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溪提到“不老神樹”, 引來了妖王的關注。
銀妖王仔細地打量著熊溪,眼里帶著些興趣。
然而,當展昭和白玉堂詢問熊溪“不老神樹”是什麼的時候, 熊溪卻收起了話題, 喝了杯茶, 搖搖頭說,“唉,一切沒有神虎的話, 都只是空談了, 需要神虎來驗證啊。”
說完, 熊溪就起身告辭了, 說自己一直住在客棧里, 如果有神虎的消息, 找人去叫他一聲就可以了。
熊溪這招明顯是不見兔子不撒鷹,他站起來邊往外走,邊觀察著展昭和白玉堂。
五爺和展昭默契地點了點頭, 也沒挽留他, 展昭在熊溪下樓前突然一抬手。
熊溪趕緊停下腳步。
可展昭叫的不是他而是伙計,說是要吃飯,點玉堂樓招牌菜。
熊溪有些掃興地下樓了。
五爺對身旁微微一使眼色,鮫鮫就跟著熊溪走了。
同時跟著熊溪的, 還有屋頂上幾個影衛。
等人走了,展昭和白玉堂都回頭,就見趙禎正對他們招手。
伙計們剛才開始二三樓就已經不賣座了,三樓拼了張大桌, 眾人坐到一起, 邊吃邊聊。
殷候和天尊都問妖王, 知道那個熊溪講的不老神樹麼?
妖王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展昭和白玉堂都有些疑惑地看妖王——自從老神仙你回來之後,好多事情都跟你有關系,所以帶衰的究竟是誰呀?
妖王擺擺手,笑問,“給你們講個好玩兒的,你們見過巨人沒有?”
展昭和白玉堂想了想——鮫鮫算不算?
妖王道,“我在鷹王朝那會兒,見過四大神族的人,冰魚族已經算是所有族群里體格最高大的那種了。”
殷候也點頭,“的確是很高,皮膚也比一般人都白,還微微帶點藍或者灰。”
“冰魚通常的身高在六到七尺,有最高的能接近八尺。”妖王說,“冰魚覆滅之後,我再沒見過比這個更高的人了。”
展昭和白玉堂想了想,的確是很高了……
展昭還伸手摸了摸五爺的頭頂,摸下巴,“所以玉堂你還沒長開麼?”
白玉堂有些無語地給展昭拿了一個大螃蟹,讓他專心吃專心听。
展昭拆螃蟹,邊听妖王繼續說。
“我年輕那會兒在西域游歷的時候,遇到過一個奇人,此人叫匪葬,是回鶻一位掌管祭祀及喪葬的法師。”妖王給眾人講故事,“匪葬帶我去到位于回鶻蒲昌海附近的一個峽谷,進入了一個山洞。那洞入口不大,里頭有很多分叉,他手持一份地圖,按照一定的方位來選擇分叉,左拐右拐,前方分叉路越來越寬闊,最終我們走進一條沒分叉的主路,這路有近三丈高,異常的壯觀,而且看牆壁是人工開鑿的。因為沿途都是微微的下坡路,所以我計算了一下距離,此時應該是身處地面以下數十丈深。”
眾人听著都新鮮——這麼深?這是要往哪兒走?去地府麼?
“匪葬說,這個地方是他發現的,實在搞不懂里面究竟是怎麼回事,讓我給他分析分析。”妖王接著說,“我們在那個宏偉的地穴里走了許久,發現前方出現了一個廟宇一樣的建築,四根五人都無法環抱的石柱聳立在石門前,那扇門三丈多高、兩仗多寬,這廟宇的規模,比鷹王朝昭城當年祭祀用的神廟都要大上數倍,再加之是在地底,稍微一點聲音就會發出陣陣的回聲,氣勢驚人。”
眾人都听得入迷,因為妖王胡說八道也算“劣跡斑斑”,展昭他們都無法判斷老爺子是說真的曾經見聞,還是又在忽悠人,所以都抬頭看了一眼殷候和天尊。
只是醬油組這會兒一個咬著筷子一個叼著勺子,目不轉楮地盯著妖王看著,那表情就跟听書時候的小四子差不多,一臉的相信。
“進入神廟的大門,迎面就看到了三尊石像。當中一個坐著,旁邊兩個站著。我當時剛走進去,一眼覺得那是石像,可走近一看……你們猜怎麼著?”妖王還賣了個關子,看了看周圍雛鳥一樣一臉好奇的傻孩子們,微微一笑,“那並非三尊石像,而是三副骸骨!”
