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埃文用同樣的方式將沈雨澤等人裝進運輸盒裡帶回了家。
儘管命運仍然被他人掌握在手中,但此刻能回到一個熟悉的、相對安全的環境,幾人都大大鬆了口氣。
顯然,比起那些食不果腹的可憐小人們,他們還是「幸福」的。
當晚,埃文賞了他們許多食物,大部分是新鮮又好吃的美食,包括沈雨澤最喜歡的奶油雞絲與甜瓜切片。
眾人興奮地圍在一起爭搶,一副劫後餘生、劫天喜地模樣,唯獨沈雨澤在邊上悶悶不樂、食欲不振。
但埃文見了也沒覺得意外,畢竟這小東西差點在場上掛掉,現在可能還沒有回過勁來,萎靡些也是正常的。
埃文叮囑米娜好好照顧沈雨澤,米娜趁機哀求他道:「主人以後不會帶我們去那裡了吧?」
雖然享受小人對自己的依賴,但埃文可不會為這些「玩物」改變自己的決定。
何況與佐伊斯相比,他自認為對這些小東西已經夠仁慈了。
「我已經加入了俱樂部,每個月至少帶你們去參加一次活動,比起想著怎麼逃避,你們不如好好鍛煉身體,尤其是強尼和傑,說不定下一次抽到你們,就沒有布萊克這麼好運了。」埃文冷酷地說道。
眾人明知道結果如此,但親口聽見這樣的現實,還是既恨又怒,可憤怒能讓他們掏出埃文的手掌心、逃離這裡嗎?不能。
埃文走後,強尼又是一陣罵罵咧咧,卻不忘對眼前的美食大快朵頤,至少能吃飽一天就不能餓著自己。
沈雨澤勉強吃了兩口東西就覺得嗓子疼得受不了,先回屋休息去了。
由於被掐的後遺症,他幾天沒法開口說話,幾人本想跟他打聽一下那天比賽的細節,但見他如此也都作罷了。
昏昏沉沉地躺了數日,沈雨澤還連著做了幾天噩夢。
夢裡全是那天比賽的場景,他夢見尤力把他一個人拋下,夢見自己四處找不到米,急得團團轉……
這天深夜,沈雨澤再次做噩夢,夢見瑪爾撲過來掐他,愷就站在不遠處,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幕,他艱難地開口向愷求救,叫他「哥」,愷卻無動於衷地扭頭走掉了……
沈雨澤被驚醒後,抱著膝蓋坐在床上,眼角濕潤,滿頭大汗,心有餘悸。
大腦鈍鈍的,他已經分不清什麼是真實的記憶,什麼是夢境。
沈雨澤甩甩頭,想出去散散心,不料開了門,竟發現傑也在外面。
「……你還沒睡?」沈雨澤問,他的嗓音還有一點沙啞,但已經好很多了。
「嗯。」傑簡潔地回了一個字,就扭過頭去繼續看那扇窗。
沈雨澤走過去,和他一起盤腿坐下,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沈雨澤忍不住皺眉問他:「你會做夢嗎?」
傑瞄了他一眼:「很少。」
沈雨澤:「很少表示還是有的吧?」
傑:「嗯。」
沈雨澤:「你一般會夢見什麼?」
傑:「殺人。」
沈雨澤:「……」
「殺很多的人,」傑看著自己的手,握了握拳頭,道,「滿手是血,然後就醒了……」
沈雨澤聽得有些心驚肉跳,難道傑以前是個殺人犯?但他很快聯想到一個關鍵點,問道:「殺什麼樣的人?」
傑:「各種各樣都有。」
沈雨澤見他沒明白問題,又詳細解釋道:「我是說,你殺人的時候,周邊環境是怎麼樣的,和我們現在所在的環境差不多嗎?有沒有什麼參照物,比如植物,或者建築物……」
傑愣住了:「什麼意思?」
沈雨澤嘆了口氣:「簡單說吧,你有沒有懷疑過,自己曾經是個巨人。」
傑皺起眉頭,仔細回憶夢境的內容,但他想不起來了,他從來沒關注過那些細節:「我不知道……」
沈雨澤抬頭看向四周——埃文放置他們的房間。
「我有時候覺得,這樣的視角和環境讓我覺得很陌生,我覺得,我本來不該是這個樣子的。」他低喃了一句,又垂下眼睛,道,「不過這種感覺沒什麼憑據,也可能是我的幻想吧。」
傑沒有接話,被沈雨澤一激發,他倒是頭一次認真思考起這個問題。
兩人默默坐了一會兒,傑忽然開口問道:「你還想不想去那個地方?」
沈雨澤知道他指的是哪裡——佐伊斯的俱樂部。
「如果我說想去,你會不會覺得奇怪?」他想找機會接觸愷,確認自己的猜測。
傑:「不奇怪,我也是,只有埃文把我們帶出去,我們才有機會逃離。」
沈雨澤點點頭,這也是其中一個原因,看來傑和他一樣,並沒有放棄逃跑的念頭。
