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他就沒辦法思考這個了，因為夜沉淵正一步步朝他逼近。

周圍的碎石因為他的殺氣而顫動，他墨發無風自動，身上的血跡，就好像地獄烈火一般，能摧毀一切。

「別，別殺我！我，我有辦法救你娘，你別殺我！」

可此時的夜沉淵已經不想再聽他說一個字了，他姑姑和他母親的仇，只能用夜百川的命來償還！

一聲慘叫到最後戛然而止，元初錯開視線，而夜沉淵也砍下了夜百川的頭！

血濺了他一身，他的心卻跳極其緩慢。

這不是他第一次殺人，但卻是他第一次殺自己的親人！即便親人不親，他們之間，據說還有血緣這種東西。

「走吧。」元初拉了夜沉淵一下，「再過一會，潮汐國該派人來了。」

夜沉淵看了元初一眼，點點頭。

但這時，庭院唯一屹立的一塊巨石後面，走出一位臉色蒼白的美麗少女。

原來顧青珂並沒有逃走，而是躲了起來，此時見夜沉淵要走，她才壓著恐懼走了出來。

「沉淵哥哥。」

夜沉淵看著她，沾滿鮮血的精緻的臉上浮現出深深的倦意。

「抱歉，剛剛嚇到你了。」

之前動靜那麼大，顧青珂肯定被嚇到了，可此時，他已經沒力氣多說什麼了，隻說了一句。

「夜家不是良善人家，你回家去吧。」

夜家老宅並沒有太多人，除了夜百川在這裏鎮守，夜家的中堅力量都去了一等國，只希望他今天的作為，不會連累顧家被夜家報復才好。

顧青珂為難的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元初，最後突然上前拉住他的手。

「沉淵哥哥，你跟我走吧！我的家族會保護你，夜家絕對不敢來造次！」

夜沉淵皺眉，然後一點一點掰開了她的手指。

「抱歉表妹，我已經有了師門，除了師傅，我不會和任何人走。」

顧青珂這才知道眼前的小女孩，竟是夜沉淵的師傅！

她眼神黯淡了下來，她知道元初很厲害，便猜測她是某個化身為童的老妖怪，在她眼皮子底下，她是不可能帶走夜沉淵的，故低著頭讓開了身體。

若是以往，元初看到顧青珂或許還有心情調戲一下，但現在，夜沉淵的心情顯然差到了極點，所以她沒有逗留，直接帶夜沉淵走了，這個充滿陰暗的地方，以後還是不要再來了吧！

*

天方開舟上，元初正在給夜沉淵擦拭手指，夜沉淵已經服用了丹藥，過重的傷勢抑製住了，但是他整個人獃獃的，深邃雙瞳無限放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也是，突然知道了那樣的消息，夜沉淵現在一定很難受！她要怎麼辦才好呢？

就在元初絞盡腦汁準備說點什麼的時候，夜沉淵突然開口了。

「師傅，謝謝你救我。」

元初皺著眉說，「咱們兩個，還提什麼謝啊！」

夜沉淵苦笑，如謫仙般俊美的容顏暗淡下來，帶著幾分自嘲。

「原本，我不想讓師傅看到夜家那些人的，他們，不配入師傅的眼。」

元初抿了抿唇，「其實沒關係的……」

她認真的說，「我不會因為他們，就對你產生什麼想法的！你就是你啊！」

夜沉淵聞言看著她，眼角漸漸有些紅了。

「師傅……你知道麽？」

他笑，神情無比自責。

「當初我五歲的時候，母親被帶走，我聽她說，夜家要將她嫁給一個壽元將近的老頭做鼎爐，就因為她是純陰之體。母親不想嫁，她走的時候都是哭著的。」

元初聽罷有些難過的低下頭，小手抓著他的手，夜沉淵也將她攥得很緊！

「……這些年來，我是真以為，她要嫁的是一個老頭，我真這樣以為……」

至少這樣她還能跳出夜家的牢籠，等他變強了，還能將她接回來，可誰知道她其實是入了魔窟？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這麼多年過去了，安有命在？

夜沉淵冷笑，「還有姑姑……」

「姑姑在家原本只是不受寵而已，日子雖然清苦，但也過得去，是因為我，因為她憐惜我，想照顧我，才成了夜家人的眼中釘，她們的死，都是因為我……」

夜沉淵精緻的雙眸緊閉，神情痛苦！

「我不僅害了我身邊最親近的人！還有當初救我的，收留我的人，或許我就是個不祥之人，凡靠近我的，都不會有好下場！」

「才不是呢！」

元初突然打斷了他，氣鼓鼓的說，「你要真不詳，第一個克的就該是我！但我不是活蹦亂跳的麽？」

「師傅！」夜沉淵不喜歡她咒自己。

「夜沉淵。」

元初突然叫他的名字，這是她第一次這麼嚴肅，這麼認真的叫他名字，那雙圓滾滾黑亮亮的眼睛看著他，就好像看著全世界。

「你母親的事不是你的錯，你一築基就回來找她了，你沒有錯！」

「我應該早點回來的……」

「你早點回來又如何？」元初道，「若沒有實力就回來，你連你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何談救人？」

「可是……」

夜沉淵睜大雙眼，第一次迷茫無助的看著元初，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可是這裏好難受！」彷彿他早一點回來，就能早一點知道實情，救母親脫離苦海一樣。

雖然他母親在他五歲就走了，可他只要一想到她逼嫁時不情願的眼神，就覺得無比自責。

見他這樣，元初突然伸手，將他抱入懷中。

他坐著，她站著，這個高度，雖然有些費力，但她還是努力的抱住了他，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打著他的後背。

「乖……不難受了。」

小時候她不舒服的時候，掌門大人也是這樣對她的，抱一抱，哄一哄，就不難受了。

「師傅。」夜沉淵抱緊了她，千言萬語，也隻化為了這兩個字，他到底只有十四，遇到事情，還是會痛苦，還好有她。

「她未必死了，我們還有機會不是麽？」元初輕聲道。

夜沉淵沒有說話，混元宗作惡多端，又行跡隱蔽，帝國多次想剷除這個毒瘤都找不到人，他們又如何找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