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眾人尋找天尊的時候，走到梵殿附近的妖王突然停住了腳步，隨後微微歪了歪頭，像是聽什麼聲音。

站了一會兒之後，老爺子忽然一揮手，示意眾人——退後！

隨著眾人後腿的腳步，地面的積雪開始結冰。

原本蓬松的雪地瞬間凝結成了一整片冰原，同時傳來了碎裂的聲音。

碎冰的聲音越來越大，緊接著一聲巨響，頂層的冰蓋連同地面一起撕開了一個活口，無數碎裂的冰片被炸到了空中。

與此同時，一團漆黑的“烏雲”從地底冒了出來，竄入空中之後，形成了一塊骷髏形狀的雲。

眾人一看那塊雲，立刻想起了之前黑風城無名寺起風那晚，被目擊的骷髏雲……

正在納悶，就見有四個“佛像”從地底竄了出來。

這四個還真是佛像。

就見四個全身塗滿了牆膩子一樣的粉彩，穿著僧袍，頭上也裝扮了個古怪的佛頭造型。

眾人一看就明白了——那天去無名寺偷佛頭的那個“佛像”估計就是其中之一！

那四個佛像竄出來，就躲到了那片骷髏雲下面，而且這幾人背上都有骷髏和月亮的紋身……袈裟遮住半邊背部，隻留出一個特別顯眼的月亮。

展昭他們可算明白骷髏雲和月亮是怎麼搞出來的了，原來如此啊……

這四人武功不弱，借著骷髏雲似乎是想要逃走。

只是那團雲上了半空就從一團烏黑的雲霧變成了一塊烏黑的冰塊……

眾人趕忙讓開，那塊骷髏冰塊連同那四個“佛像”一起摔了下來，一聲巨響之後砸在了地面的冰蓋上，摔得四零八落的。

四個佛像趕緊爬起來還想逃，但去路正好被展昭白玉堂他們給擋住了。

這時，從地面裂開的豁口處，天尊不緊不慢地背著手走了上來，眾人注意到，他背在身後的手裡，還拿著個盒子一樣的東西。

殷候歪頭看了一眼那盒子，就瞧瞧天尊。

天尊也看了他一眼，兩人似乎在一瞬間交換了一個眼神。

銀妖王也注意到了天尊拿了什麼東西，微微皺眉——小遊一個人跑走只是去抓人麼？

而那四個摔下來的“佛像”見勢不妙，蹦起來就朝著四個不同的方向往山下跑，同時，手中拋出了什麼東西。

展昭他們立刻朝著四個方向去追。

四個“佛像”拋出的應該是聯絡的信號，就見空中亮起了四枚響箭。

趙普抬頭一看，覺得有些不對，這四人發什麼信號……

這時，就聽無沙大師喊了一聲，“小心！他們身上有毒。”

四人腳下同時一停，前邊的四個“佛像”也突然腳下一停，往後一轉……就見從他們身上脫離出來了一團黑色的雲霧。

眾人瞬間看懂了，這幫人身上抹著的那層“牆膩子”是某種毒，用內力催發，可形成毒霧。

隨著四層“煙霧”的剝離，那四個佛像瞬間如同乾癟的四具乾屍一樣摔倒在地。

展昭他們都皺眉——竟然是用全部內力來催發……這是想同歸於盡麼？！

而那四層煙霧都朝著他們身後正追趕他們的四人撲了過去。

好在這四人之前提高了內力，都能從容應對這突如起來的襲擊。

撲向白玉堂的黑霧被數道冰層包裹之後，封凍了起來。

撲向展昭的黑霧則是被紅色的魔王閃罩住了。

霖夜火幾道火牆將黑色的煙霧燃燒殆盡。

而趙普則是用同樣的黑色雲霧，吞噬了這些毒霧。

四人幾乎沒有停頓地來到了那四具佛像乾屍的身邊，同時望向山下。

就見此時，聖殿山周圍出現了大量的人……

這些人都穿著黑色的僧袍，頭戴白色的骷髏面具，身上也塗抹著跟那四個“佛像”一樣的粉彩。

展昭他們四個都跑到了一起，站在山壁一側往下望。

一瞬間，整個聖殿山都被骷髏僧給包圍了。

山上警鐘響起，卻沒有一個武僧下山的，所有高僧都站在山上原地不動，神情復雜地望著山下欲要攻山的骷髏僧們……

此時，山上趙普分析了一下形勢，包圍聖殿山的骷髏僧目測有上千人。

雖然氣勢不弱，但這點人想要攻山是不可能的。

聖殿山地處宋、夏、遼之間，三國都崇佛法，聖殿山本身就是西域聖地不容侵犯。更別提周圍還有關系很好的魔鬼城、狼王堡、狂石城等各方勢力，任意一家都會出來幫忙滅了妄圖騷擾聖殿山的人。

九王爺覺得有點蹊蹺，這幫骷髏僧以這點力量圍攻聖殿山的目的是什麼呢？

展昭則是看出了些門道來，“他們跟剛才那四個一樣帶著毒吧……”

“難不成是想用毒霧……”趙普皺起了眉，預感到有些不妙，“梵殿出現的時候，意味著聖殿山內部積累了大量的水，這些水通過水霧形成梵殿……這些骷髏僧能通過內力催發身上的毒，釋放內力形成毒霧，這些毒霧會跟製造梵殿的霧氣融合……梵殿消失的時候，水霧回到水中……連同這些劇毒一起被帶入地下。這些地下水是整個大漠的生命源泉，很快整個大漠都會被毒素侵入……”

