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個歉，這章沒能成功回歸正常時間線……】

100.

又是那個雨夜。

電視上來回滾動著颱風紅色預警的消息，窗外電閃雷鳴，風雨交加，雨滴落在玻璃上的動靜很激烈，彷彿下一秒就要把門窗擊碎。

也就是那個雨夜，易涯裹著被子窩在空調房裡，自然而然地點開了一部恐怖片，只不過片頭的製片人介紹還沒完，他便按下遙控器的開關，熒幕頓時熄滅。

明知道身旁沒有人，他還是伸出手去摸了摸旁邊的位置，摸完了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是多麼愚蠢，立刻把手收了回來，塞進被窩裡，臉也一起埋進去，只露出亂糟糟的頭髮。

這是他和江暉的小習慣。

海市每年都有一到兩次的颱風天氣，這天氣氛圍很好，適合看恐怖片。

光下雨不行，光颳風也不行，一定要兩樣都齊全，缺一不可。最好還有閃電，還要是深夜。

易涯珍藏了一個文件夾的恐怖片，每到颱風天就放一部，要是颱風持續好幾天，那他們就每天都看一部。看到嚇人的地方他就躲進被子裡，或者把江暉拉過來當人型擋板，更多的時候還是抱住他一遍遍地問，那個人走了沒，那個人走了沒，等江暉說走了他才從他懷裡鑽出來。

上一次看的影片，背景也是雨夜，精神分裂患者的十二個人格集體出來作祟，上演了一場險象迭生的殺人遊戲，配上雨聲和風的嚎叫，愣是把易涯嚇得半天沒睡著覺，大半夜偷偷摸摸溜進了江暉的被窩裡才安心。

他還和江暉說，這個習慣堅持到**十歲，他們就能一起在颱風夜裡嚇死，一起到了天堂再繼續看結局。

可是他們現在才十五六歲，文件夾裡的恐怖片還剩一大半呢，他就已經不在身邊了。

半年前，江暉的信息素意外泄露，學校裡十幾個Omega都因此進了醫院，連Beta都暈過去好幾個。這件事情鬧得學校家長都知道了，拖家帶口地到學校來討說法，要賠償。最後也不知道學校是怎麼處理的，時間長了，事情也就過去了。

只是，江暉再也沒來上過學。

這個名字在海天中學就像一顆地雷，只要一提起，大家都怎呼，啊，是那個信息素巨強的Alpha，一個人熏倒了全校人，事出之後被逼得轉學，前所未有，傳奇人物……

那天以後，江暉成了易涯的禁詞。

蘭茉每天都小心翼翼的，但她和俞帆的通話，還是被易涯聽見了。

江暉並不是被逼轉學，他是專門向學校提出申請後轉走的，轉去了一所不知名的私立學校。

他也是查了資料才知道，想要進入那所私立學校，需要進行全方位嚴苛乃至變態的考核與審查。那裡裝滿了一群由於某些方面的能力太過出色而和同齡人格格不入的孩子。江暉進去的時候已經十五歲，屬於大齡入學生，考核條件也是最嚴格的那一批。

易涯覺得自己大概是世界上最蠢的人，沒有之一。

江暉騙他的事情不止第二性別，也不止他的學習能力，更包括他對未來的規劃，最大的願望，最在意的人。

「我隻想和你一起。」

「永遠在一起。」

「沒有別人。」

他只不過是一個用後即焚的跳板罷了。

什麼哥哥弟弟，全他媽是放屁。

101.

也是那天晚上，他抱著手裡那床淺藍色的被子，好似聞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薄荷味，淡淡的，留在床單上，再一次證明這個人曾經存在過，就在這裡，在這個房間，在這床被子裡。

他對江暉的信息素不過敏，是因為他早就聞慣了，聞的時間太長，以至於他一時記不清，江暉身上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起，有這股味道的。

