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讓自己看上去像個不諳世事的人類少年，當初在拜入玄天宗之前，譚風將自己的這千年記憶剝離並封印了起來。

既是剝離，便相當於一具身體有了兩部分完全不一樣的記憶。

雖是一個人，但兩部分記憶各不相乾，漸漸地便成了兩個獨立的個體。

一個是千年前的自己，一個是千年後的自己。

一個是小譚風，一個是老譚風。

若小譚風繼續這麼不設防，便是老譚風這千年老妖，也不一定能護住他。

此時，覺醒了記憶的老譚風剛剛說完氣話，正盯著手裡的靈珠沉思，一對覆霜裹冰般的劍眉微微擰起，神色有些凝重。

這靈珠是他這一族的祖傳寶貝，據說萬年前他的老祖宗還曾因為這靈珠招致殺身之禍。

後來一代傳一代，知道這靈珠的人越來越少，加上他在這靈珠上加了禁製，這靈珠看上去便只是一顆普通的玉珠，因而更不會引人注意。

但聽小譚風的意思，這滄浪道君竟像是認識這靈珠，還能熟練使用？

想到自己一開始來這玄天宗的目的，老譚風眼裡不禁劃過一抹異色。

或許，不一定要去藏書閣裡找，這滄浪道君便知道他想知道的東西。

思及此，老譚風單手掐訣，將一道法印打入了自己的額頭。

……

次日譚風醒來，發現自己又是雷打不動的打坐姿勢，不禁朝天翻了個白眼。

老譚果然是老了啊，無趣得很，一個月才出來一次，就這麼打坐了一晚上。

小譚風掏出靈珠，開始聽老譚的留言，一邊聽一邊挖自己的耳朵。

果然還是這些廢話。

他當然知道自己是妖，混在一群人類裡面就跟那小羊羔進入了狼群一樣，但他都說過多少次了，他沒有那麼蠢，來玄天宗多年，也就師祖一人讓他放下了戒心。

老譚沒有發現他話裡的重點嗎？他經脈拓寬了啊，他學會禦劍飛行了啊！

這可是老譚年輕時候最想做的事情！

居然隻字未提？

譚風不信老譚一點兒不開心，他昨晚打坐的時候肯定在心裡悄摸摸地高興呢。

學會禦劍飛行的譚風精力充足，剛剛醒來便又提著劍去飛了。

飛得正高興時，譚風的識海裡突然蹦出一個聲音，「去見滄浪道君，問他靈珠的事情。」

是譚風自己的聲音，然而這聲音冷颼颼的，就這麼突兀地出現在識海裡，委實將譚風嚇了一跳。

他腳下一滑，差點兒從劍上栽倒下去。

「……老、譚？」譚風雙眼瞪大，一臉不可思議。

自從他從靈珠裡得知自己的身世秘密之後，他跟老譚的對話一直是通過靈珠維持的，老譚更喜歡純雄性的軀體，所以每次說話也都是用那副純雄性身軀的聲腔，低沉渾厚，爺們味兒十足。

這還是第一次，老譚用這具身體的嗓音同他講話，還是如此直接的方式。

譚風惶恐了一瞬間，精緻的眉眼頓時沉了下來，「你解封了記憶？」

「你無需驚慌，雖然解封了記憶，但我抽出了一抹元神，將記憶存放在了這一抹元神裡，暫時不會與你這幾年的記憶融合，你仍然可以當你的玄天宗弟子。我需要確保自己的安全，你做事太衝動，僅此而已。」

譚風臭著臉道：「我認為在做這個決定之前，你應該先告知我一聲。」

腦中那聲音冷若冰霜，「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怎麼來的？若非我封印記憶，哪有你的存在。」

譚風也學他冷笑一聲，「說的好像我就不是你一樣，我是什麼樣子，一千年前的你就是什麼樣子。你哪有臉嫌棄我做事衝動？」

小譚風和老譚風互相鄙視嘲諷一番後，達成共識。

「師祖，是我，您最疼愛的小徒孫，我直接進來了？」小譚風敲完門再意思意思一句便直接推門而入。

老譚風：……

原來如此。

怪道他每次進去，滄浪道君都用那種眼神看他，原來是他太客氣了。

但他怎知不過數日，小譚風在這位老祖宗面前便如此無禮了！

「今日又來請安？」南鳶朝他看去，看他神色張揚，心下瞭然。

譚風一屁股坐在他對面的蒲團上，拄著下巴看他，嘆了好大一口氣，「師祖，徒孫有話問您，您要是不想說就不說，徒孫也不是非知道不可。」

正等著答案的老譚：……

南鳶瞥了一眼他大刀闊斧的坐相，「問吧，師祖定知無不言。」

小糖：嗚嗚，鳶鳶好寵小徒孫啊，莫非鳶鳶已經將小徒孫放入后宮第一位了？沒毛病沒毛病，譚風小徒孫完全有實力當大老婆，嘿嘿嘿。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我就是想問一下師祖，我脖間掛著的這靈珠，師祖為何會用？這靈珠乃我這一脈祖傳之物，據說是萬年前的神物，這世間應該很少有人能識得它，那日師祖卻像是識得。」

老譚風一聽這話，差點兒沒把他一巴掌摁死，「你只需套話便是，為何將這靈珠的來龍去脈也告訴他？」

「小爺我樂意。」

「蠢不堪言！」

譚風立馬在識海中回懟：「你才蠢！豈不聞以心交心，我若不拿出點兒誠心來，師祖憑什麼跟我掏心掏肺？」

「遲早你會知道對一個人類交心，是多麼愚蠢的事情。」

「我隻對師祖交心，因為師祖對我好，你不信你沒發現身體的變化？我如今已是千年難得一見的絕佳資質，這全是因為師祖給我吃了洗髓伐經丹。你不知感恩便算了，還來阻止我同師祖交好。

老譚，你越活越冷血了。」

「他若想殺人奪寶，你可防得住？到時候還不是我給你收拾爛攤子。」

「誰稀罕。師祖連洗髓伐經丹這種神丹妙藥都能隨手贈我，他若想要這靈珠，我給他便是。」

「愚不可及！你可知，當你產生這種想法時，你已經上當了。」

「那你可知，我學會了你一千年都不會的禦劍飛行，你這麼能耐你怎麼不會飛？哈哈哈……」

老譚風一陣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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