眾人眼楮瞪得溜圓,“骸骨?!”
妖王點頭。
“那三具骸骨都是人形,體型龐大,身高都在一丈多,中間坐著的那個感覺站起來沒準能到兩丈。身上的皮膚已經干枯風化,也就是呈現一種干尸的形態,他們腳上的一片腳指甲蓋,有臉盆那麼大!風干的皮膚表面覆蓋著赭色的塵土,擦去之後,下面的皮膚呈現一種淡青色,這些巨人身穿獸皮縫制成的衣服,赤足沒穿鞋,三人頭上都戴著巨大的面具。當中坐著的那人面具是人臉,有稜有角,雙眼凸出,看起來眼楮特別的大,旁邊兩個站著的戴著的都是鳥頭面具。那鳥與現在的鳥也完全不同,喙特別的大,幾乎佔滿全臉,往前凸出呈現一種鉤狀,身上也穿著獸皮,手持一根兵刃……而這些面具與兵刃,都是黃金的。”
妖王說到這里,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眾人都听傻了,趙禎都一臉的神往——真有這種地穴麼?朕也想進去看看!
“這個地穴里面只有一座神廟和三具巨人骸骨,沒有其他東西。匪葬帶我繞到了神殿後面。在神殿的後面就是一整面牆,牆上有壁畫。刻畫的是一個祭祀或者朝聖的場面。畫的中間有一棵巨大的樹,樹分三層,每一層三個枝干。每一個枝干上,都有一只鳥還有一輪烈日,樹頂上有一只巨鳥,還有一輪最大的太陽。樹的四周,有大批人正在朝拜,那些人的裝束和戴著的面具就跟神廟里那三個巨人骸骨一樣。四周圍還有一些建築的畫,應該是房屋。在那些朝拜的人身邊,還有一些動物,應該是老虎、狼、熊、鹿之類的。這壁畫的畫風相當的特別,是我從來都沒見到過的,洞穴里各種廊柱上都有花紋,主要都是描繪那棵樹和各種鳥的……但整個地穴內沒有找到任何一個文字。”
“後來匪葬跟我說,這一處地穴並不是他發現的唯一一座有巨人骸骨的地穴,這些年他陸續在隱蔽的山林和峽谷里,發現過好幾個,都是類似的風格,巨人有大有小,但都沒有低于一仗的。而且都伴有這種古怪的壁畫,刻畫的重點都是當中的那棵大樹。”妖王道,“匪葬研究了許多年了,他說在比炎黃蚩尤更早的時候,地面上生活的,就是這種巨人族。巨人族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越長越高大,並且巨人族不老不死,擁有接近神的能力,而給他們提供這種神力的,就是這種不老神樹。後來不知道是因為發生了什麼災禍,不老神樹開始大量死亡,失去了能量源泉的巨人族也開始死亡……最後,巨人族帶著僅存的一棵不老神樹,遷移到了地下。”妖王指了指下面,說,“也就是說,匪葬相信,在地面以下數百丈甚至更深的地方,有另一個世界,不老不死的巨人族就生活在那里。如果可以找到那個地底世界的入口,進入之後,受到不老神樹的滋養,普通人也會漸漸變成巨人。而且巨人族所在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黃金做成的。”
眾人听得津津有味,听完都直呼神奇,同時又覺得——這是真的麼?
