅色容器,從包裡拿了出來。路燈下,能看見上面刻著十分複雜的刻紋。他表情淡定地打開盒蓋,遞給方隊。
只看了一眼,方隊就匆匆移開了視線。
余長生收回手,一邊還說了句,「不用擔心,已經沒危險了。」
「方隊,從全國範圍來看,加上附近的江城的音樂節,b市的度假山莊,這裡的凌晨自殺案,算起來,這段時間出的事,都趕上以前一年的了。」龍婆婆臉上還是笑,但眼神凌厲,語氣卻慢悠悠的,「事情不小啊。」
「龍老——」
「你知道我的意思。」
看著沿著湖一邊散步一邊打官腔的兩個人,薛緋衣領頭,盡職盡責地當吃瓜群眾。
「注意到剛剛龍婆婆說的沒?世道艱難啊!小陸爻你說得很對,背後的人確實是在搞大事,嘖嘖嘖。」
幾人都有些沉默。
隔了一會兒,陸爻也學著把聲音壓低,「小壯,那個方隊長,是什麼來頭?」
「唔,這個說起來,」薛緋衣摸了摸星盤,「按照武俠小說的套路,玄委會就是武林盟,方隊長後面就是兵部,唔,好像也不太貼切,反正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兵部向來對這些都是半信半疑,覺得子不語怪力亂神,我們都是坑蒙拐騙宣傳迷-信思想謀取利益的。但事實擺在面前,又不得不相信,於是隻好找到玄委會。可是這種態度很麻煩,因為在關鍵時候,這個兵部總是會掉鏈子。」
「現在,打預防針,讓對方關鍵時候,不要添亂。」余長生一句話總結。
「嗯嗯對,就是余土豪說得這樣。」
那邊看起來和和氣氣的,陸爻他們站原地沒事情做,乾脆討論起酬勞怎麼花。
「我想去買個銀色重機車的模型放床頭,還想給小清河訂做十套八套的睡衣,哦,還要給小清河買搖搖床。」
「薛緋衣!」
「好好好爸爸不說了不說了,這是我們的秘密!」薛緋衣把星盤抱著就往胸口塞,狹長的眼尾彎起,語氣十分討好。
「我師父這幾天,要過來,帶他吃東西。」
「呀呀呀,你師傅要過來?我猜這五萬肯定不夠吃。」薛緋衣又看向陸爻,「你和玄戈呢?」
想了想,陸爻又看了正把玩著自己手指的男人,「我們暫時還沒有什麼想法。」
「我覺得吧,你們可以搬個家了,老房子潮濕,最主要是隔音不好,晚上一起玩耍什麼的,隔壁很容易就能聽到聲音。」薛緋衣表情正經地討論。
陸爻開始還沒反應過來,「一起玩耍」是什麼意思,等看玄戈一臉思索,明顯是在認真考慮,突然就領悟到了。
薛緋衣實踐不行,但理論牛逼,「床也是,太小了不夠發揮。還有客廳啊,陽台啊,廚房啊,都非常關鍵!」
玄戈點頭,「床確實小了一點。」
薛緋衣一臉得意,「是吧,所以我家我就買的那種比雙人床還大的,隨便滾都不會掉地上。」
「你,試過?」余長生一針見血。
「……」
憋了一會兒,薛緋衣像是想起了什麼,臉有些紅,「還不準發揮想象力了?」
玄戈手環著陸爻的腰,指尖動了動,靠近對方的耳朵,「小貓,你喜歡什麼樣的?我們回去先把床單換了,好不好?」
對方吐氣太曖昧,陸爻偏了偏頭,回答,「床單,我想換成黑色的。」
「好,就黑色。」玄戈聲音帶著笑,「你皮膚很白。」
這時,龍婆婆已經談完,方隊長從湖對面直接離開了。
火速停止了完全跑偏的話題,等龍婆婆回來,他們已經重新在討論現在的物價情況了。
龍婆婆心情很好,「你們之前在後面,小聲地算方隊長的底細,說得是一分不差。方隊長聽到一半,臉色就變了。」說著,挨著把他們都誇獎了一遍。
「不過這片湖,不管填不填,湖水已經被汙染,所以小夥子們,順便凈化一下吧。」
凈化是一件很耗精力的事情,三個人一起,也到凌晨五點才完成。陸爻跟著玄戈回家,倒頭就睡,第二天下午才醒。
冬天沒有太陽,窗外灰濛濛的,分不清到底是上午還是下午。陸爻抱著被子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裡,又把被子拉到鼻尖,聞到熟悉的氣息,心裡才安穩。
手從被子裡伸出來,拿手機看時間,結果發現已經快要三點了。
睡意一下子全跑光,陸爻下床趿著拖鞋,一邊打哈欠一邊往洗手間走,果然,在經過冰箱時,看見了玄戈留下的字條。
