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衛國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將車開回家的。

一路上，他都出於恍惚狀態，幾次在紅綠燈口被後面車輛的司機用喇叭催促，幾次差點將車開進了道路兩旁的綠化帶，甚至有一次差點追尾。

他將車停在將軍樓前，沒有立刻下車，而是從口袋裡摸香，結果空空如也。

然後，他像是瘋了一般在車裡四處翻找，最終在汽車的後備箱裡找到一條香煙，打開，抽出一支，點燃，大口大口地吸著，像是癮君子犯了似的。

而事實上，他早已將煙戒了，也沒有了煙癮。

他只是想用尼古丁麻醉內心那份痛，讓自己冷靜一些，然後再回家面對妻子周玲。

在他前往秦家大院之前，周玲也知道了警~方抓捕秦風的事情，同時知道其中的內幕。

而此刻，周玲正在家中等他回去，或者說等秦建國和秦家的決定更準確些。

他足足抽了三支香煙，才回到家中。

「回……回來了，怎麼樣？？」

周玲坐在客廳裡，同樣神情恍惚，聽到開門聲，像是被針扎了屁股一樣，直接站了起來，擔憂而焦急地問道。

沒有回答，秦衛國連拖鞋都沒換，便走向了客廳沙發。

「你……你倒是說話啊！」

周玲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連忙迎上來，拽住了秦衛國的胳膊。

「小玲，對不起。」

秦衛國停下腳步，雙眼發紅地凝視著眼前和自己朝夕相處多年的妻子，也是自己兒子的母親，聲音嘶啞地說出了五個字。

對不起？

周玲心頭一顫，渾身一震，抓著秦衛國胳膊的手瞬間鬆開，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呵呵……我就知道，你們家那些人會見死不救，果然如此啊！」

幾秒鐘之後，周玲突然笑了，那是怒極反笑，笑容中充斥著諷刺和悲哀。

「呼……」

聽到妻子的話，秦衛國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才開口道：「不光如此，秦建國明確表示，嚴禁我和你動用手中的權力和關係去參與這件事，否則就滾出秦家。」

「呃……」

周玲聞言，直接呆住了，既是因為秦衛國這句話，更因為秦衛國對秦建國的稱呼。

「我給他磕了三個頭，然後與他斷絕了父子關係，滾出了秦家。」

秦衛國沒有隱瞞這一點，他在開口的時候，竭力地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一些，但眼角肌肉瘋狂跳動，甚至連身子都不受控制地顫抖了一下。

就一下，很輕微，卻真實地反應了一點——讓時刻銘記百事孝為先的他，做出這樣一個決定，是何等的艱難！

這一次，周玲沒有說話，而是伸手抱住了秦衛國，抱得很緊……很緊……

她在用這種方式安慰和支持自己的丈夫。

「不過，我們不能參與這件事。」秦衛國再次開口。

「為……為什麼？」周玲一驚。

「我相信兒子。」

秦衛國緩緩說出五個字，鏗鏘有力。

「我也相信兒子不會做違法、危害國家和人民的事情，但有什麼用？」

周玲有些急了，「欲加其罪，何患無辭，這還不明顯麽？」

「我除了相信兒子沒有做那些事情，我也相信兒子能夠處理這件事。」

秦衛國如是說道：「另外，我們即便想插手，也無從插手，而且改變不了事情的最後結局。」

「——」

周玲渾身一顫，而後足足沉默了十秒鐘，才紅著眼道：「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們也要盡百分之二百的努力！」

「嗡~」

這一次，不等秦衛國再說什麼，他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秦衛國拿出手機一看，發現是王虎成的來電。

「打開免提，我想聽聽虎成說什麼。」周玲也看到了來電顯示的名字，這般說道。

秦衛國接通電話，然後按照周玲所說的那樣，按下了免提。

「衛國，你在哪？」

電話那頭，王虎成率先開口問道。

他剛剛離開秦家大院。

準確地說，他將車開到秦家大院所在的巷子口，便撥通了秦衛國的電話。

「我剛到家。」秦衛國如實說道。

「衛國，接下來我要給你說首~長的最終決定，希望你有一個心理準備。」

聽到秦衛國的話，王虎成放下心來，但還是在說正事之前，先提醒了一句。

咯噔！

愕然聽到王虎成這句話，無論是秦衛國，還是一旁的周玲，都心頭一震，心中湧現出了不好的預感。

「你說。」

秦衛國定了定神。

而周玲則是直接屏住了呼吸。

「首~長把我叫進去之後，要求我派龍牙特戰小隊協助警方抓捕小風，並且明確表示，若是小風反抗的話，當場擊斃。」王虎成想了想，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唰！

