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凌霄主動說起了自己前兩次在鬼域的遭遇。

第一次他躲在了療養院的病房裏，但沒有用。

門窗上貼滿了鬼臉，越來越多，緊接著，三樓的窗戶外也出現了鬼臉！

那畫面原凌霄現在想起來仍然覺得毛骨悚然。

後來，窗戶被撞開，無數張陰森森的鬼臉一起往裏面擠，原凌霄知道自己不可能活著了，就一頭撞死在了牆上。

那時雖然用的力道已經很大，但他沒有馬上死掉。

他迷迷糊糊間看到另兩個同伴被惡鬼撕咬身體，死狀淒慘，就在這些惡鬼將魔爪伸向他時，原凌霄還剩最後一點兒意識，他的腿被惡鬼生生扯斷了。

從噩夢中醒來的原凌霄渾身是汗，死亡時的痛苦仍未消散。

他以為所有人都死在了鬼域裏，但後來跟沈池和沈俊偉聯繫，他才得知沈池是最後一個死的人，而他死之前，原舒還活著。

以及昨晚上的學校鬼域，原舒不知用什麼辦法去了並不存在的第四層。

再聯繫惡鬼們突然大發善心，用最快的方式結束了他們的性命，原凌霄便覺得，無論如何，他都要儘快見原舒一面。

「你來見我是因為你有話問我，這關係到你們能不能活命，如果我沒有任何用處，你和你的家人還會不會來找我坦白這件事並道歉？」南鳶問他。

原凌霄一怔，有些愧疚地道：「當然會，只是時間上會遲一些。」

南鳶淡淡掃他一眼。

只是一眼，原凌霄竟有種被她看穿的感覺，這讓他很不舒服。

或許原舒說的對，如果不是心存疑慮，不得不來見她，他恐怕會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原舒，詛咒的事我們一家人都非常愧疚，但我妹妹的身體很不好，平時連過山車都不能坐，如果進入鬼域，她——」

原凌霄看到原舒的表情，突然說不出更多的理由了。

南鳶冷冷地道：「就算你找再多的理由，沒有得到我這個當事人的同意，那便是偷。」

原凌霄表情難看。

「莫非你以為你們做的是對的？救了你妹妹的同時也給了我一線生機？自以為是。

即便我是個短命鬼，註定只能活十八歲，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任何人都不能打著對我好的口號替我改變命數。

將詛咒轉移到我身上，如果我扛不過去，這種被噩夢纏身、精神受創、精氣受損的恐怖死法，還不如在意外中死去。

何況，你們怎麼知道我沒有其他辦法來改變命數？」

原凌霄聽了這話，頓時有些臊得慌。

他的確是這樣想的。

但在聽完原舒這番話之後，他不會再認為這是在救她了。

畢竟鬼域有多可怕，他已經見識過了。連他都受不了死亡的感覺，何況原舒這樣一個小女孩。

「原舒，對不起。」

「對不起三個字說多了就不值錢了，我們還是來談正事。」

原凌霄雖然臊得慌，但想起這次的目的，還是厚著臉皮問道：「能不能告訴我，你是用什麼辦法從惡鬼手裏活了下來？」

南鳶反問：「你以為是什麼？」

原凌霄微頓，直言道：「我以為是惡鬼正在找的那件東西保護了你。」

南鳶輕嗤一聲，「我活著，只是因為我足夠強大。非要找個原因的話，大概是我上輩子積了德。與我相反，你們家族不知是做了什麼喪盡天良的事，才有了現在這樣的報應。」

原凌霄聽得臉色鐵青，卻無話反駁。

事實上，他並不知道原家祖先具體做了什麼，他隻知確實是祖先害了人，那人臨死前詛咒了他們子子孫孫。

「原舒，當真不是因為惡鬼在找的東西？」原凌霄問。

「只有弱者才會以為強者的成功是走了捷徑。」

原凌霄自討沒趣，調頭就走。

南鳶喊住他，「原凌霄，既然你妹妹心地善良，如果她真的堅持想要把詛咒轉移回去，我不會拒絕她的好意，所以你去問問她，她是不是真的想把詛咒要回去？」

原凌霄腳步猛然一頓，回頭看她。

十八歲的小女生，長得嬌小可愛，五官精緻漂亮，但那微微上翹的嘴角和彷彿洞穿一切的眼神都讓原凌霄的心裏有種難以言喻的不適感。

她在質疑他的妹妹。

可詩蘊從小體弱多病，性格單純善良，她說想要將詛咒轉移回去的話是真的。

雖然相信自己的妹妹，但被原舒這麼一質疑，原凌霄便鬼使神差地問了原詩蘊，「詩蘊，剛才我跟原舒聊了一會兒，她寧願橫死也不想要洪大師的這一線生機，我們把詛咒轉移回來吧，我這就去跟洪大師說。」

原詩蘊愣了愣，「哦，好啊，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哥哥，爸爸媽媽可能不會同意，他們為了這件事犧牲太多了，我們避開爸媽，偷偷跟洪大師說吧。」

如果是平時聽到這話，原凌霄只會覺得詩蘊善良懂事，但他剛剛才被原舒質疑，這會兒便不得不多想了。

詩蘊如果真想把詛咒轉移回來，直接去做就行了，為什麼要當著他的面故意提到爸媽？

她明知他見不得爸媽為了她的事情再奔波操勞。

原凌霄的心一點點沉了下來。

詩蘊她可能、並不是很想將詛咒轉移回來。

他對自己的妹妹帶著濾鏡，若眼前這人不是他妹妹，他用商場上的那些手段，完全可以套出她更多的真實想法。

原凌霄十分失望。

人性果然經不起考驗，哪怕這個人是他從小呵護到大的親妹妹。

最後，原凌霄還是自私了一次，他沒有再提轉移詛咒的事情，而原詩蘊也好似忘了這件事。

至於原舒本人，就更沒有提了。

臨走前，愧疚又心虛的原凌霄對南鳶道：「到了裏面，我會儘力保護你。」

南鳶淡淡睇他一眼，「你是不是說反了？當然，我並不想保護你。」

原凌霄黑了臉。

長得這麼嬌小可愛，為什麼說話這麼討人厭。

他就不信自己每次都是輸家！

原凌霄這一家人來得急走得也急，洪大師離開前留下了幾枚疊好的符籙。

雖然東西帶不進鬼域夢境，但入睡時將符籙握在手中，可一定程度地減輕痛感。

原父原母第一次見到洪大師這樣的世外高人，大師批命之後，兩人沒有再追究對方擅自轉移詛咒一事。

南鳶並不稀罕這符籙，什麼都沒有準備便入了夢。

再睜眼時，南鳶在一輛顛簸的長途汽車上，她歪著腦袋，正靠在一個男人的肩上。

南鳶沒有起身，而是順著自己的這個角度看了過去。

她看到了男人弧度完美的側顏，夕陽的光線打在對方的臉上，留下一小片暖色，連上面細小的絨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忽地，男人偏頭朝南鳶看來，一雙隱含戾氣的眸子冷冷看她，「你還要靠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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