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興府的百姓本打算高高興興圍觀一場高水平的梅花賽, 萬萬沒想到，這局面變的他們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邊球場上瞬息萬變，誰知半場球還沒踢完, 那頭水里竟然冒出了一座宮殿。

城中百姓大多張著嘴, 仰臉望著那座憑空鑽出來的巨大宮殿, 說不上話。

倒是有幾個老人都認了出來——這不就是二十年前沉下去的靈蝶宮麼！

船上岸上, 相關人等可不淡定了。

沈元辰第一個蹦了起來，“我滴天！我滴……”

小孩兒都有些語無倫次了，就要找小船去通知他外婆。可事實上, 沈靈月早就看見了……

此時，沈靈月就站在水月宮的頂上，剛才她正在宮里看賬目, 老太太打著哈欠興趣缺缺，突然地面一陣震動。

這陣震動，讓沈靈月的思緒猛地就回到二十年前……二十年前也是伴著這樣的震動和一聲巨響，靈蝶宮在她的眼前沉入了水底。

沈靈月沖出宮殿，上了屋頂，眺望著遠處，那座熟悉的宮殿重見天日。

……

這會兒, 大家都沒心思看球了，所有人都看著那座宮殿。

趙禎一個勁跟妖王夸天尊殷候，“兩位老爺子真是不得了哈！要不然不出手，一出手就是驚天動地的偉業！”

妖王也無奈，終歸是被小游給弄上來了啊。

靈蝶宮是上來了, 不過天尊還惦記著銅球里的蝴蝶呢, 就要伸手去拿。

殷候提醒他, “你別亂來啊, 萬一拿下來再沉下去怎麼辦？”

天尊手摸著那銅球就想掰下來，听到殷候的話，猶豫了一下，“那……再弄上來？”

殷候無語，“這玩意兒在水里泡了二十年，好不容易上來，你多倒騰幾回萬一塌了呢？”

天尊瞧瞧那銅球，他家蝴蝶還在球里！

殷候趕忙轉移他的注意，“你想想，靈蝶宮里多少寶貝！”

天尊眨眨眼。

殷候提醒他，“冰火海啊青龍膽！上千斤眾的香脂白玉！”

天尊手就默默收回來了，又瞧了一眼銅球。

殷候趕緊拽著他上⼳⼳，“這里頭還小方家里一莊滅門案呢，等案子查完你再跟人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把蝴蝶弄出來。”

天尊想了想，覺得還挺有道理，就跟殷候一起上了⼳⼳的背。

⼳⼳撲扇著翅膀就飛回了白家莊的船上。

……

與此同時，盧月嵐已經派人叫停了表演賽。

觀賽兩艘渡船都回到了碼頭，船上的觀眾被衙役們安排著下船。盧月嵐還挺講究，因為比賽沒踢完，所以所有觀眾都得到了退票……反正都是商會賺的黑心錢。

事實上，觀眾們都覺得這票挺直的，等于近距離身臨其境觀看了靈蝶宮出水，什麼球賽能有這精彩啊！

而說到球賽，青龍隊一整艘船的人也都被衙門的船趕回了碼頭，相關人等全部抓了起來。

陳中拿著青龍隊的軟甲，交給了衙役。

金價銀價和銅甲也被抓了起來。

展昭他們的確是想通過這場比賽把青龍隊那伙人一網打盡的，可誰也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發展。

看著從⼳⼳背上下來的天尊和殷候，展昭和霖夜火都覺得——這個屬于超額完成任務！

而最震驚的還是白玉堂，五爺養了二十幾年師父，光見他拆房了，頭一回見他弄出一座房子來，果然妖王回來了什麼奇跡都有可能發生。

將圍觀群眾驅散，湖面上清理干淨，最後就剩下了衙門和白家莊的船。

水月宮的船也過來了，沈靈月站在船艙的窗口，看著靈蝶宮發著呆。

靈蝶宮因為機關解除，所以大門也敞開著，多年浸泡在水底，表面牆皮脫落了好多，許多地方也都掛著貝類和水草。

但敞開的大門里面，卻感覺是干的。

水月宮的船停在了不遠處，沈靈月並沒有過來，大概也是為了避嫌。

現在能進入靈蝶宮的，除了衙門和開封府查案的人之外，就是本案的真正“苦主”，當年唯一的幸存者——方靜肖。

雖然對親生父母已經沒有記憶，但全家人的尸體應該還在靈蝶宮里。盧月嵐看了看方靜肖，問他，“要不然我們先進去，看看情況在告訴你？”