“老爺子,您真見過巨人的骸骨?”展昭問。
妖王點了點頭,“匪葬確有其人,不過早已不在世了。”
“巨人族這個說法……”趙禎也說,“朕在一些宮廷密卷之中,也的確看到過,但多是些傳說,各地也並沒有發掘出巨人骸骨的記載,不老神樹這說法朕也是頭一回听說。”
“黃金和長生不老。”殷候直搖頭,“完了,哪幫江湖瘋子們最喜歡的兩樣東西出現了。”
天尊跟著點頭,“再加個武功秘籍,三樣就集齊了,武林群熊們又要出來作死了!”
“說來說去。”展昭好奇,“熊溪為什麼會打听不老神樹?而且跟銀雪有什麼關系?難不成銀雪還能找到地底的巨人族?”
“巨人族到現在都多少千年了吧……還在地底活著呢?”五爺覺得地底還挺擠的,又是閻王的地府又是巨人之城,沒準兩家還是鄰居……
“現在想想,山神宮不是分幾種獸類來做神物的麼?”妖王說自己的推測,“而當年我看到的那些壁畫,的確有一些動物跟巨人族一起參與祭祀。這山神宮分類也挺有意思,火狐銀狐什麼的暫且不說,就說雪狼這一支……黑風林里的塞勒那一族狼群,首領就是世代相傳的雪狼。而且塞勒似乎有一種天授的記憶,它跟普通的狼絕對是不同的,好溝通又守信用,說有神性都不為過……人類的族群靠文字來記錄歷史,代代相傳,秦始皇焚書坑儒之後,許多古史都已經斷代了。人一旦沒有了文字記載,對過去就會一無所知。匪葬為什麼知道那麼多事情呢?就跟葬生花一樣,他倆一直都在各種古墓里進進出出,那些記載了歷史的卷宗,逃過人為毀滅的唯一辦法,就是隨葬。但是動物不一樣,動物族群的歷史與祖訓不通過文字來記載。我去到的那個巨人地穴里,沒有任何一個文字……所以如果想找到巨人族的所在,可能也不能通過文字,而是通過那些動物。”
眾人想了想,都點頭——說的有道理。
“所以山神宮可能跟當年的巨人族有些關系?”趙禎問,“山神宮這次選主神,跟不老神樹也有關系?”
天尊和殷候又都“嘖”了一聲,“人家這麼神秘的事情,怎麼都被這幫江湖飯桶給打听去了呢?”
妖王看著自家醬油組笑了笑,托著下巴對還在沉浸在故事里的展昭他們幾個說,“有一個很奇怪的事情。”
眾人都看妖王。
醬油組突然嘆了口氣——來了!大喘氣!
果然,就听妖王不緊不慢地說,“不老神樹這個名字,是匪葬自己取的。”
眾人都一愣。
妖王一攤手,“都說了巨人族洞穴之中並無任何文字,不老神樹這個名字源于匪葬寫的一篇關于巨人族的文章,里面提到了神樹。這篇文章是匪葬寫來忽悠回鶻王室的,為的是騙點錢,他好繼續找巨人族洞穴。”
眾人張大了嘴看著妖王,所以——這故事里究竟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忽悠人的?
天尊和殷候扁扁嘴繼續涮鍋,果然這妖孽十句話里九句半都不能相信。
“你們剛才仔細听故事了吧!”妖王見孩子們都一臉備受打擊的樣子,就給解釋了一下,“巨人骸骨是存在的,壁畫也是我親眼看到的,這些都是真的。而關于巨人族轉移到了地底的傳說,不老神樹能讓人不老不死,巨人城都是黃金……這些,是匪葬那篇文章里寫的,真假是無從考證的。匪葬死了很多年了,回鶻皇族也換了幾批人了,你們這些年听過不老神樹的傳說沒啊?”
眾人都搖頭。
“那現在為什麼突然冒出來了呢?”妖王伸出兩根手指,“所以眼下的事情只有兩種可能,匪葬當年那篇文章流出來了,不老神樹的秘密也被傳了出來。一是有二百五真的相信,想要找巨人城和長生不老的樹。二是有人別有用心,將不老神樹和山神宮聯系起來。”
展昭琢磨了一下,點點頭,“一的可能性其實不是那麼大。”
天尊和殷候都搖頭,吐槽說那可沒準,中原武林啥都缺就是不缺二百五。
銀妖王也有些好笑地看醬油組——你倆是多瞅不上中原武林啊?
