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陷入了一絲僵硬,沈雨澤也感受到這句話的微妙,立即轉移話題:“你都能看出來我有異能,為什麼我自己一點都感覺不到,也不知道如何使用它?”
“所以我說要等你覺醒, ”愷偏頭看了眼窗外,道,“擁有這個能力意味著什麼,你應該明白。”
沈雨澤當然明白,自從傑告訴他,埃文用攝像頭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後,他就清楚這是最難突破的一關。
佐伊斯俱樂部的防守絕不會比埃文家的弱,愷說,整個基地除了數個電子攝像頭,四周還有一圈紅外監測系統,一旦檢測到有人從裡面爬出去,外牆上的電網就會自動開啟。
之前有人試圖從基地逃離,直接被電死了,那具屍體在基地高聳的外牆上掛了整整一個月,以示警戒。
如果沈雨澤真有操控電磁的能力,就能摧毀這層防線,接下來的逃亡就輕而易舉了。
因為他們很小,只要爬出基地,在巨人的世界裡隨便往什麼死角縫隙裡一躲,就猶如土鼠遁地、蟻蟲入洞,想要重新抓住他們就如同大海撈針,難上加難。
但沈雨澤萬萬沒想到,打開逃離之門的關鍵一把鑰匙就在自己手裡。
他急道:“那我怎麼樣才能覺醒?”
愷搖頭:“我也不知道。”
……這他媽還只是個被動技能!
沈雨澤鎖眉沉思,根據愷的猜測,他第一次“爆發異能”和愷覺醒的經歷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都受到了死亡的威脅,受到強烈的精神刺激。
但是兩人的表現方式卻不一樣,他是一次性的,愷卻是持續性的改變再穩定。
……這是為什麼?
“難道我受到的刺激還不夠強烈?”沈雨澤喃喃自語著,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彷彿這樣做就能進一步刺激自己的大腦。
愷說了句“沒準”,忽然將他撲倒在軟墊上,死死壓住。
沈雨澤猛地變了臉色:“你幹什麼?”
愷瞇著眼睛瞄了一眼四周的空氣,道:“有。”
沈雨澤:“什麼?”
愷:“火花。”但很微弱。
沈雨澤一頭黑線,他們幾秒之前還在聊那麼嚴肅的話題,為什麼愷能做到無縫扭轉話題?
愷瞅了他一眼,道:“你剛不是說我咬你的時候很生氣麼?我可以讓你更生氣一點……”
沈雨澤渾身僵硬地推他:“你是在開玩笑麼?”
愷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
沈雨澤無言……這種笑話一點都不好笑好麼!?
不過,這個小插曲過後,原本緊繃的氣氛在不知不覺間輕鬆了許多。
愷鬆開沈雨澤,往邊上一躺,說想睡了。
沈雨澤愣道:“不談了?”他以為他們已經暫時達成同盟,有很多重要的細節需要商量。
愷卻閉上眼睛,顯得有些疲倦:“談再多你也不可能一晚上就覺醒能力。”
沈雨澤糾結道:“但我們可以討論一下能力覺醒以後的計劃啊,你之前有沒有想過這些? ”
愷重新睜開眼睛,深邃的黑眸緊盯著沈雨澤近在咫尺的臉,坦白道:“在遇到你之前,我沒想過從這個地方逃跑。”
沈雨澤緊張得呼吸一窒:“為什麼?”
“因為在哪裡都一樣。”對於擁有他那種經歷和過往的人來說,首先追求的不是自由,而是生存。
從M-7到佐伊斯的俱樂部,於愷而言只是換了個生存法則而已。
但即便他在基地裡稱王稱霸、如魚得水,也不會被佐伊斯所改變,更不會沉溺在這個環境裡沾沾自喜、無法自拔。
他仍然是他自己,他努力活下來的意義是為了追尋一個答案——他到底是誰。
此刻,終於有一個線索浮現在他面前,看著一臉愣然的沈雨澤,愷低聲道:“但如果你想走,我會跟你走。”
心底有個聲音告訴他,這個人身上有他想追尋的答案,這個人會引領他解開所有的迷局。
他從來不輕信任何人,但他相信味道帶給他的熟悉感。
沈雨澤微張著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愷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語氣也毫無起伏,像是在陳述一件極其普通的事,卻給沈雨澤一種近乎深情的感覺。
愷再次閉上了眼睛,沈雨澤體會著難得從對方身上汲取到的溫柔,終於,也安靜下來。
然而這一晚,沈雨澤卻幾乎一夜沒睡好。
一開始,他大腦裡紛紛亂亂的全是當晚和愷聊起的事——愷的經歷,可怕的放逐區,吃人的長蟲,超能者……
好不容易睡著了,他又感覺自己被什麼東西困住了,整個人都不能動彈。
昏昏沉沉到清晨,沈雨澤才發現,愷半邊身子都壓在他身上,一張臉埋在他脖頸處,把他緊緊地摟在懷裡,睡得無比香甜。
沈雨澤極不習慣這種被人摟著睡覺的姿勢,既曖昧又古怪,他僵硬地掙扎了一下,愷還本能地收緊手臂,差點把他勒得透不過氣來。
因為懷裡的動靜,愷也很快醒了,但他卻像個沒事人一樣,面無表情地放開沈雨澤。那態度,彷彿只是把對方當成了一個抱枕——抱了就抱了,還指望他對一個抱枕露出愧疚的表情不成?