方靜肖想了想，卻搖頭，他還是想進去看一看。

這時，方靜肖感覺有人抓住了他的手，低頭一看，就見沈元辰跑上來了。

小元辰握著他的手，那意思——一起進去！

方靜肖握著沈元辰的小手，對盧月嵐點點頭。

盧月嵐看了看開封府的眾人。

小良子幫公孫和小四子提著小藥箱，眾人一起，進入了靈蝶宮……

當然了，還有幾個被攔在門外的。

趙禎不滿地看南宮，“朕……”

南宮一眼給他瞪了回去——這麼多人！朕什麼！

趙禎張大了嘴——南宮竟然凶他！

趙禎轉臉就看趙普，像是告狀——他竟然凶朕！

趙普更郁悶，抱著胳膊看著公孫和小四子小良子手拉手進靈蝶宮，他卻一步都不準走，身後鄒良和龍喬廣一人一邊拽著他衣擺不撒手，那待遇，就跟被魔宮老爺子們拽住了尾巴的⼳⼳和小五一樣。

“憑什麼老子也不能進去？！”趙普抗議。

鄒良和龍喬廣都斜著眼看他——那宮殿機關都開過了，水下沉了二十年，里頭還一堆尸體，誰知道現在怎麼個情況！

唐落梅還不滿呢！說好了良辰美景同進退的麼！憑什麼那哥仨都能進去，小爺我卻不準進？

霖夜火靠著鄒良喝水，看著眾人搖搖頭，“就是個凶案現場，都那麼想進去看啊？！”

鄒良轉過臉看他，就見霖夜火喝完水之後，準備進船艙躺會兒。

辰全還問他，“梅花鞠挺有意思吧？要不要以後參加比賽？”

霖夜火一個勁搖頭，“不踢不踢！再不踢了！”

古夜星不解，“為什麼？”

霖夜火認真說，“這個感覺多踢幾場會腿粗！”

說完，火鳳晃晃悠悠走了。

一群小孩兒愣了一會兒，一起扭臉看鄒良——竟然是因為怕腿粗……

鄒良無奈地嘆了口氣，抬頭，就見霖夜火靠著船艙門口對他勾手指。

鄒良一撒手，放掉趙普的衣擺，跟著進船艙了。

趙普回頭，看了看獨自拽著他衣擺的龍喬廣。

廣爺跟他對視了一會兒，將另外半邊衣擺也拿起來拽住。

……

放下船上的人怎麼焦急地等待不提，且說進入了靈蝶宮里的眾人。

進門之前，公孫先提醒，要有心理準備。

眾人都好奇，怎麼個心理準備法？

公孫就說，因為靈蝶宮沉在水里的時候是一個密閉的狀態，尸體在密閉的環境里久了可能會膨脹爆炸。

眾人听得一驚。

五爺腳步不由自主地就停住了。

盧月嵐直看方靜肖，就算沒記憶，看到父母那個樣子感覺也不太好吧……要不然先別進去。

“好像不是誒。”

小良子發現在靠門口的位置，就有一具尸體，但尸體並沒有爆炸，而是一副骸骨。

眾人都看公孫——這是爆炸之後的麼？

公孫跑過去研究了一下，想了想，就朝兩邊的牆根看。

觀察了一下，公孫發現牆邊有一些孔。

“河底地下的地基里，可能有一些氣孔，打了換氣的地道同到地面，跟這些牆壁里的氣孔連接，所以不是密閉的環境，里面的人就跟暴露在野外差不多的情況，大多成了骸骨。這個設計估計也是為了機關降下再升上來的時候，室內沒有尸毒之類的考慮。”

眾人听了公孫的解釋，都松了口氣，還好還好，一幅骸骨總比爆炸的強點。

公孫檢查了一下骸骨的衣著，應該是個丫鬟，胸口前後的肋骨上都有一個缺口，破損的衣服上，也有兩處對稱的破損。

“這個丫鬟應該是被人一刀刺穿胸口斃命的。”