還有以前江暉碰他的時候，從身體裡走過的，涼涼的讓他安心的東西，也不是錯覺，更不是憑空想象。

那就是他的信息素，薄荷味的，有安定功能的信息素。

江暉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騙他的？

易涯想不清楚，也不願意去想了。

於是他拍腦門做了個決定，要和江暉斷絕關係，老死不相往來。

這個決定做的快，反悔的也快，幾乎是做出決定的一瞬間就後悔了。

他突然覺得這世界對他很不公平。

他們兩個人根本就不對等。

易涯好像是離不開江暉，但江暉離開他卻那麼乾脆，一句話都不解釋，頭也不回，說走就走，冷血又無情。

就算他知道江暉騙了他很多事，瞞了他很多年，甚至沒有把他當哥哥，去留隨意，讓他傷心到無以復加不可原諒，易涯還是沒有辦法離開他，更沒有辦法恨他。

「去找他。」

這三個字，從那天起無時無刻不縈繞在他的耳邊，就算他拚命轉移注意力，讀書學習比賽社交，最後回到家，看到曾經是他房間的那扇門，所有的努力都功虧一簣。

就是這個雨夜，沒有江暉，沒有恐怖片，那三個字便叫囂得愈發肆無忌憚。

「去找他！」

「他不來找你，你不會自己去找他嗎？」

易涯忽然從冰涼的被窩裡抬起頭來，看了看窗外的風景。

雨水模糊了視線，風刮起來的聲音像是魔鬼撕心裂肺的哭嚎。

他看了眼時間，晚上十點，易峰山和蘭茉已經進屋了，保姆也打掃完了房間，也就是說，他現在出去，並不會有任何人發現。

「今年第9號颱風『利維馬』已在海市南鎮登陸，登陸時颱風中心風力為16級，是今年以來登陸我國強度最強的颱風。預計，『利維馬』將以每小時15公裡左右的速度向北偏西方向移動，強度繼續減弱。10日夜間經平湖附近地區北上，越過南陽同緯度。」

電視新聞裡還在持續播報著颱風的境況，似乎並沒有比預警時好多少。

走前，他往自己的被窩裡塞了一個與人等高的玩偶，蓋好被子。

帶上手機和鑰匙，從鞋櫃裡隨便抽了一把傘，叫了一輛車，溜出門去。

102.

那個地址他存在備忘錄裡，時不時就要打開來看一眼，現在是閉著眼睛都能背出來。

那麼多好機會，風和日麗的日子，他的生日，暑假開始那天，每個日子看起來都比今天這颱風天要好太多。

可是……去幹什麼？

要說什麼？

易涯在車上焦慮地思考著。

他甚至沒和江暉提前說一聲要來。

萬一他們不在家怎麼辦？

「你好，到了。」司機的聲音響起，提醒他已經沒有退怯的餘地。

「風大雨大，注意安全。」

易涯道過謝，撐傘下了車。

狂風呼嘯，幾乎是在傘撐起的第一秒就折斷了支架，傘布整個翻轉過來，風的力量大，易涯人被傘拎著跑，用儘力氣也抓不住，最後乾脆放棄這七零八落的破傘，任他隨風飄散了。

雨水無情，也不懂憐香惜玉，哇啦啦就往他身上，臉上胡亂地拍。

易涯望了一圈，絕望地發現，這小區裡，肉眼可見範圍內，一個人都沒有，他現在就孤身一人站在門口當守門神，沒有卡，也不知道怎麼進去。

他掏出手機想給俞帆打電話，號碼還沒撥完，手機卻黑屏了。

這可真是深不見底的絕望。

他是有病呢，還是有病呢？非要在這大半夜的，颱風天，一個人過來！

這風啊雨啊可是沒有良心的，管你是誰呢照樣下照樣刮，正常人也不會在這天氣隨地出門亂跑，不愛惜生命。

易涯！你他媽腦子有問題吧！

罵完這一聲，他打了個挺大聲的噴嚏。別說，這颱風天，氣溫一下降了七八度，他又渾身濕透著，剛才還猛吹了一陣十六度的空調，感冒病菌不盯上他盯誰！

忽然，門衛處的燈亮了起來，玻璃板上的雨水不斷沖刷，光源的邊緣十分模糊。

「你哪棟幾房的！」打瞌睡途中被吵醒的保安對著話筒問。

「三棟507！」雨中濕淋淋的瘦長身影顫抖著喊了一句。

「哎喲，這麼晚了才回家呢！這颱風天危險！你快過來拿把傘！」保安聽聲音辨認出來是個男孩，這門牌號喊得又這麼熟練，毫不猶豫給他開了大門，從門縫邊遞給他一把傘。

「謝謝叔叔！」

這孩子渾身都被雨水浸透了，黑髮凌亂地貼在額前，雨水成股地從他臉頰上滑落，順著脖子落進衣服裡。

保安回過神來，男孩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磅礴的大雨中，雨水隨風飄進他的值班室，地板濕了一大片。

