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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影后萬萬歲》第1057章:我唯一後悔的
從1919年到1938年,約定好一年一次聚首,短時只有幾天,長時可以達到幾個月。

其實早在1919年的冬天,榮格就問過清歡,願不願意跟他一起去D國。

清歡明白他的意思。他不過是覺得她孤零零一個人,背井離鄉在外過的很艱難,所以他想讓清歡去他的國家,或許兩個人能成為鄰居,他或多或少能在生活中給予她些方便。

但他沒有想過,她在N市是背井離鄉,但腳下的土地仍然刻著祖國的名字,只要她想,隨時可以返程天津。而一旦去了D國,那才是人生地生,無能為力。

1920年,榮格照舊在秋末冬初看她,但那時清歡已經聽到了孫大帥遇刺身亡的消息,如果不是為了等榮格,只怕早早收拾行囊北上回了T市。

那年榮格陪她的時間很短,短短兩天,兩人就各自踏上回程。

1921年初,清歡回了T市,然後找了個班子唱曲兒安頓下來,偶爾會去看看孩子們,偶爾也會隔著街看看洋樓。三年過去,紛紛擾擾的歲月讓孩子們認不出她,洋樓照舊奢靡,卻也添了許多新面孔,新人笑舊人哭,這是洋樓裡亙古不變的鐵則。

她在變,T市的一切都在變,她常去的那條河快旱了,橋上也沒什麼人走了,巷子裡支起了麵攤子,每天晚上熬筒子骨的香味兒隔了幾條街都能聞到。

她遠離洋樓買了座小院子,只有一進,但一個人住十分寬敞。院子裡有一棵石頭圍起來的柿子樹,已經長得很高,清歡買院子時就想著等秋天柿子成熟了,就可以摘一些曬乾做成柿子餅給榮格吃。

1921年的冬天,到了榮格來T市的那段日子,清歡每天都去港口等他,小籃子裡放著圍巾和柿餅,她希望他不會凍著,同時也想讓他嘗嘗她曬的柿子甜不甜。

他似乎尤愛灰色。灰色的帽子,灰色的西裝,灰色的大衣,手裡提著灰色的行李箱,懷裡還揣著個灰色的小禮盒。

清歡遞給他小籃子,他就遞給她小禮盒。籃子裡放的是圍巾,盒子裡放的也是圍巾,一灰一紅,低調與艷麗,卻在那一瞬間達到了微妙的平衡。

1922年,清歡23歲,榮格29歲。這年他只在T市待了一晚,離別時他告訴她,他要結婚了。

清歡對此並不感到意外,她隻覺得鬆了一口氣。這個男人從頭到尾都沒有屬於過她,終於也到了真正離別的時刻。

這一年分別,兩人都閉口不提來年再會,都心照不宣的知道,兩人的情意止步於此。

1923年,榮格沒來,卻給她寄了一封信。

信裡說,他有了一個可愛的孩子,孩子很聰慧,還有一雙和她母親一樣美麗的眼睛。

看著這些並不算太熟悉的文字,清歡剎那就想到了那個未曾謀面的孩子。如果孩子還在,她或許就不會離開大帥府,不會再遇到一場新的噩夢,也就不會再遇到榮格。

只是,這世上沒有如果,那孩子還沒有長出小手小腳就化為了血水,註定和她沒有緣分。

也是這一年,清歡覺得自己的生活實在太過平淡,於是她學著別人投錢開了家鋪子,鋪子裡隻賣琵琶。

剪綵的那天店裡來了很多人,大多都是她班子裡的朋友和客人,還有一些街坊四鄰,大家都喜氣洋洋的和她說著吉祥話,祝她生意興隆,財源滾滾。也是那時的熱鬧的喧囂讓她真切的感受到,她又重新在天津紮下了根。

1924年的冬天,這個清歡本覺得榮格不會再來的季節,她又見到了他。

他是到鋪子裡找的她,進門時沒有說話,還圍著鋪子裡的琵琶看了好一會兒才摘下了壓得極低的帽子。

清歡已經說不清那時看見榮格時的心境,驚喜,疑惑,忐忑,都不足以形容那時的複雜。

這一回,榮格在T市待了很久,久到陪著她過了第二個大年夜。

清歡本以為他會和她說些什麼,但直到分別,他都沒有說。

清歡問她:「你的妻子和孩子還好嗎?你離開這麼久,他們肯定很想你。」

榮格說:「我離婚了,孩子歸了她。」

清歡沒有再深問,榮格是軍人,軍銜是上校,她的妻子肯定也不是普通人,他們那一階層的事很多她都不明白。

兩人在沉默中告別。

1925年,1926年,榮格都來看了她。只是每次談話都必須避開他的家庭,因為每每提及,他總是會選擇沉默。

這兩年,清歡鋪子裡的生意不瘟不火,能賺些錢,卻賺的不多,隻比她去班子裡早晚點卯來的輕鬆自由些。

直到1927年的夏天,榮格問她,願不願意嫁給他。

那年清歡已經28歲,出落間早已有了成熟婦人的風韻,榮格34歲,正是一個男人風華正茂別具魅力的年齡。

如果不是她曾經有過一段失敗的經歷和骯髒的噩夢,清歡想,她一定會答應他。沒有人可以拒絕這樣長久的陪伴和這個男人本身就具備的魅力。

可是清歡心裡過不了那道坎,她隻說:「我配不上你。」

榮格聽明白了。夏天來,夏天走。冬天來,陪著清歡過了除夕就匆匆回了國。

1928年,1929年……一直到1938年,榮格每年都會去兩次T市,一次夏天一次冬天,一次生日一次大年。

面對榮格十多年的堅持,清歡不是沒有觸動。相反,時間愈長,她就愈加為他傾倒。傾倒,這是清歡第一次意識到這個詞用到了她身上。因為她總是能看著他不知不覺就發起了呆,然後什麼也不想靜靜看著他看好久,燭火搖曳,如豆火光,期間許多次都避免不了意亂情迷。