眾人都皺眉，繼續往前走，發現宮殿里橫七豎八躺著不少被殺的人，看衣著應該都是靈蝶宮的人。

“所以在靈蝶宮沉沒之前，發生過暴力事件？”展昭推測。

公孫和盧月嵐都點頭，以他倆辦案多年的經驗，的確像是有一伙持刀的歹徒殺進了靈蝶宮。

“靈蝶宮里沒有防御麼？”白玉堂覺得有些不合理，“而且離水月宮也不遠，為什麼不求助？”

“可能沒那麼簡單。”公孫發現除了丫鬟小廝的尸體之外，還有武人打扮的成年男子的骸骨，這些骸骨身上都沒有硬傷，但有部分骨頭呈黑色。

“可能是有人里應外合，將負責防御的人都毒死了！”公孫查看了一下尸骸，眾人初步地構建出了一個案發時候的情況。

方靜肖顯得有些焦躁，因為還沒找到他爹娘的尸體。

靈蝶宮內部的結構和水月宮差不多，沈元辰跟大家講了一下大致的構造，哪些地方是宮殿，哪些是主人家住的，還有書房、庭園等等。

眾人將兩層的宮殿都走了一遍，大致的情況都是一樣的，侍衛基本都是中毒的癥狀，而丫鬟小廝都是被利刃所殺。

最終，眾人找到了一間上鎖的小房間。

沈元辰說，這個小房間水月宮也有，是一間育嬰室，他小時候就住過這個房間。水月宮有規定，小孩子五歲之前都要住在育嬰室里。

眾人都下意識地看向方靜肖，也就是說，方靜肖小時候應該就是住在這個房間里的。

考慮到幼年的他是當年事件唯一的幸存者，而這間房間又鎖著……

這房間的房門還不是普通的房門，是撬不開的那種石門。

眾人回頭瞧瞧天尊。

老爺子上來輕輕拍了幾下石門，這是天尊平日迷路時慣用來“打洞”的千擊掌，一掌下去，石門碎裂，出現了一個能供一人通過的石洞。

而且破碎的地方都是粉狀落下，並沒有大的石塊。

五爺忍不住點頭，瞧他師父的業務，多純熟。

房間不大，有一張小床還有一些孩子的玩具，在牆角的位置，依偎著兩具骸骨。

公孫走過去檢查了一下。

這兩具骸骨是一男一女，根據年齡和衣著的情況推斷，應該就是方靜肖的父母。

在尸體旁的牆邊，有一個打開的暗門，看大小，應該可以鑽進一個小孩兒。

“這估計就是靈蝶宮要求小孩兒小時候住在育嬰室的原因，這里有一個應急的逃生口。”

公孫檢查了一下夫妻倆的骸骨，有些惋惜地說，“她倆受了很重的外傷，應該是拼死跑到這里，把你送了出去，開啟機關，然後和靈蝶宮共存亡了。”

方靜肖站在尸骸前沉默。

眾人都退了出去，留沈元辰和盧月嵐陪著他。

……

其他人繼續調查宮殿。

因為目前為止只發現了受害人的尸骸，沒發現那伙歹人的，總不會都跑了吧。

既然靈蝶宮和水月宮的構造一樣，展昭他們想起來之前沈靈月藏靈蝶繭的那個暗室……靈蝶宮應該也有個暗室，而且是在地下，並且應該規模比水月宮大不少……但是在哪兒呢？

妖王拽了拽小四子，讓他帶路。

小四子就開始往前走，左拐右拐的帶路。

眾人跟著小四子。

展昭從之前開始就有個疑問，他問妖王，“老爺子，為什麼每次都讓小四子來找東西？”

其他人也看妖王——就是啊，你不是銀狐大皇族麼！找東西難道還不如小皇族厲害？

妖王指了指跟小良子手拉手小跑在前面的小四子，“小狐狸也是要從小教的啊，要多鍛煉！”

