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雨澤面上一凜:“他還讓你看著哥哥?”
齊敬司:“我和韓守琪曾約定,在能夠保障自身安全之前,盡量讓你們置身事外。我在第三基地這些年行動受限,給你哥哥傳紙條已是冒了極大的風險。後來也沒想到你哥哥會自己闖進MWCC,韓守琪發現你哥在暗中調查往事,怕他莽撞招禍,才將我調過去,原本是想讓我去穩住他。”
沈雨澤無言以對……難怪齊敬司和韓守琪一開始不去找沈霽雲。
但韓守琪有隨意調動齊敬司的能力,這更加深了沈雨澤的懷疑。
他想了想,又問:“鄒明讓你清洗鄒銳記憶這事,你告訴過韓守琪嗎?”
齊敬司面色發白地點點頭,當年這件事,差點沒讓他精神崩潰。
沈雨澤問出自己之前的疑惑:“如果鄒明怕鄒銳回來奪權,為什麼不殺了他,而是要清洗他的記憶?”
齊敬司:“當時MWCC雖然已為六芒星反叛戰的起始原因做了定論,但鄒銳的連接體失踪,相關部門便將他的本體帶走,安置在可持續接受意識傳回的傳輸艙內嚴加保護。因為國際法規定定罪對象必須是活人,不管鄒銳罪責有多大,都必須醒過來才能接受審判。這期間,倘若鄒銳的連接體被殺,他的本體依然有小部分的甦醒可能,可一旦鄒銳甦醒,就會知道這是一場陰謀,就能為自己翻案,畢竟他讓韓守琪舉報自己時不知道鄒興元會死。所以鄒明不敢冒險殺他,只能洗掉鄒銳的記憶以控制變故的發生,而他找我來做這件事,大概是想試探我對他的忠誠度,或是純粹地想看鄒銳痛苦……”
沈雨澤心有不忍:“鄒明到底對鄒銳有什麼深仇大恨,要這樣殘忍?”
齊敬司嘆氣道:“具體什麼理由,我也不知道,但從心理學的角度分析,也許是因為長時間被鄒興元冷落,加上生理殘疾帶來的自卑,導致他心理扭曲。”
沈雨澤:“ ……”
齊敬司:“在鄒明逼我為鄒銳清洗記憶後,我也是過了一段時間才找到機會聯繫韓守琪,告知他這件事,讓他想辦法救鄒銳,但韓守琪其實也沒什麼辦法。要是韓家家業尚在,還有餘力相助,可韓氏那時也已一蹶不振,韓守琪其實也沒什麼辦法。”
沈雨澤:“聽韓守琪說,鄒明背後有不明勢力在支撐?”
齊敬司:“他應該是六芒星反叛戰之前就爭取到了一些原本針對鄒興元的勢力的支持,否則他勢單力薄,以一己之力,絕不可能如此有恃無恐。”
沈雨澤:“六芒星反叛戰之後,就沒有一個清楚鄒銳人品,並且站出來為他說話的人嗎?”
齊敬司想了想,道:“倒是有一個。鄒銳的堂叔,鄒興元的堂弟,鄒興昱。他們家是鄒氏的旁支,也是原製藥部的負責人,當初他對案件提出過質疑,也是他要求等鄒銳甦醒後再定論。”
沈雨澤心中一動,當初相關部門保存了鄒銳的本體,導致鄒明不敢殺人滅口,這個鄒興昱還能站出來說公道話,說明他很可能未被鄒明擺平。
齊敬司:“可惜之後鄒銳一直沒醒,他也沒什麼話好說了。”
沈雨澤:“現在的製藥部還是不是鄒興昱負責?”
齊敬司搖頭:“由於當年那起六芒星反叛戰事件,MWCC內部機制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原先一些獨立投資運營的部門全部轉變成了公共部門,由高層統一做決策運行,現在的製藥部只是讓鄒興昱掛了個名而已,他管不了什麼事。”
沈雨澤有些遺憾,但他覺得這個人說不定知道些什麼。
齊敬司看了一眼時間,沒想到這一聊,就快聊了一宿,外頭天都快亮了。
他直言道:“我知道你對韓守琪的疑心暫時放不下,你就說吧,你現在想怎麼辦,我都聽你的。”
沈雨澤反問:“你願意聽我的?”
齊敬司:“如果韓守琪真利用我做了不義之事,他能瞞我一輩子,我也認了。可你現在對他心存懷疑,我沒證據反證,若固執己見,只會顯得我不夠客觀。”
沈雨澤聞言心中一暖,道:“不瞞你說,陶英今天找我談話,確實有其它目的。”
齊敬司:“什麼目的?”
沈雨澤:“他曾讓韓守琪去調查迷你人非法改造之事,但韓守琪沒有給他答复,他現在讓我去調查,還給我特級權限卡。”
齊敬司:“你相信陶英?”