只是吻著吻著,清歡就忍不住問他:「你愛不愛我?」

榮格不答,隻輕輕吻著她的額頭。

清歡有時想知道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有時又不想,但好在不管她怎麼問,他都不會告訴她。

這個男人,太木。

不過這個木頭似的男人,在她面前總免不了說兩句話——

你什麼時候嫁給我?

你什麼時候給我生個孩子?

那麼多年下來,清歡已經記不清他說過多少句了,她只知道,她一句也沒有應承過。

1938年,清歡39歲,榮格已經45歲,不過時光似乎十分偏愛他們,車輪碾過,並沒有在他們的臉龐留下多少衰老的痕跡。

這時候榮格已經不再問清歡什麼時候能給他生個孩子,他隻問她什麼時候能嫁給他,一遍又一遍,從夢裡問到歡愉,從廚房問到床榻,一遍比一遍急,一遍比一遍緊。

有時清歡不耐煩他這麼問,乾脆耍性子不理他,榮格就抓著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我已經不年輕了,我隻想在死去之前完完整整的擁有你,給你一場永生不忘的婚禮。」

這時候清歡總會捂著他的嘴連呸三聲,再瞪他一眼罵一句不正經,榮格就任由她捂著,一雙湛藍的眼眸彎起來,裡面清楚的倒映著她的身影。

時光輾轉來到1939年,這一年榮格沒有去天津看她,因為一場波及甚廣的戰爭將他拉入了漩渦。

不止是榮格所處的D國,清歡身處的華.夏T市也是如此,戰爭激烈時,她連院子都不敢多待,隻敢在昏暗的地窖裡躲過風波。

1940年,1941年……一直到1945年,榮格都沒有去見過她,不止沒有見她,連信也沒有寄過。

「後來呢?」杜索問。

「後來……」清歡看著模糊昏黃的燈光,顫顫道:「後來我就一直等他。」

杜索是她接濟過的孩子的小兒子,是個頂好的讀書苗子,這次找到清歡是應父親所託,接她去B市頤養天年。

「一直等到現在嗎?1961年。」杜索又問。

清歡點頭,「一直等到現在。」

「為什麼?」

「他向來信守諾言,他說了會來就是會來,我不能讓他跑空。」

杜索看著白髮蒼顏卻依舊能瞧得出當年風華的清歡,心下有些不忍,「您有沒有想過他可能已經……」

清歡今年62,榮格怎麼也得68,即使沒有在長達六年的戰爭中犧牲,也難保沒有因年老而逝去,又或者,他有不得已的理由不能再來看她。

「想過。」清歡再次點頭,「想過很多次。」

「那您為什麼還在等?」

清歡看著燭火,沉默良久,久到杜索以為她不會再說,才再次開了口:「我只是怕他回來找不到我。我一想到他千裡迢迢而來卻找不到我,我就心疼。」

杜索聽著她顫抖的聲音,心裡也漸漸泛起了苦意,「後悔嗎?」

清歡慢慢說:「不後悔。我唯一後悔的,就是沒有去他的國家看看他。」

她日思夜想的想知道,到底是怎樣肥沃健康的土地,才能孕育出榮格這樣心疼得讓人無能為力的男人。

他們之間橫亙的,是近半個地球的距離,其間隔著山,隔著海,隔著連綿與洶湧,隔著血脈與歲月。卻一直是他,翻過山跨過海來到她面前,她從沒有去過他的故土,也從沒有見過他曾見過的事物,更沒有做過他曾做過的點滴。

杜索心下發苦,突然就覺得今天這一趟怕是要跑空,果然,下一句,清歡就對他說:「你是個好孩子,你的父親也是好人,好人有好報,你們的心意我收到了,回去吧。」

杜索自知勸不動,又問:「您還要等嗎?等到什麼時候才不等了?」

清歡抿著笑,點頭,「等的等的,等到他回答了我的問題我就不等了。」

杜索問:「什麼問題?」

清歡蒼老的面容上露出了少女懷春的羞赧與甜蜜,「我問他愛不愛我,他還沒有給我答案。」

杜索兩眼一熱,突然有了淚意,「我知道,愛的。」

清歡搖頭,「你說的不算。」

清歡隻想要那個木訥的男人親口和她說。

「我好像……」清歡突然挺直了脊背,透過火光,看向了杜索身後,「看見了他。」

她面上慢慢帶了笑意,她撐著桌子站起來,挪著步子迎上去,「榮格,你來了。」

杜索驚詫回眸,卻只見到了燭影搖曳的門扉。

「又是一頂灰色的帽子。」清歡笑眯眯地說:「這麼多年,一到冬天我就只見你戴這灰帽子,來,給我,我給你掛起來……」

清歡伸手去接,卻隻摸了個空,接著身子一歪,腦袋正正磕在半闔的門扉上。

一聲悶響,杜索連忙起身查看,卻只見她滿臉帶笑,沒了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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