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曆1024年，A國，春夏之交。

沈雨澤在智商測試中取得了優異的成績，提前被國立大學錄取。

前不久，學校剛剛組織他們幾個保送生前往帝都參觀未來的學校和生活環境——設備完善的實驗室，寬敞明亮的圖書館，還有一人一間的精裝修寢室……一切都完好得超出了沈雨澤的想象。

在短短兩天的參觀中，他還認識了一個同樣被提前錄取到生物系的新生何明皓，兩人一見如故，約好三個月後在帝都相見。

返回學校，沈雨澤被同學們圍著一番八卦祝福後，便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校。他不需要再和同學們一起參加選拔考試，所以接下來的課也不用再上了。

「誒，沈雨澤！」出校門時忽然被同桌叫住，對方湊上來道，「你聽說了嗎？你哥把遠洋國際學校的王超霖給揍了！」

沈雨澤微皺了一下眉頭：「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從帝都回來後，他還沒跟他哥哥聯繫過。

「就大前天！我是昨天晚上和我街區一哥們打籃球時聽說的，他也是遠洋的，說你哥大前天在C區跟王超霖起了衝突，一言不合就開始乾架，你哥把王超霖揍得滿臉是血！」同桌一陣擠眉弄眼，好像恨不能親臨現場圍觀。

沈雨澤對這個王超霖也有所耳聞。

隔壁國際學校和他們學校不同，那是個私立學校，裡面不少高官權貴之子，而王超霖又是這種學校裡的一大校霸，可見家底實力有多雄厚。若是沈雨澤遇到這類人，就算打得過也會繞著走，避免發生衝突，因為那些人不是他這種平民子弟惹得起的。

見沈雨澤眉頭深皺，同桌也有些訕訕，不由支支吾吾地吐出了這則八卦中最重要的一句話：「據說王超霖放話要讓你哥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沈雨澤猛地睜大了眼睛，心中產生了很不好的預感。

「雖然我覺得你哥敢揍王超霖這事兒……挺牛逼的，」同桌邊說邊舉起拳頭當空揮了兩下，「但我還蠻擔心，畢竟誰也不知道王超霖那種人背後會出什麼陰招！……誒？沈雨澤你去哪兒？誒！」

他撓撓頭，看著沈雨澤疾步走遠的背影，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明明是雙胞胎，長得也一模一樣，一個是超級大學霸，一個卻早早輟學混了社會……沈雨澤他哥是基因突變了嗎？」

沈雨澤抱著一大疊書氣喘籲籲地跑回家，家裡亮著燈，推開門隻聞見一陣菜香從廚房的方向傳來，伴隨著「呲呲」的翻炒聲，沈霽雲像是有心電感應一般從廚房探出頭：「回來了？」

沈雨澤面無表情地打量對方，從頭到腳，仔仔細細。

還好，沒有缺胳膊少腿，只是臉頰上稍稍掛了點彩，嘴角還有塊淤青，但這點小擦傷在他哥身上常年都有。

他心中的一塊巨石總算放了下來。

反倒是他哥，被他陰冷的眼神看得渾身發毛，朝他舞了舞鍋鏟：「你幹嘛？」

沈雨澤放下書，慢悠悠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沈霽雲。」

沈霽雲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叫我全名幹什麼，有病！」說完抓著鍋鏟回過頭去，一邊粗聲道，「去洗手，開飯了。」

洗了手，他哥已經把菜端了出來。

簡單的三菜一湯，做得不怎，但每天晚上兩兄弟一起吃飯的時刻，都是沈雨澤覺得最溫馨的時刻。

「怎麼這麼多書？」沈霽雲瞄了一眼沈雨澤隨手放在桌上的書。

「從學校裡收拾回來的，明天開始就不用去學校了。」沈雨澤道。

沈霽雲隨手翻了翻，一堆化學符號，叫他如看天書：「牛逼啊，以後你就是國立大學的高材生了？」

「三個月以後才是。」

「有什麼區別，未來的高材生？」沈霽雲眉開眼笑，顯得比當事人還開心。

「你要是願意學，你也能去。」沈雨澤瞥了他一眼。

沈霽雲聳聳肩膀：「我不是那塊料，讀書這種事還是你來吧。」

沈雨澤記得他哥以前成績比他還好，但自從父母去世後，沈霽雲像是忽然變了個人，成績一落千丈不說，還逃課去社會上結交一些亂七八糟的朋友，逃課次數多了，便輟了學，不是在家裡宅著上網，就是在外遊盪。