眾人有些哭笑不得，敢情老爺子一直都偷懶，順便“訓練”小四子的能力。

小四子兜兜轉轉，來到了一個庭園里。

這庭園是暴露在外面的，也就是沒有屋頂的，此時院子里地面上都是淤泥，當年應該是整個都沉入湖底的那一部分。

眾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淤泥中的一個石燈上。

這跟白月雲藏書閣那個暗室外的機關幾乎一模一樣！

小良子過去打開了機關……果然，地上出現了一個開口，以及一條向下的樓梯。

學著之前妖王的樣子，小良子用火折子點亮了石燈，地底的樓梯兩側也亮了起來。

眾人都有些好奇，所以白月雲那個地下室的機關，是照著靈蝶宮這款來做的麼？

地下室打開之後，公孫沒讓眾人下去，說要等一等。

等了好一會兒，公孫又觀察了一下燈光的顏色，覺得應該沒什麼大問題了，就讓眾人下去。為了安全起見，公孫還拿藥水，抹在眾人的帕子上，讓眾人蒙住口鼻。

順著昏暗的樓梯往下走，眾人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這個地下室的構造跟雲台下白月雲的藏書閣幾乎一模一樣。

走到樓梯底下，眾人看到了亮堂的光……

聯想到庭園里還有個池塘，果然跟白月雲那個藏書閣一模一樣，地下室的一半是琉璃的牆壁，外面就是池塘水，可以照到日光和月光。現在是大白天，當然很亮堂。

樓梯口的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十來具骸骨，他們手里都抱著金銀財寶，身邊有刀劍，有的尸骸都被壓碎了。

五爺抬起頭看了看，“上邊應該有千斤閘，機關開啟的時候千斤閘就掉下來了，這幫人逃都逃不出去。

跨過那些尸骸，眾人繼續看地下室里的情況。

與白月雲藏書不同，靈蝶宮地下是個實打實的藏寶庫。

一進門，琉璃牆壁前幾塊碩大的珍貴玉石就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在水光和日光的映照下，那幾塊巨大的玉石晶瑩剔透。

四周圍放了很多陳列櫃和寶箱，到處都是稀世珍寶，而這些展櫃和箱子，都是成一圈一圈排列分布的。

白玉堂就覺得這種結構很眼熟，他師父擺東西都是這樣，百花谷他師父收東西的櫃子也是這樣排列的。

因為這種特殊的擺法，眾人一眼望去，發現少了兩塊大玉石。

聯想到之前余些羅跟他們介紹的，聖靈王撿到的那堆稀世珍寶里，有兩塊巨型玉石不見了，一塊是紫玉翠變石，另一塊，就是香脂白玉！

“既然少了兩件……”展昭又回頭看了一眼樓梯口橫七豎八的尸骸，“表示還有人跑了！”

眾人都點頭。

……

與此同時，靈蝶宮的育嬰室內。

沈元辰找了兩個干淨的箱子過來，方靜肖小心翼翼地收拾著他父母的骸骨。總不能這麼光天化日地放著，先收起來，等選個好日子，讓他們入土為安。

收著收著，沈元辰眼尖，指著方靜肖母親沈茜手的位置問，“哥！那是什麼？”

盧月嵐也湊過來看。

從沈茜手的姿勢看，應該是她死前死死握著一個什麼東西。

方靜肖將那東西拿出來，發現是一枚白瓷的劍穗……那白瓷上，有一個“芸”字。

方靜肖愣住了。

沈元辰張大了嘴，喊了起來，“這不是芸奶奶的劍穗麼！”

盧月嵐一皺眉，問，“沈芸？”

沈元辰點頭，“是啊，怎麼會……”

方靜肖盯著那枚劍穗看著，“要神不知鬼不覺滅了靈蝶宮滿門，毒死那麼多家將……里應外合的可能性非常大。”

沈元辰有點不敢相信，“難不成……是芸奶奶和人聯手，害死了姨媽一家？”

……

靈蝶宮外，等待的人們越來越焦急。

在里面的人不覺得悶，這一轉眼，一個時辰都過去了，外面那幫人可是度日如年。

趙禎和趙普兩盤棋都下完了，船艙里，被霖夜火叫去幫忙按摩的鄒良，把這火雞從上到下捏了個遍，霖夜火一覺都睡醒了，那幫人還沒出來。

而水月宮這邊的船上，沈靈月保持著之前的狀態，靠坐在船艙的窗口發著呆。

這時，一位老婦人走了過來，正是靈蝶宮的長老——沈芸。

沈芸端著一杯茶，遞給沈靈月，說，“這麼多年了，終于要真相大白了。”

沈靈月也不說話，伸手，接過了那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