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他主要是出自私心，但也有非這麼做不可的理由。

若是天道真的「死」了，帝尊憑藉法則之力一手遮天，那天下還不知會亂成什麼模樣，畢竟沒有天道約束，所有想變強的人，都可以不擇手段了。

如此想想，那樣的世界，和毀滅有什麼區別？

良久之後，夜沉淵對顧彥道，「其實在你心裏，也有不甘吧？」

「……什麼？」顧彥愣了一下，良久才僵硬的回了兩個字。

「從五萬年前到現在，你用盡所有辦法都想活下去，你怕死，可一日不能飛升，你再強也會等來死亡，你心裏，對帝尊也有憤怒吧？」

顧彥此時在鏡中世界裏，聽到夜沉淵這麼說，心下意識的提起來之後，又慢慢放鬆了。

他戲虐的說，「我對帝尊忠心不二，當初……那個白衣女人叛變後，我就頂替了她的位置，一直到現在，帝尊下達的指令，我從來沒有失手過。」

不過想起夜沉淵，他咳了兩下，又強行解釋。

「當然，若不是我需要玄厄丹，你們早就被我毀了，甚至我完全不用親自出手，這就是力量的絕對碾壓！」

夜沉淵點點頭，「這一點，我是相信的。」

夜沉淵沒有拆穿顧彥，從顧彥的一些舉動就能看出，他內心其實是期待有那麼一個人可以打敗帝尊的。

眼下能得到永生的只有帝尊，他們這些人再怎麼修鍊都不會有機會。

能走到渡劫這個地步，他們都是從屍山血海一步步走出來的，沒有誰真的甘心就此止步，更何況顧彥還是這種性格。

夜沉淵一伸手，懸空的夙鏡碎片就落在了他手裏，他道。

「如今還活著的渡劫，是否都是帝尊的手下？」

畢竟帝尊不允許有人飛升，那麼渡劫期的人，將是他的重點防範對象。

顧彥哼道，「現在還活著的渡劫，都是聽話的，要麼歸順於他，要麼不再修行，自我廢逐。」

夜沉淵挑眉，「那你將這一切都告訴我，不怕帝尊知道？」

顧彥嘲諷的說，「帝尊確實一手遮天，人修的極致在他面前，也不過就是個玩具，但他大部分神識都用來遮蔽天道了，小部分神識又不知分散成了多少個，雖然對你比較在意，可你的重要程度，還沒到他必須時刻盯著你的地步，再說，我不是被你脅迫的麽？」

夜沉淵笑了，拋去厲老這層不談，隻說他這個人，還是挺有意思的。

「多謝顧前輩為我解答，我會在厲老面前替你解釋的，厲老心善，知道你當年是逼不得已，應當不會再和你計較。」

顧彥聞言，聲音驟然拔高！

「我要他原諒？真是可笑，而且，什麼叫逼不得已？《天地丹書》確實是我偷的，他的心上人也是我殺的，宗門更是我毀的！

我殺人只是為了自己，才沒有強迫這種說法，你不要因為他蠢，就這樣騙他啊！」

夜沉淵輕笑，「我知道你是壞人。」

他眼中浮現出星光，聲音更是低沉下去，「剛好，我也算不得好人。」

顧彥眉梢一挑，「你什麼意思？」

夜沉淵道，「沒別的意思，明天我就會和厲老一起煉製玄厄丹，只要前輩依言將你體內的人面蠍王殺死，丹藥雙手奉上。」

顧彥聽夜沉淵這麼說，心裏還是安心不少，他的壽命只剩下一個多月了，不然他也不會這麼急，親自跑出來，結果把自己搭了進去。

看夜沉淵的樣子，以後應該還想從自己這裏套話，說會給玄厄丹，顯然不是一句託詞。

顧彥什麼都沒說，徹底沉寂了下去。

原本映照出鏡中世界的碎片鏡面，瞬間又變成了一片白茫。

夜沉淵將碎片收好。

雖然他半點都沒表現出來，但他心裏一點都不輕鬆。

他側躺在元初身邊，而元初也側躺著向著他，在他的遮掩下，她對剛剛發生的事一無所知，也因為對象是他，她才會這樣毫無防備。

夜沉淵伸手，將她額前的發攏到耳後，原本沉重的心情就好像撥開了雲霧，一點點放鬆下來……

師傅長得越來越好看了。

她在他的身邊，緩緩蛻變成讓人驚艷的模樣，但夜沉淵永遠不會忘記她小時候，是怎樣小小的一團，需要小小的他連哄帶騙才願意起床……

他將人抱在懷裏，喟嘆一聲，語氣緩慢而堅定。

「師傅，不管前路多麼艱難，為了你，我也一定會走到最後。」

「你的執念，你的心願，我來替你實現。」

他已經有點迫不及待想看她到時候驚喜的表情了，哪怕是為了這個，他也絕不認輸！

——即便帝尊比他想像的還要強大。

次日，夜沉淵將顧彥的事情和厲老說了，厲老神情複雜，且一度懷疑夜沉淵是故意這麼說的，就是為了讓他安心給顧彥煉丹。

「好了好了，你其實什麼都不用說，我也會給他煉丹的。」

「哦？」夜沉淵有些意外。

「因為……」厲老暗暗咬牙，「因為讓他就這麼死，實在太便宜他了！」

顧彥並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隻莫名覺得耳朵有些癢，嗯……還有三條人蛇，就算厲天失手，也不可能三次都失手，他的丹藥還是有著落的！

夜沉淵果然沒有食言，次日，在看到顧彥殺死體內的人面蠍王后，他將丹藥送到了鏡中世界內。

一般來說，夜沉淵也好，元初也好，以他們目前的修為，即便夙鏡碎片歸順，他們想控制它也有點難，頂多封鎖它。

但隻送一顆丹藥進去，還是能做到的。

顧彥將丹藥握在手裏，有點意外夜沉淵的速度，他下意識的說了一句。

「這不是毒藥吧？」

他眼下的身體，可經受不了半點毒藥的摧殘了。

對於這個，夜沉淵還是很自信的，他肯定的說。

「厲老從來不會煉製毒藥，那是他的原則。」

一邊的厲老聽罷，突然有點心虛，但轉念一想，他確實沒有投毒害人啊！再說，這顧彥殺人如麻，難道不該受點懲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