秦衛國臉色瞬間狂變，隻覺得自己的心臟，猛然被一隻大手攥緊，劇痛無比。

而周玲則是身子一顫，眼前一黑，兩腿一軟，直接暈倒。

「小玲！」

原本一臉驚駭的秦衛國見狀，連忙一把摟住周玲。

「衛國，嫂子沒事吧？」王虎成一驚。

「虎……虎成，我沒事，你繼續說。」

周玲靠在秦衛國身上，咽了口吐沫，定了定神，開口回道。

「我當場反駁了首~長，告訴他，小風不可能做那些事情，並且拒絕領命，甚至還明確地告訴他，如果小風真的反抗，警~方也好，龍牙特戰小隊也罷，根本不是對手。」

不知是想給秦衛國、周玲夫婦消化、緩衝的時間，還是覺得接下來的話太過殘忍，王虎成沉默了幾秒鐘，才繼續道：「但首~長壓根不聽，一意孤行，而且當著我的面給華武組織的閆荒主任打了電話，請求華武組織與利劍一同協助警~方對小風實施抓捕！」

「嘶~」

再次聽到王虎成的話，秦衛國倒吸涼氣，身子像是觸電一般，渾身抽搐——那是氣到極致的表現！

而周玲沒有再次氣暈過去，相反，她表現得很冷靜。

是的。

這一刻，她出乎預料地冷靜了下來。

「虎成，如果你今後再見到秦建國，請幫我轉達一句話。」

周玲緩緩開口，言語之中充斥著怒意和恨意，「小風有他這樣的爺爺，是小風八輩子修來的福氣，我謝謝他老人家了！」

「——」

王虎成沒有接話，他能夠理解周玲的心情，但不可能將這句話轉達給秦建國。

「虎成，還有嗎？」

秦衛國竭力地調整了一番情緒，開口問道。

「明天，我和華武組織執法部~部~長武空會去東海找小風，你通知一下小風吧。」

王虎成說著，又言有所指地補充道：「另外，小風如今的實力已遠在武空之上，甚至，偌大的華夏比他強的都沒有多少了。」

「好。」

秦衛國第一時間回應，他聽出了王虎成的弦外之音。

王虎成不再多說，直接掛斷了電話。

而周玲則第一時間衝到沙發前，拿起手機，撥通秦風的號碼。

「媽。」

秦風依然還在黃浦江畔，他一直在等王虎成的電話，結果先等到了母親的電話。

「小風……」

電話剛一接通，周玲的眼淚就下來了，彷彿斷線的珠子一般，怎麼也止不住。

她一邊哭著，一邊將秦建國和秦家的決定告訴了秦風。

「呵……原本，我以為他會冷眼旁觀，但沒想到他為了愛惜自己和秦家的羽毛，防止我這個秦家的棄子會造成負面影響，以及為了給秦智出頭，處理我這個不肖子孫，竟然要親手將我送到敵人的虎口下，甚至要親手結束我的人生！」

秦風譏諷地笑道，只是笑容中難掩淒涼。

繼秦建國要取消他與李雪雁的婚約，讓秦智取而代之和支持秦智在東海將他送進監獄之後，秦建國第三次將刀子扎進了他的心，刀刀『致命』。

「小風，王虎成讓我轉告你，他明天和武空部長去東海找你。」秦衛國趁機說道。

「知道了。爸、媽，你們放心吧，華夏乃至這個世界上能取我性命的人不多了，我不會有事的，隻……只是餘生可能很難再陪你們了。」

秦風先做出回應，然後開口為秦衛國、周玲夫婦寬心，但說到最後，聲音有些發顫。

「啊——」

周玲心如刀割，嘶聲哭嚎。

秦衛國雙眼濕潤。

秦風紅了眼。

此生若得安穩，誰又願顛沛流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