「嘖。」他連忙關上門，掏出紙巾擦拭地板上的雨水。

不知為何，那孩子的笑容又浮現在他的眼前，白皙的臉，嫩紅的唇，明媚的笑，在這陰暗昏沉的天氣裡撐起了一片晴天。

他突然覺得有些害怕，甚至懷疑剛才看到的那個人是不是真實的，是不是睡迷糊了，做夢呢？

要不是在夢裡，哪兒來這麼好看的人？

門衛室的燈光又暗了下去，那昏昏沉沉的人伴隨著雨滴擊射門窗的聲音，再一次墜入夢鄉。

103.

三棟507，就是這兒了。

易涯來時的路上落了一地的水漬，一粗一細兩道，一道是從他濕透的衣服上低落下來的雨水，另一道是從傘上落下來的，鞋裡面也濕透了，一路上感覺像是腳踩了兩條船在走路。

保安給他的傘質量挺過關的，十六級的颱風凌虐了一路也安然無恙。只不過傘這種東西，在颳風下雨的時候並起不到什麼實質性的作用，頂多就是個裝飾品，該淋到的地方一點也遮不住。

易涯抹了把臉，主要是清理黏在睫毛尖上的水滴，帶下的雨水盛滿了整個掌心。

他在門前站了能有五分鐘，盯著貓眼看，又看看門邊的門鈴，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

衣服黏在身上，難受極了，冷風帶走了他身上的熱量，牙關打顫，瑟瑟發抖。

鼻子一癢，他又打了個巨大的噴嚏。

驚天動地。

走廊裡的聲控燈都亮起來給他鼓掌的那種。

易涯捂住口鼻，四處張望。

還好有風聲雨聲做背景音樂，他的噴嚏聲應該是被完全淹沒了。

他鬆了口氣。

再次睜眼，眼前緊閉的房門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打開了，易涯正低著頭，首先看到的是一雙純色的塑料拖鞋。

這腳趾腳背的形狀他都認得清清楚楚。

「啊，那個……我……」

心跳加速，語無倫次，不知所雲。

有什麼好緊張的！不就是半年沒見嗎！

……

怎麼解釋？

為什麼要來？

來幹什麼？

他明明有一路的時間構思這些問題的答案，可他就是一個都沒有想出來。

你果然是這世界上，最愚蠢的人！

「我……」

沒等他想出一個合適的理由，門裡面的人就抓著他的手臂，把他拉進了門裡，房門緊閉。

鋪天蓋地的薄荷香。

比他那次在教室裡聞到的還要濃鬱許多，霸道地鑽進他的每一個毛孔，他的鼻腔，不容反抗。

這味道是冷冰冰涼颼颼的，易涯抖得更厲害，可他心裡卻像有一團火在燃燒，讓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冷還是熱。

那個人把他死死地圈在懷裡，試圖用自己的體溫給他帶去一點熱量。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他真的太想念這個懷抱，這個味道，一點也捨不得推開。

「你……不隔離一下嗎？」

Alpha的味道大成這樣，和**期的Omega沒什麼區別，要是在大街上，江暉會立刻被懷疑為危險人物警察帶走。

「你難受嗎？」

江暉在這半年裡又長高了不少，聲音也變得比從前低沉。

易涯的臉貼在他胸前，這有些陌生的嗓音震得他渾身酥麻，身子裡的火也燒得更猛了。

「不難受……」

他有江暉信息素的抗體。

江暉永遠別想靠信息素來威脅他。

但是，就算不難受，你也不能亂放信息素耍流氓啊！

「那就不隔離。」

江暉在易涯濕漉漉的頭頂很輕地親了一下，隨手就把他橫抱起來，帶進了浴室。

易涯平生第二次被公主抱，上一次他還掙扎了一下，這一次他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

「先洗澡，洗完再說。」

這語氣，這架勢，不容置喙。

易涯正準備關門，江暉又一次推開了浴室門，手裡拿著給易涯換洗的衣服和毛巾。

「乾淨的。」

他解釋道。

「熱水洗，往右轉。」

這次是真的走了。

易涯接過那些衣物，下意識湊近聞了聞。

……

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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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大家，食言了。儘快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