“不算是一還是二。”白玉堂疑惑,“為什麼不老神樹會和山神宮聯系在一起?”
妖王點了點頭,“小白堂說的這個就是關鍵了,山神宮再好,也就是個神秘的門派而已。就算要選盟主收徒弟,天山少林收門徒的時候,有過這麼多人想來投靠的場面麼?”
眾人都搖頭。
展昭也覺得有理,“找魔宮都沒出過這種場面,論名氣,魔宮和夜叉宮都比山神宮大的多,也更神秘!”
殷候點頭——就是。
正聊著,白府的管家帶了個人上來,是衙門的捕快,之前展昭和白玉堂在衙門里見過。
那捕快來傳姚霆淵的話,說是衙役們送吳大毛去他叔叔家的路上,吳大毛想起了個事情,他說陸遙天提起過他投奔的親戚是賣鹿茸的。
白玉堂一听到“賣鹿茸”,就問,“是鹿珍堂麼?”
那捕快點頭,說知府大人也想到了鹿珍堂,而且鹿珍堂掌櫃的也姓陸。
姚霆淵覺得可能是條線索,衙門出動沒準會打草驚蛇,就讓展昭白玉堂一會兒可以“順便”路過一下,打听打听。
衙役還把剛才听吳大毛口述,仵作畫出來的兩張畫像給了展昭和白玉堂。
天尊和殷候接了那“山神”的畫像,看的直樂。
妖王也看了一眼,微微眯了迷眼,沒說話。
衙役走了之後,展昭好奇問白玉堂,“鹿珍堂是什麼地方?賣鹿茸的買賣麼?”
“嗯,金華府挺有名的一間鋪子,專門賣些補品,他家鹿茸特別有名。”白玉堂說鋪子不遠,回去正好路過。
吃了飯,眾人回府的時候,“順便”路過了一下鹿珍堂。
展昭觀察了一下,發現鋪子裝潢不錯,賣的都是些珍貴的山貨。
白府的管家進去說我家少爺帶朋友來買點鹿茸。
店里伙計一听白府的人來光顧,急忙進去找掌櫃的。
不一會兒,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走了出來,招呼眾人落座喝茶。
趙禎問這年輕人怎麼稱呼,這麼年輕就做了這麼大買賣的掌櫃,真了不起。
那年輕人笑說,這鋪子是他伯父開的,伯父年紀大了,最近身體不好,所以都不怎麼來鋪子里,讓他打理,他叫陸遙天。
年輕人這一自我介紹,展昭他們都愣了。
“你是陸遙天?”白玉堂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年輕人眨眨眼,點頭,“對啊。”
“你是西北人麼?”展昭問。
陸遙天笑了,“我本地人啊……”
幾個伙計也都說,我家少東家就本地人啊。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不解——難不成同名同姓?
“少掌櫃的,最近出過金華府麼?”展昭問。
陸遙天一臉的莫名,搖頭,“沒有啊。”
見眾人都面露疑惑,陸遙天隱約覺得白玉堂可能不是來買鹿茸的,就問,“五爺,可是找我有什麼事?”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
展昭拿出了畫像,拿著那張“陸遙天”的畫,問陸遙天和店鋪的伙計認不認識此人。
“誒!”有伙計認出來,“這不是費老板麼?”
“費老板?”展昭和白玉堂納悶——怎麼又冒出個費老板?
“這是個跑西北的獵戶,專門倒賣山貨的,我們店里好些東西都是他從北邊倒來的。”伙計認出了畫像上的人,“他姓費,叫什麼具體不知道,大家都管他叫費老板,有什麼想要的山貨跟他講,他一準能給你弄來。”
展昭和白玉堂都皺眉——這人為什麼要冒充陸遙天呢?
而此時,那位少掌櫃的陸遙天,卻伸手,拿過了展昭手里那張“山神”的畫像。
陸遙天拿著畫像盯著看,嘴里喃喃自語,“原來伯父不是瘋了,他沒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