對於沈雨澤幾次質問，沈霽雲回答說，他以前只是努力做到爸爸媽媽希望他們成為的人，但是爸媽不在了，他隻想做自己。

但他哥所謂的「做自己」就是不讀書混日子？在家死宅上網？

沈雨澤不理解。

他忍不住道：「聽說你打了遠洋國際學校的王超霖。」

沈霽雲笑道：「消息夠靈通哈。」

沈雨澤：「為什麼打他？」

沈霽雲被弟弟這般逼問搞得有些不大爽：「我的事你不要管。」

此話一出，向來沉穩冷靜的沈雨澤忽然「啪」的一下撂了筷子，拔高聲音道：「你到底在想什麼，知不知道王超霖是什麼人，他殺過人的！就算是叛逆期你也夠了吧？爸媽都死了，你到底在叛逆給誰看？」

沈霽雲頓時來了火氣，眯起眼睛道：「你是不是覺得你考上國立大學了就了不起了？能教育我了？我告訴你沈雨澤，就算你得了諾貝爾獎我他媽還是你哥！『長兄如父』聽過沒有？爸媽沒了，我就是你爸爸！」

沈雨澤氣得頸部青筋直跳，兩人相互怒視了幾秒，最後還是沈雨澤率先敗陣下來。

與其說敗陣，不如說是沈雨澤比他哥更加成熟冷靜。

他壓下自己的情緒，重新拿起筷子，冷冷地說：「我隻比你晚出生半分鐘。」

沈霽雲被他噎了一下，噗嗤笑道：「怪我咯？要怪怪媽。」

一觸即發的氣氛緩和了不少。

沈雨澤挑剔地翻了翻炒雞蛋，道：「鹹了。」

沈霽雲：「愛吃不吃。」

沈雨澤：「……」

喝完最後一口湯，沈霽雲收拾碗筷，起身前說了一句：「你管好你自己，不用擔心我，我在做什麼我心裡有數。」

沈雨澤望著他哥走向廚房的背影，還是不放心地皺眉提醒道：「這幾天你還是呆在家裡別出門了吧。」

沈霽雲腳步一頓，低低地「嗯」了一聲。

接下來幾日，他哥聽話的在窩在家裡閑著，沒有出門。

沈雨澤也打算上網找點和未來專業相關的資料學習，只是他在帝都大學的學生ID要在三個月登記註冊後才能生效，沒法下載本校內部資料。

他哥見他一籌莫展，問了幾句，沈雨澤隨口答了，也不指望對方能幫什麼，沒想到晚上，幾個壓縮文件就從他哥的郵箱傳了過來。

兩兄弟住一個房間，沈雨澤不可置信地扭頭看向他哥：「你怎麼搞到的？」

沈霽雲勾著嘴角痞笑：「我自有辦法。」

沈雨澤狐疑，趁著他哥不備，悄悄潛過去偷看，只見他哥技術嫻熟地在鍵盤上十指翩飛，輸入著一串串代碼，電腦屏幕則是一個個他從未見過的窗口頁面，唯一看得懂的網頁一角顯示著「迷你人販賣」「軍火槍支」之類的字樣，他忍不住道：「這是什麼？」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沈霽雲嚇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你想嚇死我啊！」說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關掉了幾個窗口。

沈雨澤隻來得及看清最後關掉的那個像是論壇一樣的網頁上，他哥的用戶名，JY0707。

以前見他哥對著電腦還以為是在玩遊戲，如今得知對方還有這技術，沈雨澤有些意外：「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會這些？」

沈霽雲輕哼了一聲：「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沈雨澤：「你剛開的是什麼網頁？有網址麽？」

沈霽雲：「有網址你也進不去，這是地下網。」

沈雨澤：「什麼是地下網？」

沈霽雲不耐煩揮手趕他：「知道這些對你有弊無利，學你的生物去。」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沈雨澤並不在意，反正他的確對這些東西沒太大興趣。

「算了……」沈雨澤摸摸下巴，意味深長道，「不過知道你並不是身無長物，我忽然放心多了。」

沈霽雲笑罵：「白癡。」

沈雨澤返回自己的位置，看了會兒資料，又擔憂道：「我覺得王超霖不會善罷甘休的，要是他找你麻煩怎麼辦？」

沈霽雲用玩笑的口吻道：「那你就報警唄。」

沈雨澤：「你相信警察？」

兩兄弟愣了愣，相視苦笑：「呵呵。」

去年的時候，有個混混在校外調戲了王超霖的女朋友，被直接砍掉了一條手臂，差點橫屍街頭。

聽說，這個混混後來真的死了，因為再也沒有人見過他。

這事沒上新聞，也沒有在社會上激起什麼水花，只是通過本區幾個知情者和目擊人在校園裡外口口相傳。

沈雨澤不知道這裡面有多少誇張成分，也許大部分十六七歲的少年只會把它當一個杜撰的故事，心裡仍然對這個社會抱有最美好的幻想，相信人人平等、世界和平，但這當中並不包括他和沈霽雲。

自從三年前父母意外車禍身亡，沈雨澤和哥哥除了一筆政府撫恤金外什麼調查證據都沒得到時，他就知道這世上沒有什麼絕對的公正公平。

有時候，當命運降臨到你頭上，你就該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