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玉看著眼前的女子,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
他始終記得那一夜,他身受重傷,一個纖細的女子背著他走了很久,很久。
入目,一片艷麗的海棠色,有些晃眼,但很美。
比男子瘦弱嬌軟的肩膀挺直如峭壁,窄卻穩,竟讓那日身受重傷的他在迷迷糊糊中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心。
陌玉想,如果當初沒有暗香,溫綉一個人不一定能救活他。
所以從一開始,他的命就有一半是暗香的。
只是,這個女人從不在意這件事,溫綉又是個愛吃醋的性子,他便再也沒有提起。
虧欠的還沒有還,他便又欠了她。
隔壁雅間的氣氛並不如這邊融洽。
沒了外人在場,溫綉改了更為親切的稱呼,直接稱呼獵戶為老兄。
這稱呼要比獵戶哥哥聽著順耳許多。然而,溫綉不著痕跡的試探卻讓葉子暮慢慢沉了臉。
「你到底想說什麼?說話拐彎抹角的也不嫌累。」
溫綉微微一怔。
拐彎抹角麽?
她也覺得累,但她不知何時就習慣了這樣的拐彎抹角,好像人不拐彎抹角一下,就會被人抓住把柄似的。
而她如今的身份,是萬萬不能被人抓住任何言行舉止上的錯漏,那會給陌玉帶去不必要的麻煩。
「作為一個穿越者,還是個天生比女人更嚮往權利的男穿越者,老兄你,對這天下真的一點兒不感興趣?」溫綉問出了自己的疑問。
葉子暮頓時就明白了這女人的顧慮,這是怕自己跟她男人一爭天下?
就算要爭,現在也晚了,難不成殺了陌玉,他就能代替陌玉一統天下了?
這女人到底在想什麼?
溫綉也覺得自己是在杞人憂天,可是一山不容二虎,這幾年爾虞我詐見多了,她的疑心也越來越重,難免會多想。
眼前這老兄跟她一樣是穿越者,而大多情況下,男穿越者穿到異世大陸,都想闖出一番大事業,否則,豈不是白白浪費這樣的機緣?
這件事幾年來一直是她心裡的隱憂。
葉子暮嗤了一聲,「我隻想跟我家娘子甜甜蜜蜜地過完這輩子,沒什麼一統天下的野心,你大可以放心。什麼天下,什麼權力,我和我家竹竹統統不稀罕。」
溫繡的眼裡掠過一絲狼狽,「對不起,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算了,我現在的確是個討人厭的女人。」
為了陌玉,也為了能做好這個齊王后,她似乎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有時候,她會格外懷念自己還在豐谷村的日子。
雖然周圍有一群想著佔她便宜的極品親戚,每天會為柴米油鹽醬醋茶操心,但至少那個時候人心沒這麼複雜。
交易達成,南鳶和葉子暮沒有多待,很快便離開了雅間,只剩下那一對高高在上的王和王后,心思各異地看著他們的背影。
一個月後,齊國同燕國開戰。
衛國和鄭國援軍在趕來的路上,竟發生了兩件怪事。
衛國周大將軍和鄭國神機妙算的趙軍師,兩個大活人一夜之間先後失蹤了!
軍營人多眼雜,到處都是自己的親兵,好端端的大活人怎麼說不見便不見了?怪哉!
周將軍是衛軍的領隊大將軍,趙軍師則是鄭國說話最有分量的人物,這兩人突然失蹤,衛軍和鄭軍頓時就失去了主心骨。
有人謹慎,有人多疑,有人膽怯,加之衛國和鄭國本就是多年宿敵,軍隊裡難以避免的出現了分歧。
援軍遲遲未到,齊軍這邊卻是齊王領兵親征,齊軍勢如破竹,一舉攻下燕國幾座城池,以摧枯拉朽之勢拿下了整個燕國。
而後三個月內,衛國鄭國先後舉白旗,不戰而降。
自此,齊王一統九國,開始了大齊國的統治,齊王稱齊昭皇。昭,取昭告天下之意。
在這之後,齊昭皇大赦天下,興水利,興科舉,減賦稅,在民間漸漸有了好名聲。
據稱,上任齊王丟失的傳國玉璽和紫龍玉佩找到了,當年盜走這兩樣寶貝的不是別人,正是那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夜魅閣閣主暗香!
公子陌玉一統天下成為齊昭皇之後,閣主暗香主動歸還了當年盜走的兩樣寶貝,並取消了夜魅閣的刺客組織,帶著一眾殺手轉行做了保鏢。
夜魅閣裡的分閣百葯閣變成了醫館葯堂,隱匿閣發展成了布鋪,而慈善堂則遍布了全國各地……
按理說,夜魅閣勢力龐大,在民間威望也極高,統治者一般不會允許這樣的存在,但齊昭皇不但不打壓夜魅閣,還欽點夜魅閣為皇家鏢局,甚至送了禦賜牌匾。
不管是這位夜魅閣閣主還是齊昭皇的舉措都讓人不得不多想。
不知何時,坊間居然流傳起不少關於這齊昭皇跟夜魅閣女閣主的香艷故事。
羊腸小道上,一個臉上紋著黑蜘蛛的英挺男子牽著一頭大黃牛,大黃牛的背上歪坐著一個容貌清艷的女子。
牽著大黃牛的男人沉聲冷笑,「這年頭的說書先生真能胡謅,夜魅閣女閣主跟齊昭皇有一段刻苦銘心的情緣,可惜兩人有緣無分?齊昭皇心繫天下,女閣主卻嚮往青山綠水,不願被囿於深宮之中?這都什麼跟什麼?」
坐在大黃牛身上的女子眼皮子半耷拉著,一副快要睡過去的慵懶模樣,聞言睨向牽牛的男人,「那你覺得,另一個說書先生講的夜魅閣女閣主同陰鷙兇狠刀客的故事如何?」
牽牛的男人輕咳一聲,「這個故事倒是不錯,就是太浮誇了些,我家媳婦從頭至尾就只有我一個,什麼為了我遣散後院三千美男?瞎扯!」
「小獵戶。」南鳶忽地喊他。
葉子暮駐足,回頭看她,「娘子,我都不當獵戶許多年了,你怎麼老叫我獵戶?叫獵戶就罷了,還總加一個小字?」
神情有那麼一丟丟的鬱悶。
他覺得自己長得也不像個小弟弟啊,比娘子高了大半個頭呢。
南鳶的嘴角似噙了一抹淡笑,「本就比我小,為何叫不得?」
「不準叫了,以後都叫夫君。」
「嗯,小夫君。」
「白竹!你夫君生氣了。」
「那你過來,我哄哄你。」
葉子暮眼珠子轉了轉,還真就湊了過來,「娘子欲如何哄我?」
南鳶俯身,伸手按住小獵戶的後脖頸,推向自己,在他嘴角輕輕落下一吻,「這樣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