沈雨澤鬱悶地坐起來活動了一下發麻的身子,努力回想了一番昨晚臨睡前愷說的那兩句話,咬牙忍了。
總算熬過了七天,愷信守承諾地開塔門放沈雨澤出去。
這天也恰好是佐伊斯俱樂部的活動舉辦日,不過,普通週的活動規模不大,沒有什麼外來者,也沒有幾個觀眾。
比賽抽選的是上次奪卡遊戲中一張卡都沒有的失敗者,專門在基地中心的格鬥區進行兩兩打鬥,算是佐伊斯給他們一次爭取食物獎勵的機會。
沈雨澤去看了,在那兒碰上了不少人,那些人的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詭異,但因知道他已經是“愷的人”,也沒誰敢公然上前調侃。
唯獨和沈雨澤關係尚可的喬,一見他就走了過來。
但當喬發現沈雨澤脖子上已經結痂卻未消退的咬痕後,立刻露出了比上一次見他時更曖昧的眼神。而且沈雨澤這兩天都沒睡好,看上去眼底發青、面色蒼白,一副被索求過度的虛弱模樣,更是讓人浮想聯翩。
不過沈雨澤可沒那個耐心一次次跟喬澄清解釋,反正被誤會也不會掉塊肉,他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得做——他掏出一直帶在身上的藥瓶給喬看,抱著碰運氣的心理想問問對方知不知道六芒星的含義。
基地裡這麼多人,說不定除了那個已經離開的蘭迪,還有其他人知道。
但可惜的是,喬對六芒星的來歷也是一無所知。
沈雨澤收起瓶子,又想起那一晚和愷聊過的事,問道:“你知不知道M-7區?”
喬聞之色變:“當然,聽說那兒就是個死亡地獄!”
沈雨澤:“聽誰說的?”
喬道:“基地裡有好幾個人都是被佐伊斯從那地方帶出來的,愷不就是麼?尤力也是,我有次聽尤力和別人談起過,說那兒到處都是野獸,總之沒幾個人能活著從那個鬼地方出來。”
沈雨澤苦笑:“這麼說來,佐伊斯還是他們的救命恩人咯?”
喬聳聳肩:“算是吧。”
兩人看了一會兒場內的格鬥,沈雨澤又問:“那你記不記得你是從什麼區來的?”
“不清楚,聽尤力說,只有被正式放逐的人身上才會有區域標記,他本來是M-6區的……”喬反應過來,偏頭看他,“你問這些幹什麼?”
沈雨澤故作隨意道:“就是有點好奇,因為我一甦醒就被帶到了埃文家,沒有在那種很多人的大環境裡生活過。”
喬重新看向格斗場,視線放空道:“我原本在的地方比這裡好很多。”
沈雨澤一聽來了神:“什麼樣的?”
“那里地方很大,有很多和我們這樣的人,我們被分在不同的社區,我所在的社區名叫D39,有五十多個人,其中一個管理者,一個老師。老師教我們識物和認字,有時候也會做一些遊戲……”
喬似乎陷入了什麼美好的回憶,絮絮地說了許久,說他們日常生活,說他喜歡的女孩。
沈雨澤聽得也有些入迷,幾乎不敢相信這世上還有如此烏托邦的環境。
但說著說著,喬的臉色就變了,他話鋒一轉道:“不過在那個地方,我們每隔一段時間都需要做測試,如果指標不合格,就不能繼續生活在那裡了。”
沈雨澤愣道:“什麼指標?”
喬黯然道:“不知道什麼指標,反正我沒通過。”
沈雨澤聯想到自己夢見過的奇怪儀器,打聽道:“測試是怎麼做的?”
喬道:“就是讓我們挨個進房間,專門有測試的人問我們幾個問題。”
沈雨澤:“什麼問題?”
喬:“比如第一次測試的時候,有人給我看幾張陌生人的照片,問我有什麼感受,我說沒有,測試就通過了。還有一次,那個人給我嚐一種水果,問我什麼感受,我說酸酸甜甜的,他問我有沒有其它聯想,我說感覺像貝蒂給我的感覺——貝蒂是我們社區一個女孩子,那一次也通過了。”
沈雨澤皺眉:“沒通過那次呢?”
喬眼眸閃了閃,道:“測試的人問我會不會做夢。”
沈雨澤一愕。
喬:“我說會,她就讓我描述一下我做的夢是怎麼樣的。”
沈雨澤的面容漸漸冷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