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男人上前說:「我們收到舉報,你涉嫌學術造假、受賄、藥品偷稅、職務侵佔等多項罪名,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所說都會記錄在案。」
喬端手放在身側,握緊後青筋慢慢凸起:「你們有逮捕令嗎?」
為首的人把逮捕令亮出來:「帶走。」
喬端被帶去了警局,她的案子原本應該由衛生局或工商執法站負責,但她並不是單純的醫學犯罪,而是輔助喬棟樑謀殺犯罪,所以兩個案子合併了,由刑偵隊主要負責。
下午兩點,明麗麗在拘留所見到了喬端,她這才明白了,為什麼徐醫生的家屬說她們會在拘留所見面。
原來,天外有天,人外還有人。
明麗麗用手銬敲了敲牆面:「我要見王隊長。」
喬家父女都自身難保了,她要重新站隊,反正她什麼都不求,只要她的女兒能活著就行。
半個小時後,大彬走訪回來了,進屋先喝水。
「明麗麗是單親媽媽,有個五歲的女兒,她女兒患了白血病,還沒匹配到適合的骨髓,而且她家裡還有個患了尿毒症的婆婆,經濟很困難,估計是為了她女兒的病,才聽了喬棟樑的——」
王剛把話接過去:「招了。」
大彬一愣:「啥?」
唐曉鍾說:「明麗麗都招了,她是為了骨髓和醫藥費才助紂為虐,而且她手裡還有錄音證據。」
招了?
大彬看不懂了:「之前還不肯開口,怎麼突然就開竅了?」這個案子雖然破得很順利,但從頭到尾都讓人很迷。
王剛這時接了個電話,是刑事情報科打來的。
「是我們隊的案子。」
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麼,王剛面露喜色:「你發我郵箱。」
「謝了。」
掛了電話之後,王剛打開電腦,看完情報科發來的東西之後樂了:「證據鏈齊了,可以一網打盡了。」
「什麼證據?」
大彬和唐曉鍾圍過去看屏幕。
王剛把資料拉上去:「喬棟樑給薛和平的錢打到了他的一個朋友那裡,葉沛霖給喬棟樑的錢換成藥品差價,再讓喬端利用職務之便,進行違法侵佔和非法偷稅,利益往來找到了,買兇殺人就鐵證如山了。」
唐曉鍾一遍看下來,有點眼花繚亂,連帳目報表都有:「這些都是哪來的證據?」
王剛摸摸下巴:「天上掉下來的。」
大彬指天:「老天開眼?」
是黑吃黑。
這是個黑吃黑的世界,雖然不光彩,但王剛覺得吧,對上禽獸的時候,有時候不需要太光彩。
晚飯後,洗碗的時候,徐檀兮問戎黎:「你怎麼查到的?」
「薛和平的那個朋友貪財,葉沛霖的秘書貪色,我給了他們想要的東西,他們回報我想要的,秘密和慾望可以交易。」
規則有點陰暗,但的確好用。
徐檀兮關掉水龍頭:「這就是LYS的領域嗎?」她只有只有模糊的概念。
戎黎說是:「LYS就是做灰色交易的,利用人的弱點,去拿到要想的任何東西。」他彎下腰,看她的眼睛,「怕我嗎?」
他雖不碰人命,但也確實是個徹頭徹尾的壞人。
徐檀兮搖頭,她說不出纏綿悱惻的情話,便踮起腳尖親了親他嘴角。
戎關關抱著一個快要吃完的梨在啃:「哥哥——」
他還沒走過去呢,他哥哥就特別凶地說:「回你房間去。」
還想再吃一個梨的戎關關:「哦。」他回房去,習慣了。
「繼續。」
戎黎把臉湊過去。
徐檀兮輕輕推他,眼波流轉,還復低眉。他摟住她細細一截腰,低下頭去,吻她的耳環。
前天晚上,徐檀兮發現她的葯少了兩顆,而且監控被刪了一段。
戎黎恢復了監控,知道了葯在喬端手裡。