“不完全信。”沈雨澤可不認為陶英是個好人,而且對方意圖挑撥他和韓守琪的關係也非常明顯,只可惜韓守琪自身有問題,經不起考驗。也或許韓守琪和陶英本就在MWCC內部相互制衡博弈,現在陶英也是在拿沈雨澤當棋子耍呢。”
齊敬司道:“你若是想要鄒明非法改造迷你人的證據,我手上就存了不少物證,我本人也是最好的人證。但問題是,陶英是真的想動第三基地麼?你把這些證據呈交上去有沒有用?” 沈雨澤眸光一寒,搖頭道:“撬動鄒明只是其次,既然陶英給了我這個權利,我自然會好好利用,不能辜負他的期待。” 他得了解韓守琪的立場,了解六芒星反叛戰之前發生了什麼,了解MWCC現在的勢力構成,只有這樣他才知道,到底要勒住誰的喉嚨才能改變迷你人的命運。 沈雨澤看向齊敬司道:“我需要一台電腦。”
聽齊敬司說了這麼多,沈雨澤腦海裡已經隱隱有了個猜測,他猜韓守琪和鄒明在暗中勾結,他們是一個利益共同體。
如果是這樣,很多他之前想不通的事情現在都能想通了。
比如韓守琪為什麼不向哥哥解釋六芒星反叛戰的前因後果,為什麼不在陶英讓他調查非法改造時舉報鄒明,又為什麼會偽裝住院記錄,將控制權拱手讓人……
還有哥哥和韓守琪在停車場談話那天晚上,他們遭受了不明人士的狙擊,韓守琪很快能判斷出那是鄒明的人,之後又以此為由,讓哥哥呆在自己身邊,但這樣的危機卻只出現過一次……
……
只是,這其中仍然有一些他無解的部分。
就如齊敬司所說,撇開那些疑點,記憶裡的韓守琪對待哥哥……亦師亦友,確實是挺好的。
此外,韓守琪明明知道他們和林霄的關係,可那些年,他也沒有做什麼對不起他們的事,如果不是哥哥自己闖進了MWCC,也許他們之間根本不會有瓜葛。
沈雨澤一邊思緒翩飛,一邊在齊敬司為他找來的電腦上飛快敲打著。
哥哥腦海里關於電腦技術的知識,讓他彷彿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他攻入了A國國家信息網,越過網絡屏障,在地下網開設了一個虛擬收件點,給路易寫了封郵件。
路易應該還不知道他與哥哥互換身體的事,沈雨澤告知對方自己是“晴雲”,表示雖然“自己”現在已經回國,但合作還沒有結束——哥哥曾說服路易與自己達成合作,沈雨澤猜,如果哥哥遇到困難,極有可能會在窮途末路時找路易尋求幫助。
他讓路易時刻留意“布萊克”和“艾斯”的去向,倘若他們真的找了路易,請他務必給予保護,並第一時間通知自己。
發完郵件,沈雨澤想了想,又在哥哥以前經常訪問的地下網網點及私密空間站給對方留下了“我在等你”的暗號……萬一哥哥醒來後,也上了網,試圖聯繫自己呢?
抱著這樣的幻想,沈雨澤微微發了會兒呆,才打起精神開始調查鄒興昱。
齊敬司在邊上守著他,見沈雨澤絲毫沒有休息的意思,格外擔心他的精神能否支撐得了。
外頭天都亮了,齊敬司也陪著他一夜未睡,正想出聲提醒,就見沈雨澤停下手,望著屏幕上搜到的聯繫方式,對齊敬司道:“我想見一見鄒興昱。”
韓守琪曾說,鄒氏保存了鄒銳的遺體,只要能找到他的連接體,就能讓他恢復記憶,重新成為鄒銳。他是否真心想幫鄒銳洗脫罪名,這一點沈雨澤無從得知。
但他說鄒氏保存了鄒銳的遺體,這件事不大可能有假,而從齊敬司所述來看,最有可能保管著鄒銳遺體的人,便是鄒興昱了。
與對方預約見面的過程很順利,沈雨澤親自打的電話,他只在電話裡說了一句話,“我有關於鄒銳的消息”,鄒興昱就應了。
見面時間定在當天下午兩點,地點是鄒興昱的家裡。
確定之後,沈雨澤扛不住疲憊睡了兩個小時。
昏睡間,他聽到一陣說話聲,睜開眼睛,見何明皓不知什麼時候來了。
除了他,還有陶立雪和清田,幾個人正在門口和齊敬司交談,齊敬司似乎是在勸他們一會兒再來。
沈雨澤撐著身子坐了起來,何明皓當即察覺,欣喜又愧疚道:“吵醒你了?抱歉,我們不知道你還在休息。”
“沒事,進來坐吧。”對何明皓,沈雨澤有一種本能地親切感。
齊敬司一臉無奈地替他們找凳子,又叮囑道:“別聊太久,他精神狀態還不大好。”
何明皓吐吐舌頭:“知道啦,博士!”
齊敬司朝沈雨澤打了個“有事叫我”的手勢,關門出去了,把空間留給他們。
其實沈雨澤也不知道該跟他們聊什麼,畢竟他跟這幾人不熟,只是想到哥哥這幾年也並不是孤苦一人,至少還有一兩個朋友,他心里便覺得好受一些。
但幾人聽了齊敬司的話,也不敢多打擾,尤其是善解人意的陶立雪,說了幾句關心的話,便想催他們離開。何明皓面上閃過一絲古怪的情緒,似乎想對沈雨澤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沈雨澤驀地想起哥哥曾與他的那通“暗號通話”,道:“何明皓,你等等,我有話……想單獨問問你。”
何明皓感激涕零地望著他:“啊,好啊!”
待另外二人出了房間,沈雨澤又當著何明皓的面開啟信號屏蔽,開門見山道:“之前那通電話,你是不是想告訴我,CRRS病毒疫苗已經研究出來了?”
何明皓連連點頭,壓低聲音道:“是的,疫苗實驗早在半個月前就生效了,但在我們以為研究成功的時候,上面又說出現了新型病毒,目前正在收集病原體,大家都很沮喪。直到有一天我去找我大伯,無意間偷聽到陳專家和我大伯在一個封閉的會議室爭吵,才知道根本沒有什麼新型病毒,疫苗研究確實成功了,但上面壓著不讓公開!”
沈雨澤面色凝重,他道:“這件事你誰都別再說了,注意保護好自己,如果有需要我再找你。”
何明皓肅然地保證:“好。”
目送何明皓離開後,沈雨澤沉思片刻,又打開電腦,連接上地下網收件點,只見那裡頭已赫然躺著一封來自路易的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