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辰君想要開門的動作停住，他聽著手機裡倪晨曦的委屈不忿，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感覺，酸酸澀澀的，覺得他長大了，又覺得有些心疼。

以前的倪晨曦是不會考慮他有沒有「需不需要可以」的資格的，他隻當那是理所當然，但現在，他終於意識到自己所擁有的一切並不是理應如此，或者說，給不給，要不要「可以」的權利，在他這個哥哥手裡。

倪辰君站在門口，腦海裡湧現的都是以前那個風光無二恣意張揚的倪晨曦，但對現在這個似乎通透起來的倪晨曦，他毫無印象。

他突然就很想看看現在的倪晨曦。

「你現在在哪裡？我去接你。」

倪晨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他：「哥哥想見我，還是想我？」

想見，還是想。

是在此刻想見這個人，還是在此之前就想過。

倪辰君終於意識到今天的倪晨曦語氣沖的厲害，好像除了開頭的幾句撒嬌，接下裡的話都恨不得直接往他心窩子裡戳。

倪晨曦說完，也沒有給倪辰君再說什麼的機會，隻迅速說了一句，嘟的一聲掛了電話——

「我打車回去。」

倪辰君看著掛斷頁面，突然有點懷疑，到底是倪晨曦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差，還是他真的傷了倪晨曦的心。

這樣渾身帶著刺的倪晨曦很陌生，也不是他想要的倪晨曦。

倪辰君在門口停了片刻，看著手機息了屏，收斂思緒，開門。

倪晨曦最喜歡他做的酥香生蠔，一到秋天就一定要三天一小頓五天一大頓，回回都吃個肚兒滾圓，海參不好處理，但在他回來之前，他可以把生蠔做好。

時間有點晚，倪辰君沒拿太多，就拿了八個。他將生蠔洗凈，用刀撬開蠔殼去掉內部雜物，將生蠔肉挖出來放進碗裡加葡萄酒和鹽醃製。

醃製的同時他開始調烤醬，取一小塊黃油融化，打上一個蛋黃，加上麵粉，攪拌至無顆粒糊狀備用。

然後他將醃製過的生蠔洗凈，濾乾，重新放回生蠔殼裡，然後淋上烤醬，一個個小心擺放到烤盤裡，最後推進微波爐，定時7分鐘。

這道菜他做的很熟練，所以在倪晨曦回來之前，他有很長的時間去思考有關倪晨曦的問題。

倪辰君坐在廚房等烤生蠔，倪晨曦卻窩在樓下的長椅上看著天空發獃。

他很少對倪辰君撒謊，就算撒謊，倪辰君也會在第一時間發現。

可是他今天撒謊了，他並沒有在機場。早在一個小時之前，他就自己打車回了世紀鼎盛。

他很想他，所以想給倪辰君一個驚喜，想在他不經意轉角時撲出去抱住他，像樹獺一樣掛在他身上絮絮叨叨的和他說他是怎樣的辛苦怎樣的疲憊，他還會變戲法一樣把帶給他禮物拿出來，然後告訴他，這是他用參加比賽得到的獎金給他買的。

他還會裝作大度又寬容的和他說，他不怪他，因為他在美國過的很好，交到了很多朋友，遇到了和藹的導師，學到了很多國內學不到的知識細節，看到了世界上最著名的英文原版數學巨著。

這些畫面，從他要離開美國時起就一直盤桓在他的腦海裡，像電影一樣，一幕幕一幀幀反覆的播放，鮮活的就像真的發生過，而不是他的臆想。

他把一切都考慮得好好的，細緻到倪辰君驚訝的表情，驚喜的語氣，和溫暖的擁抱。

可是，還沒有等他藏匿好身形，現實就甩了他一個狠狠的耳光。他只見他心心念念的哥哥從陌生的單元走出來，面容和緩，嘴角帶笑，那是他從未見過的溫柔。

他不熟悉那棟單元樓，但他熟悉那戶居住在八層住戶。

他給她補過課，給她講過題，和她鬧過矛盾，還陰差陽錯寫過情書，他甚至還清楚的知道她對哥哥懷揣著怎樣羞恥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