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點零七分,何冀北接到了陌生電話。
「是我,戎黎。」
何冀北一句也沒問:「六哥你說。」
兩人共事多年,默契程度不用說,很多話根本不用挑明。
戎黎隻問:「旁邊有沒有警察?」
何冀北立馬就懂:「沒有,都是自己人。」
那邊換了人:「避開警方的耳目,從現在開始,」是毛九,「聽我指令。。。」
何冀北沒有應聲。
他只聽戎黎的。
「三年前,在穆西西裡我救過你一次,」戎黎突然提起舊事,「還記得吧?」
何冀北絲毫沒有遲疑:「記得。」
「這次就當你還我。」
是請求,也是命令。
何冀北沒有立刻答應,思考了片刻:「我只有一個要求,」他警告毛九,「姓毛的,別動我六哥。」
「那就要看你們LYS的人老不老實了。」
說完,電話被掛斷。
池漾敲擊鍵盤的手指停下來:「時間太短,沒有追蹤到。」
也在意料之中,毛九不可能那麼蠢。
不過,池漾很困惑:「六哥在穆西西裡救的不是我嗎?」
為什麼說是何冀北?
因為戎黎話裡有話,是只有過命的交情才聽得懂的話。三年前,是何冀北陪戎黎去的穆西西裡。
這個電話也只能打給何冀北,因為只有他聽得懂:「還記得六哥怎麼救的你嗎?」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池漾似懂非懂。
五分鐘後,帝都紅谷區分局那邊察覺到了異常,
負責情報聯絡的同事彙報說:「楊隊,LYS那邊和我們斷了聯繫。」
楊隊大名楊成章。
「能不能追蹤?」
同事搖頭,說了句很無奈的大實話:「我們真追不上。」
LYS有個技術組,裡面的人隨便拎一個出來,都是計算機領域的大佬。
現實有時就是這樣,高手要麼在民間,要麼在財團。
公務員能拿幾個工資?
就有點無奈。
楊成章看向王剛:「戎黎不會反水了吧?」
王剛沒說話。
行動的前晚,王剛問過戎黎:「你信我嗎?」
戎黎考慮都不帶考慮:「不信。」
王剛捶胸:「好傷人。」
「但我信我自己。」
這話若是別人來說,免不得會顯狂妄,可從戎黎嘴裡出來,就只是陳述句而已。
王剛雖然有點嫉妒和不服,但是他不否認:「真巧,我也信你。」
「就一件事,不要讓我有後顧之憂。」
王剛不弔兒郎當了,鄭重地允諾:「放心。」
楊成章在辦公室走來走去,很急躁啊。
王剛給胡表國打電話:「有進展了嗎?」
胡表國說:「陳少紅已經落網。」
「人質呢?」
「還在營救中。」
王剛很少這樣鄭重其事,口吻簡直像託孤:「老胡,拜託了。」
「還用你拜託?少說屁話。」
胡表國掛掉了。
四點二十九,樂隊奏起了結婚進行曲,吉時已到,紅毯上已經鋪滿了玫瑰,新人入場,花童把花瓣灑在了新娘的婚紗裙擺上。
如果忽略新郎滿頭白髮的話,這將會一場浪漫又令人羨慕的婚禮。
哎!
這爺孫戀啊。
洗手間在酒店裡面,與沙灘隔得有點遠,幾乎聽不到進行曲。
溫時遇打開水龍頭,洗手。
旁邊的人突然開口:「徐檀兮,」
隻念了名字,下文還沒說。
溫時遇關掉水,抬起頭。
是沈家的公子。
鏡子裡,沈清越正看著他。
他今日沒有戴眼鏡,瞳孔不是黑色,有點像琥珀的顏色,好看是好看,就是少了幾分神采。
他的下文是:「你不想要嗎?」
溫沈兩家雖然結了親,但溫時遇與他只有點頭之交,並不熟識:「沈先生是何意?」
他還是那句:「你不想要嗎?」
溫時遇目光凝了霜:「沈先生,請你慎言。」
沈清越從鏡中轉過頭來,他皮膚很白皙,有種病態的剔透感:「紅曄,不認得我了?」
溫時遇從未聽過這個名字,糾正道:「我是溫時遇。」
沈清越微微眯起眼角,重新打量他:「抱歉,我眼睛不好,認了錯人。」
溫時遇抽了一張紙,擦乾手上的水,走到門口,回首問道:「紅曄是誰?」
沈清越答:「是一隻貓。」
聽著像胡言亂語。
「沈先生,你可能身體不舒服。」
沈清越從善如流:「是啊,好像喝多了。」他關掉水龍頭,摸到了放在旁邊導盲杖。
溫時遇先一步出去了。
男女洗手間在同一條走廊,相隔有幾十米的距離。
徐檀兮剛從洗手間出來,便被人叫住了:「徐小姐。」
她回頭:「請問你們是?」
是一張陌生的面孔。
「我們四爺有請。」
帝都只有一位四爺,錫北國際官鶴山。
徐檀兮今日和家人一起來的,不想招惹麻煩,回絕道:「抱歉,我不接受。」
男人生得孔武有力,二話不說就來伸手拽人。
徐檀兮不會動粗,棠光瞬間覺醒,一把捏住那隻手,往後一掰,骨頭脆響一聲。
隨即,男人大叫,手腕脫臼了。
官鶴山聽到聲音後立馬跑過來,就看見他的得力手下抱著手痛得面紅耳赤,腕子晃得跟要掉似的。
官鶴山想起了路華濃那個婆娘的話,那個婆娘說徐檀兮身手很好,LYS和LYG又莫名其妙地合併了,恐怕中間有什麼貓膩。
他非常好奇,也想會會頭號敵人戎黎挑的女人。
結果呢?
