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看到厲應寒這副樣子,唇角的譏誚愈發明顯。
他冷眼看著眼前面色頹廢的男人,反嘲諷質問:「當初手術室裡,她快死的時候,你在哪裡?」
厲應寒眼神披上一層晦暗,臉上的神色變得錯亂。
當時他只在意溫思柔,根本沒關心過還在手術台上的溫晴。
更沒有想到,他以為沒事的那個女人,命懸一線。
那個時候,一心一意愛著他的溫晴,很絕望吧?
男人瞳孔一縮,驀地想到那個視頻錄下的種種。
溫晴淒厲的慘叫聲,絕望的眼神一一在他腦海裡浮現出來。
造成她痛苦的人是他,而江城則救了她的命。
他又有什麼資格對江城發怒?
這一刻,厲應寒眼裡充斥著愧疚和悔恨。
江城看到他眼裡的愧恨,隻覺更加嘲諷。
「她身患血癌的時候,查出懷孕,你當時又說了什麼傷她的話?」
厲應寒聽著這一句句質問,手收緊緊握成拳。
那時,他跟溫晴說……她不可能,也不配懷上他的孩子。
可……
當時他還以為,她是不想捐獻骨髓給溫思柔而找的借口。
誰能想到,從頭到尾騙他的人都是溫思柔!
緊接著,江城再次出口的質問聲猛然拔高一個調——
「你覺得是她心狠手辣,不肯救自己的妹妹,可你有想過她能否承受那些痛苦嗎?」
「她為了生下這個孩子,不肯接受化療,硬生生忍著痛苦,面臨著沒有明天的死亡深淵,拚死保住孩子。如今,厲應寒你有什麼資格挽留她?」
「你不是一直誤會我和她之間的事嗎,是,我是喜歡溫晴,可我與她之間清清白白。」
真正內心骯髒之人,才會將自己的妻子視為草賤。
厲應寒腳步徒然往後退了兩步,薄唇血色盡失。
他回答不上來江城的任何一句質問,因為他知道……他從未相信過溫晴,也從未認清過自己的心。
活在他記憶裡的溫晴,是一個心腸冷硬,連親妹妹都要虐待的惡毒女人。
男人垂眸,眸色複雜的看著地面,冰冷的俊臉上透著一絲慘白。
江城卻仍覺這樣的傷害遠遠不夠,他朝男人走近一步,問出最後致命一擊——
「厲應寒,你真的愛溫晴嗎?」
厲應寒喉間一哽,有些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愛嗎?
若是愛,那當初為何親手傷害?
若是不愛,此刻的心痛又是為何。
他動了動唇,張嘴想說話,可江城卻突然笑出了聲。
江城目光坦蕩的看著他,眉宇間透著些許苦澀。
「我愛溫晴,可我的愛是守護,是付出。」
「而你對她,只有傷害與自私。」
頃刻,厲應寒噤聲,站在原地沒有了任何動作。
他看著江城,眸色深邃,心口處悶疼不已。
只有傷害與自私……是啊,江城說的沒錯,他連反駁的話語都找不到。
四年前,他從未對她有過半分溫柔。
如今,以愛之名的禁錮她自由,的確卑鄙。
只是,無恥之徒還是不願鬆開最後的一絲束縛。
厲應寒眼眶微紅,抿唇沒說話。
良久,他薄唇輕啟,嗓音沙啞:「我會用餘生來彌補溫晴,哪怕她一輩子都不原諒我,我都不會放棄。」
江城同樣看著他,眸色漸深,「這一次,我也不會放手。」
他說完這話,眼神帶上一絲堅定。
「當年她愛你,所以我一直默默守護她,不敢逾越雷池半步。如今她不愛你了,我也能追求她。」
厲應寒聽到這話,黑眸一沉,看著江城的眼神陡然銳利。
他寒瞳眯起,語氣陰鷙無比:「你再說一遍。」
「你們都快離婚了,我作為一個男人,為什麼不能追求自己喜歡的女人?」
江城絲毫不懼,淡然正視對方,不以為然反問了這麼一句。
只見厲應寒瞳孔一縮,面色愈發陰森。
「我不會跟她離婚的。」
江城微微蹙眉,他就知道厲應寒會這麼說。
離不離婚,厲應寒說了不算。
被傷害過的痛,無論再怎麼彌補,都無法磨滅。
厲應寒想補償,可問題是溫晴如今想要嗎?
江城嗤笑著側過身子,往小北的病房走去。
厲應寒在原地停留片刻後,轉身快步跟上。
兩個男人一前一後來到病房門口。
江城微微側目,看向厲應寒,「孩子就在裡面。」
話落,他轉身離去。
厲應寒看到江城遠去的背影,重瞳深了幾分。
在來醫院之前,他一直很想見到孩子,無比期望。
可現在,他就站在病房門外,卻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勇氣,不敢擰開房門。
他想見一見那個素未謀面的孩子,但又怕……
怕孩子見到他,第一句話問的就是——
你是誰。
到時候,他應該怎麼回答?
他缺席了孩子整整四年的時光,讓孩子這麼小,就承受了那麼多的痛苦。
厲應寒人生第一次畏懼一件事情,他失去了所有的資格。
無論是溫晴的丈夫,還是孩子的父親。
遲疑中,他幾次握住門把手,幾次鬆開……
而此時的病房裡,又是另外一幅景象。
小北躺在床上都等困了,時不時張嘴打著哈欠。
小傢夥一邊半睜著眼睛看著媽咪,一邊摸了摸自己的小領帶。
「怎麼還不來?」
溫晴沉默,看著孩子的眼睛裡滿是複雜神色。
她因為擔心小北過來了,也不知道厲應寒和江城會不會起爭執。
女人眼瞼低垂,眸子裡縈繞著淡淡的愁緒。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響動聲。
聲音不急不慌,卻讓小北迅速精神起來。
小傢夥撐起身子,眼珠子直直盯著門口的方向,一雙大大的眼睛裡,神采奕奕。
是爸爸來了嗎?
一定是他。
病房門在小北的期待中緩緩推開……
厲應寒懷著忐忑的心情打開房門,走進病房。
狹長的眸子在見到病床上的孩子時,驀地一顫。
待看清這孩子的模樣後霎時間,他黑眸中布滿錯愕。
而男孩同樣睜著大大的眼睛定定的看著他,眼是跟他一般無二的驚訝。
很快,回憶湧上厲應寒的腦海。
是那個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