「我出門了,醒了喝一杯溫水,午餐在鍋裡,開大火熱八分鐘,愛你。」結尾處還簽了名字,字跡非常好看。
自己都沒發現嘴角翹了起來,陸爻把字條扯下來,踹在口袋裡。
正心情很好地吃著熱氣騰騰的雞絲小米粥,門口傳來響動,陸爻捏著瓷杓偏頭看,門打開,是玄戈。
他端著碗過去,「你回來了。」
「嗯。」玄戈十分自然地低頭,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好吃嗎?」
「好吃。」陸爻又小尾巴一樣跟到了衣櫃旁邊,看對方換衣服,有些好奇玄戈提回來的牛皮紙袋裡是什麼,「你出門了啊。」
「嗯,去買了新的床單。」
明明對方的語氣十分自然,但陸爻拿著杓子的手下意識一頓,「床單?」
「床單。昨天你不是說想要黑色的?我早上去買的,洗了之後,剛剛拿出去烘幹了。」說著,玄戈低頭湊過去,把陸爻手裡的半杓粥吞進嘴裡,順便親了親對方的嘴唇,「出去一會兒就想你了。」
陸爻腦子裡還是黑色床單在打轉,「想我什麼?」
「想我不在,你睡得好不好,有沒有做噩夢,會不會滾下床,起來了不見我會不會不安,會不會餓得難受,會不會想我。」
一連串的「會不會」,陸爻直接把頭靠在玄戈肩上,笑起來,「會,全都會。」
等陸爻吃完,玄戈就把碗拿進了廚房,不一會兒就有水聲傳出來。陸爻遲疑了幾秒,還是打開了紙袋,拿出了裡面放著的床單。
於是等玄戈出來時,就發現床單已經換了,純粹的黑色。
陸爻正把舊床單往洗衣機裡放,突然被攔腰橫抱起來,他本能地環住玄戈的脖子,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對方直接扔在了床上,隨後,男人直接壓了上來。
「小貓,你不要這麼自覺。」埋在陸爻的頸窩裡,玄戈深吸了一口氣,「我看見這張床單時,眼前都是你躺在上面的樣子。」
說著,聲音帶著幾分沙啞,輕輕地補充,「沒穿衣服。」
陸爻身體一僵,隨後迅速熱了起來。他有些不舒服地動了動腿,不經意間,感覺到了十分明顯的存在。
玄戈的手直接從他衣擺下方伸了進去,緩慢輕撫,又細細地吻著陸爻的耳垂,「愛我嗎?」
「愛。」陸爻的氣息也亂了。
聽了這回答,心裡湧上來的躁意被壓了下去,玄戈狠狠地親了陸爻的嘴唇,準備起身。
陸爻的手抱住了他的背。
動作瞬間停止,「小貓,知道這代表什麼嗎?」玄戈說著,手伸進陸爻的褲子裡,但沒動作。
眼神專註的看著對方,陸爻點頭,「我知道。」
「嗯,知道就好。」
玄戈的手造成的接連不斷的刺激,讓陸爻像是浮在海浪上一樣,根本體會不到時間到底過去了多久。對方的動作緩下來,他手軟綿綿地搭在玄戈緊實的肩上,感覺對方咬了一口自己的鎖骨,然後氣息急促地在耳邊說話。
「小貓,我們把房子換了吧,好不好?」
陸爻有些迷糊,「好,不過這裡不好嗎?」
「嗯,我一個人住沒關係,但有你了,不一樣。」玄戈去親他,「真的,想乾你,要想瘋了。」
陸爻半睜著眼,睫毛完全被打濕,他忽然開口,「這裡也可以。」
感覺大腿旁邊的存在感又強烈了幾分,陸爻聲音很小,「我已經準備好了,可以一次結清。」
與此同時,余長生到了機場,看了看時間,正準備給他師父打電話,突然察覺到了什麼,回過頭,就看見他師父十分遺憾地舉著右手,差一點就拍到了他肩上。
假裝沒有看到對方「惡作劇失敗了好難過」的表情。
「師父。」余長生視線移到對方懷裡,用綢布包著的木劍上,「師母。」
「乖乖乖。」鍾淮南心情瞬間變好,和余長生一路往停車場走。路上聽徒弟說起昨晚的事情,他沉吟道,「最近確實不怎麼太平,你師父我原本都不想來,但龍木棠催得厲害,正好我掐指一算,有三個多月沒見你了,所以就來看看我的寶貝徒弟。」
把行李放進後備箱裡,余長生又細心地給鍾淮南系好安全帶,就聽對方在問,「長生,你是不是認識新朋友了?」
「嗯。」余長生點頭,「陸爻,才認識的朋友。」
「哦,就是他了,這兩天你問問他有沒有空見一面,我有東西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