昨天上午,喬端的手機「丟」了幾分鐘。傍晚,姬姓媒體人的電腦突然黑屏,晚上拿去店裡維修了。
前面有提過,戎黎「手速」很快,除了販賣人性之外,他最擅長的領域是計算機。
徐檀靈醜聞曝光已經過去半天了,網上熱議的勢頭絲毫沒有減退,繼#徐檀靈耍大牌#、#徐檀靈搶資源#、#徐檀靈拚媽#之後,#徐檀靈滾出娛樂圈#又殺進了熱搜。
徐氏大樓的第十八層是徐檀靈的工作室,已經十點多了,依舊燈火通明。
網上把她罵得狗血淋頭,她的團隊一直在控評,但效果不佳。
徐檀靈正在發脾氣:「公關呢?怎麼還不闢謠?」
她經紀人麥婷也一個頭兩個大,捏了捏眉心,頭疼不已:「都是實錘怎麼辟?」
徐檀靈沒過腦子就說:「那就用別人的醜聞去壓。」
上一次也是,用徐檀兮和蕭既去壓了熱搜。
「這次跟上次不一樣,不是小水花,事情太嚴重了,光掩蓋不行。」
麥婷在這一行摸爬滾打了很多年,見過的浪比徐檀靈看過的水還多。
徐檀靈坐不住:「那還要怎麼辦?」
「道歉吧。」
她不肯:「道歉豈不是承認了?」
有錢人家的公主就是難伺候,犯了錯還打不得罵不得,麥婷也不耐煩了,語氣不太好:「像這種實錘了的黑料就老老實實道歉承認,然後消停一段時間,等風波徹底過去,你再上一些公益節目,用新形象重新回歸。」
「那我要等多久?」
「現在還不確定,等網上的聲音平息了再說。」
徐檀靈對這個安排很不滿:「這和封殺有什麼區別?」
麥婷把咖啡杯往茶幾上一擱,摔得咣咣作響:「那你想怎樣?」
要不是徐家家大業大,誰願意伺候這種有公主病的藝人。
「先不說這個。」這會兒興師問罪的徐檀靈可不像她平時裝得那樣無害可人,她抱手坐著,下巴往上抬了一個弧度,像隻驕傲又優越的孔雀,「麥姐,我跟你的聊天記錄是怎麼流傳出去的?還有那兩個視頻又是怎麼流傳出去的?」
「我怎麼知道。」麥婷臉色一沉,「你懷疑我?」
「視頻先不說,聊天記錄只有我跟你能截圖,不是你難道是我自己嗎?」
麥婷忍無可忍了,語氣很沖:「你是我手底下最紅的藝人,說句不好聽的,你就是我的搖錢樹,我會蠢到砍自己的樹?」
徐檀靈動歪心思的時候,挺聰明的。
但自負的時候又很蠢。
「除了我跟你,還能截圖的人多了去了,不用頂級,一個中端價格的黑客都行,我以前帶過的藝人也不是沒碰到過這種情況,你有閑心在這懷疑我,還不如想想,是誰不想讓你好過。」
徐檀兮。
徐檀靈的腦子裡第一時間閃過了這個名字,她冷靜下來,思考片刻,這才轉變態度:「對不起麥姐,是我氣糊塗了。」
是她高估喬端了。
但徐檀兮是精神病這件事,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自己親自去曝光,畢竟溫時遇那麼偏袒徐檀兮,她不能讓溫時遇討厭,也不能讓徐家覺得她目的不良。
「算了,」麥婷把火氣壓下去,「她先解決問題再說吧。」
「好,你找個人幫我寫道歉文案,壓新聞的事也安排一下吧,能壓一點水花是一點。」徐檀靈眼波一轉,有主意了,「正好我這裡有個素材。」
晚上十一點,佟東林案件曝光,虹橋醫院上了熱搜。
我是杠精本精:【看碟下菜,錢大於命,這不是醫學界公開的秘密嗎?】
一朵小汙花:【現在的醫院都這麼喪盡天良?不敢生病,怕別人貪圖我的腎!】
顧東北是我:【嚇得我趕緊把掛號預約取消了】