儘管佐伊斯的俱樂部是很殘酷可怕,但那裡還有很多同胞,說不定他們還能在那裡找到想一起逃的隊友……比如,愷。
沈雨澤想到什麼,忽然有些沮喪,他問傑:「你能不能教我打鬥?」
經過那次比賽,沈雨澤也明顯感覺到自己實力不行,幾次死裡逃生,似乎都是靠運氣,也難怪紅隊隊友們一開始看扁自己。
沈雨澤清楚,幸運女神不會永遠眷顧自己,再這樣下去,他有沒有足夠的生存能力堅持到逃跑成功都是個問題。
傑撓撓頭,沈雨澤的請求讓他有些冷然,不過他是個面冷心熱的人,很快就應了下來:「行吧。」
次日下午,沈雨澤就在傑的幫助下開始學習大都技巧。
傑:「這麼打過來的時候你記得用格擋,對,不要閃避……」
他一拳擊出,沈雨澤被打得連退了好幾步。
傑:「……」
米娜一臉憂慮:「傑你下手輕一點啊!」
沈雨澤咬咬牙,爬了起來:「再來。」
傑又擊出一拳,這次沈雨澤直接被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強尼在邊上看得哈哈直笑:「布萊克,你就不是這塊料,放棄吧!」
「姿勢沒錯吧?」沈雨澤抹了把汗,喘著氣又從地上爬了起來。
「沒錯,」傑皺眉道,「但你力氣太小了,下盤不穩。」
沈雨澤:「那怎麼辦?」
傑:「要不試試每天做一百個俯臥撐?」
沈雨澤:「好。」
傑繞著他轉了一圈:「每天再多吃一點。」
沈雨澤:「……好。」
接下來,沈雨澤不但努力鍛煉身體,還聽話地努力吃飯。
但大半個月下來,他的實力並沒有什麼明顯改善,依然連傑的一拳都擋不住,傑都無奈地想勸他以後遇到對手別正面剛了,直接練練跑步,跑得快一點就行了。
強尼也是一副繼續看好戲的狀態,偶爾會和傑過兩招給沈雨澤示範,但是並不看好沈雨澤變強。
這日,沈雨澤和傑過完幾招,滿頭大汗地坐在地上休息,順便好奇地問傑:「你的打鬥是怎麼學會的?」
按理說,傑也是在一年半前才失憶過一次,他們的起點差不多,不管哪方面能力都相當才是。
傑叼著一根細草道:「不知道,好像天生就會。」
沈雨澤納悶,難道真是人種問題?
——不對,愷也跟自己一樣是黑髮黑眼的人種,當初被他扣住手時,他可是一點都無法動彈。
沈雨澤還真不信邪了,他從地上爬起來,道:「再來。」
傑:「……」
看他這麼有毅力,傑也有些動容,不由根據沈雨澤的體型和反應能力想辦法設計一套適合他的格鬥技巧。
盒子裡每天發生的事被埃文透過攝像頭毫無遺漏地看在眼裡,他對此大感滿意。
看來俱樂部那些人說得對,只有給這些小人們製造一點生存壓力,他們才能變得更有活力啊!
一個月時間眨眼就過了,又到了該去佐伊斯俱樂部的日子。
其實佐伊斯的活動是每周都舉辦的,但埃文只是每個月帶他們去一次。
小人們一臉不情願地爬進裝運盒,唯有沈雨澤心中隱隱期待著儘快見到愷。
到了俱樂部,這次還是熟悉的奪食遊戲,佐伊斯和他的會員們才剛體會到團隊比賽的樂趣,自然要進行好幾輪。
連著舉行了四周的奪食比賽,由於食物總量總是少於人口的需求量,沒有人再挑剔「壓縮食物」,能有吃的就是幸運,連曾經的「正常食物」也在飢餓的對比下成了大好福利。
所以,比賽戰況一次比一次激烈,賽者們個個對接下來一周能不能獲得「食物福利」瘋狂廝殺。
沈雨澤在人群中看到愷,發現他竟然也消瘦了點,不由有些心疼。
不過,這回遊戲,沈雨澤和愷都沒被抽中,埃文帶來的人中,不幸被抽中的是傑。
沈雨澤對傑的實力有信心,稍稍鬆了口氣。
不過,他發現,對於傑的出現,他所在那隊的迷你人卻並不歡迎。
沈雨澤納悶,傑比自己強多了,他們這麼也一臉仇視?
不過他很快想明白了,因為這些人知道他們只是來「玩」的,就算輸了也會被自己的主人帶走,不會受到飢餓懲罰,所以他們根本不相信傑會為了他們的溫飽拚盡全力。
想通了這前後,一種無法壓製的憤怒感湧上沈雨澤的心頭,這憤怒當然不是針對那些和自己一樣的小人,而是針對想出如此殘忍遊戲的佐伊斯——正是佐伊斯對資源的分配不均導致迷你人們相互廝殺、相互仇視。
怒火沿著沈雨澤的血脈蔓延至四肢百骸,他握緊拳頭,一瞬間有種出想炸掉這個場所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