眾人都皺起了眉，搞了半天，竟然是這個目的。

趙普立刻聯想起了上一個案子，總覺得這種做法，培養大量特殊的工具死士，製造毀滅性的效果……跟他們在江南遇到的那群來歷不明的水軍有異曲同工之處。只是這次顯然更加歹毒，目的是要毀掉整個西域麼……

這會兒，領會了其中利害的所有人都有些緊張……這些戴著骷髏面具往山上沖的，是來釋放毒霧的死士。

陸天寒走到山頂的裂口處往下望了一眼，果然，聖殿山內部除了有個倒置的梵殿之外，山腹之中有一個巨大的“碗”。此時，碗裡差不多是滿水的狀態，水面上水霧彌漫，源源不斷的霧氣正湧上來，形成聖殿山上的梵殿……

那些骷髏僧聚攏到聖殿山山腳下之後，就開始從各個方向往山上爬。

鄒良拿著聯絡的響箭看向趙普，青鱗帶和三千騎兵就在附近。

趙普卻輕輕搖了搖頭，這些骷髏僧就像一個個一點就著的轟天雷，任何人攻擊他們，他們都會像剛才那四個“佛像”一樣“自爆”，形成毒霧……如果這一千個毒霧同時釋放，將很難阻止，一旦跟梵殿的霧氣融合到一起，最終真的會進入地下水系，那就真的完了……整個西域只要地下水貫通的地方都會遭殃。

“小遊。”

正在眾人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眼下情況的時候，就聽到妖王突然開口。

所有人都回頭，看看妖王，又看了看天尊。

妖王望著山下“毒蜘蛛”一樣攀上雪白聖殿山的骷髏僧，開口說，“那個約定，到此為止。”

天尊緩緩抬頭，望向銀妖王。

妖王看著天尊抬起手，輕輕一揮手，做了個抹去的動作……

隨著妖王的“指令”，就見天尊走向山邊……同時，眾人眼前一白……

再看，四周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以聖殿山為中心，暴雪如白雲傾塌一般落了下來。

瞬間，整個聖殿山被籠罩在令人絕望的寒意之下，所有人什麼都聽不到，眼前除了風雪什麼都看不到，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感受著徹骨的寒冷。

展昭他們四個互相拉拽這躲到了一處石洞中，暫時躲避風雪，但那種被內力籠罩的壓迫感依然是無法擺脫。

與此同時，聖殿山上所有和尚都席地而坐，開始吟誦經文，仿佛是在集體為什麼超度……

風雪中，誦經的聲音和無限的純白交織在一起，令人有一種窒息的沉靜感。

霖夜火都熄火了，打了半天響指一個火星子都點不著。

趙普半天才發出點聲音，問白玉堂，“這是什麼啊！”

五爺望著山外無盡的白色，說，“雪中鏡最高層級。”

眾人都看他——這是雪中鏡？！

白玉堂點了點頭，開口說出兩個字，“噩夢。”

說著，五爺伸手，指向外面。

眾人都抬頭，只見風雪裹挾這什麼出現在了空中。

仔細一看，竟然是一個個的人……

剛才還在山壁上往上攀爬的骷髏僧們，此時一個個被凍成了僵硬的冰塊，暴風雪之中仿佛有一隻又一隻巨型的手，將這些人都撕扯拉拽到了空中。

眾人都睜大了眼楮，看著那些身處風雪包圍之中的黑色人形一點點地變小，逐漸消失……

隨後，狂亂的風雪突然一滯……眾人的眼前出現了詭異的一幕。

原本是向下落的大雪突然開始往上升……

一時間，讓人產生了一種時光倒流或者天地倒轉的錯覺。

地面上厚厚的積雪也開始慢慢減少，籠罩著整座聖殿山的內力也緩緩消減……

很快，陽光灑下來，此時的聖殿山上已經找不到一片雪花了。

眾人可算是緩過了一口氣來。

霖夜火扒著山壁拍胸口，“娘啊，嚇死了……”

趙普看了看白玉堂，像是問——這招你會不會啊？

五爺“呵”了一聲。

展昭說，“我聽小禍叔講過，天尊的雪中鏡和外公的魔王閃裡，有一招是只有妖王開口他倆才會使用的最高層級。”

白玉堂也點了點頭，“雪中鏡的最高層級叫噩夢……”

說完，他看展昭，像是問——魔王閃最高那層叫什麼？

展昭沉默了一會兒，小聲說，“地獄。”

眾人彼此看了看，噩夢和地獄？

霖夜火左右瞧了瞧，問，“那這算完了麼？那些骷髏僧呢？”

趙普往山下望了一眼，示意三人看。

眾人都探頭往山下望去。

就見在聖殿山下，整整齊齊排列這上千個站立著的“人”。

但仔細看，這些“人”只剩下了一個空殼，骷髏面具散落了一地，剩下的只有一層毒粉和衣料組成的人形的“殼子”，凍得硬邦邦的，站在那裡。

展昭他們都下意識地深吸一口氣。

趙普突然就有些感慨，“想起來小時候乾爹常說的一句話。”

另外三個都看他。

九王爺笑了笑，“這片滿是殺戮的土地上，拯救蒼生的從來不是善意或仁慈……而是強大。你首先要夠強，才有資格選擇是善，還是惡。”

眾人聽了都默默地抬起頭，往山上望。

此時，背著手站在山邊的天尊正望著山下，一頭銀發不知何時變成了黑色，他都不曾俯身，甚至沒有低頭，只是垂眸，審視著山下那些已經被抹去了性命的帶毒空殼……

那雙眼楮一點溫度都沒有，就像在噩夢中常出現的，凝視著你的眼楮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