王浩辰的小心肝:【我媽上個月還在虹橋醫院做了手術,主治醫生人很好,護士姐姐也很負責,大家理智一點,不要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苟富貴1129:【我是虹橋醫院的醫生,喬氏父女隻代表他們自己,仍有千千萬萬有責任心、有職業道德的醫護人員,比如七十八歲還堅守崗位的錢必福教授、救治過五十四位缺陷兒童的洪學誠主任、拿出自己兩年工資為患者安裝假肢的王蘭醫生、揭露醫學謀殺敢為死者說話的徐檀兮醫生,請大家不要對我們這個行業失望,不要對我們虹橋醫院失望】
隔壁老王的孩子姓李:【我也是醫生,最怕這種老鼠屎壞我們一鍋粥】
仗賤走天下:【不管怎麼洗,反正我是不敢再去虹橋醫院看病了】
我愛搓麻將:【兄台,快來我們***醫院,保證不圖你的腎,就圖你幾個錢而已,各種檢查走一波】
阿蘭今天也要開心哦:【有一說一,虹橋醫院的醫生確實厲害,也不會動不動就檢查開藥】
【……】
次日,警局對面的路上蹲了一夥人。
大彬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這麼多人圍著他拍照:「外面怎麼全是記者?」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一身,早知道就穿那件很帥的衝鋒衣了。
唐曉鍾在烤火:「案子走漏了風聲,網上都炒翻了。」
大彬坐過去:「誰走漏的?」
「不知道。」
王剛從外面回來,臉被風吹得跟猴屁股似的,他問唐曉鍾:「葉沛霖招了嗎?」
「沒有。」唐曉鍾把筆錄放到他桌上,「他的秘書招了,說是他會錯了老闆的意,才把事兒給辦岔了。」
又是這樣,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
王剛自己也是出自所謂的上流社會,他清楚地明白,衣冠楚楚的那些麵皮下面有多少惡臭和腐敗。
案子已經告一段落了,沒有那麼快開庭,佟冬林的遺體火化了,李慧琴想帶他回老家,走之前,她去了一趟虹橋醫院,見了徐檀兮。
她從老舊的帆布包裡拿出白色的信封,放到桌子上:「徐醫生,這個錢幫我捐給醫院吧,放我這裡用不著。」
信封裡有兩張支票,一張是醫院給的,另一張是葉家差人送過來的,裡面的錢她一分也沒動。
「別人我也不敢給,只能麻煩你了。」李慧琴手落在信封上,指尖輕輕撫摸著,「這是我家冬林用命換來的錢,一定要用在刀刃上。」
「李女士——」
她打斷:「不用勸了,我已經想好了。」她把手拿開,搖了搖頭,「不用勸了,徐醫生。」
這個錢她真的不想用。
徐檀兮沒有再勸,彎下腰,鞠了一躬,鄭重允諾:「請您放心,也請您相信我。」
李慧琴起身:「我走了。」
「李女士。」
李慧琴留步。
徐檀兮雙手遞給她一張名片:「請您保重。」
李慧琴接過名片,放在兜裡,用粗糙的手掌壓了壓:「徐醫生也保重。」
她走了,應該再也不會來虹橋醫院了。
走廊很長,不知道為什麼,醫院總是格外陰冷。迎面一個少年走過來,十七八歲的樣子,他很虛弱、很瘦小,臉上沒有血色,腳步晃晃悠悠。
少年走到李慧琴面前:「您是李慧琴阿姨嗎?」
李慧琴點頭:「我是,你是誰?」
少年不說話,慢慢跪下,磕了三個頭:「謝謝。」他又磕了三個頭,磕得很重,「對不起。」
李慧琴知道他是誰了,走上前,手揚起來,再揚高一點,可巴掌卻怎麼落不下去。
少年紅著眼:「對不起,對不起……」
李慧琴手在發抖,她恨這個少年,恨他全家,可是他身上有她兒子的腎。
她顫抖著放下手:「好好活著,活久一點。」
她哭著走了,少年還跪在那裡,跪在從窗戶外漏進來的一角太陽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