官鶴山又瞥了一眼他的得力手下那隻快要掉的腕子,罵了句廢物,然後問頭號敵人挑的女人:「你是職業跑腿人?」
棠光眼睛都不帶眨:「我不是。」
官鶴山越瞧越覺得古怪:「你到底什麼來頭?」
她今日穿了漂亮的仙女裙。
棠光摸了摸裙擺上墜的花,粉白的一朵,好生漂亮,她說:「我是天庭上來的仙女。」
官鶴山:「……」
神他媽仙女!
棠光仙女把耳鬢的碎發別到耳後:「你知道仙女下凡都幹什麼嗎?」
官鶴山一點都不想聽他鬼扯淡:「少放屁。」
棠光勾唇一笑:「仙女是來打怪獸的。」
她說完,微微提起裙擺,小跑兩步跳起來,一個迴旋踢踹在了官鶴山的胸口。
官鶴山一屁股坐地,直接被踹猛。
他的另外兩個得力手下也趕來了,第一時間是看自己老闆的洋相。
不是故意的,真的只是下意識反應。
官鶴山其實身手不錯,但最近犯太歲,他感覺錫北國際只有他一個人都認真搶生意,其他人不是奇奇怪怪就是談情說愛。
這個徐檀兮屬於奇奇怪怪。
他暴怒:「還站著幹嘛,給老子踹回去!」
兩個得力手下被吼得一個激靈,然後就跟打了雞血一樣,全身肌肉鼓起,一左一右朝棠光發起攻擊。
她往後仰,下腰躲過後,繞到兩人身手,出左腳進攻右邊那個,對方也不是花架子,躲開後抓住了她的腳踝。
機會來了。
她起跳,兩隻腳離地,勾住對方的脖子,身體後翻,裙擺在半空中劃了道弧,把人摔了出去。
她剛落地,另一人手持匕首刺過來,她立刻閃身,手背被颳了一下,瞬間有血冒出來。
「不厚道啊。」
她說了一句,隨後拿起旁邊的滅火器,砸向持刀那人,趁他閃躲時,她拽過他的手,手肘撞向他手腕,同時奪他的匕首,膝蓋重重頂在他腹上,重擊之下,他身體癱軟,整個人直接趴下了。
官鶴山看傻了。
沒在實踐中摸爬滾打個三五年,絕不可能有這麼利索的動作。
他想到了戎黎。
思想就打了個岔,白皙的拳頭就懟他臉上來了,他慌忙後退,剛站穩,他得力手下的那把匕首就抵到了他肚子上。
他趕緊抬手反擊。
棠光截住他手腕,用力一捏。
「嗷嗷嗷——」
他真的沒有那麼菜,他真的只是犯太歲。
「太歲」說:「官四,以後見了我,躲著點知道嗎?」
這話很耳熟,他在哪裡聽見過。
錫北國際揍過他的人就那麼幾個,戎黎、棠光、傅潮生……這話誰說的來著。
棠光捏著他的骨頭往後掰:「知道嗎?」
官鶴山嗷的一聲:「知道了知道了!」
棠光鬆手的同時,把他往前一推。
官鶴山趔趄了幾步,站穩後,惡狠狠道:「你他媽給爺等著!」
下次他一定多帶點人。
「躺著過年啊,還不起來!」
三個「得力手下」爬起來。
官鶴山罵罵咧咧地走了,繼戎黎和路華濃之後,他又多了一個想搞的人——這女的!
因為上廁所而姍姍來遲的喬子嫣:「……」
她默默地退回去。
棠光把匕首往外一拋,投進了垃圾桶裡,然後一轉身看見了溫時遇。
「小舅舅。」
她隨徐檀兮,喊得挺自然。
溫時遇走上前:「棠光嗎?」
「嗯,是我。」
他把西裝胸前口袋裡的方巾拿出來,彎下腰,替她包紮手背:「下次當心,不要受傷了。」
棠光看著他的側臉:「你很像我的一個朋友。」
也說不上哪裡像。
溫時遇把方巾繞著她的手纏了兩圈,輕輕地綁了一個結:「我認識嗎?」
棠光搖頭:「他不在這裡。」她指了指上面,「他在天上。」
他叫紅曄,是萬相神尊座下的大弟子。
婚禮還在進行中,兩位新人當著親朋好友的面在宣誓,宣誓一輩子不離不棄。
徐檀兮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棠光接了。
「光光。」
是傅潮生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