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後,天魔宮山上。
此時,不該叫天魔宮了,這世間已經沒有了天魔宮,只有池老爺家的後山。
池寧此時已然頭髮銀白,但那一張臉卻如同當年一般,不見半分蒼老,這也許就是修到先天的好處。
這五十年中,他們走東海看魚,去沙漠訪樓蘭,蜀中去尋異獸,看遍了這天下的雄偉壯麗。
幾十年間,跟隨他的小廝變成了老人,一個個被他落在了身後。
細數過去,唯一留在他身邊的,竟然是池珩。
池寧躺在樹下的躺椅上,輕嘆一聲。
造化弄人。
樹葉將陽光割裂開來,落在池寧面前明滅不定。
「師傅,用晚膳了。」歲月流逝,青年見客也已經成了沉穩的大人。
他穩穩的端著一碗粥,用杓子觸到池寧唇邊。
「不吃。」池寧別開頭,淡淡道:「死到臨頭,誰要吃這美滋美味的東西。」
還不如餓著走。
池珩手猛地一顫,強笑道:「師傅說什麼呢?您怎麼會……」
那個字他說不出。
練武本能強身健體,就連未踏入先天之人也有七八十年的活頭,師傅怎麼會……
池寧越老越像是小孩,和池珩抬杠道:「我要不要死,我難道不比你清楚?」
年輕的那一場追殺終究是傷了他的底子,有礙壽數。
「我都快死了,想吃烤雞。」
雖然這兩者沒有任何關係,但他就是想吃。
頓了頓,池寧補充一句:「你去烤。」
池珩指尖有些顫,他強笑著開口:「好。」
這座山久無人踏入,如今已經成了各個野獸的樂園,想抓到一隻山雞並不麻煩。
當池珩拿著一隻烤好的山雞回來時,也不過一個時辰。
池寧居住的小院安靜的過分,樹葉沙沙作響,像是輕聲吟唱著什麼。
指尖按在那扇新打的門上,池珩不敢有半點用力,眼底卻是漸漸的見了累。
拿著師傅要的烤雞放在一旁,池珩半跪著將躺椅中的人抱在懷中,累一滴滴的落在了他的頸間。
他的師傅已經不會再嫌惡的讓他滾遠點,也不會推開他了。
顫著手,緩緩的撫上了池寧的面頰,池寧聲音輕顫:「師傅,竟是連讓徒兒送您最後一程都不肯嗎?」
似是睡著的人神色安詳,無法回答他。
心中絲絲縷縷的疼痛纏繞著池寧,一點點收緊,將他捆的密不透風。
他隻覺得呼吸都帶上了血腥味道,一滴滴的血從他唇間落下,聲音也變得斷斷續續起來:「師傅,徒兒有些想您了。」
他輕輕蹭了蹭池寧的肩膀:「徒兒這就來找您好不好?」
痛到了極致,面前的世界也開始片片破碎起來。
倏然間,龐大的信息流從破碎的世界中湧入,池珩暗淡的眸子有一瞬間的清澈。
他在那無窮的記憶中看到了他們的過去,看到了一個個世界中,他和師傅的親昵。
畫面在面前緩緩流逝,池寧在天魔宮中層有的糾結和系統的訴說都傳進了池珩心底。
他費盡最後一絲力氣,將頭靠在了池寧胸前:「師傅,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