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籃球場走到教學樓的後操場,宋浪還有點懵。
說實話,他現在腦子裡很亂。
長這麼大,對自己這個父親也僅僅是聽說而已。
看著這張有些相似的臉,能感覺到的就只有陌生。
自懂事起,他跟著劉老漢在臨江縣收破爛為生。
聽過最多的就是嘲諷和冷言冷語,小時候連做夢都是這種聲音。
「娼妓的兒子,臟死了,滾遠點。」
「你爹媽都不要你了,生下來就把給你丟了。」
「還好意思姓宋啊?也不知道是你媽和誰生下來的小野種,丟人現眼。」
「沒看宋家都不管他麽?這種人生來就低賤,我們才不跟你玩。」
「我都不知道你這種人還活著幹嘛?我要是你,有個交際花的媽,早就不想活了。」
「……」
太多太多了,這樣的聲音。
一個人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難道就要因此而被人瞧不起嗎?
他就是這麼獨自走過來的,這些東西不去細想還好,有時候不經意想起,這些人說的話清晰的浮現在腦子裡,扎在心裡的那些刺還是會隱隱作痛。
就算想發泄,想破口大罵,都找不到出口。
爺爺總說,「浪浪,爺爺雖然不懂什麼大道理,但我們靠自己的雙手自食其力,不偷不搶頂天立地,就一點也不低賤,沒有誰生來低賤,人也不該有貴賤之分。」
話是印在他心裡,可是他從小所面對的,經歷的,也都一併刻了進去。
在他剛開始了解這個世界的時候,周圍就充滿了冷漠和惡意。
他不是天生沒感情,熬了好幾年才接受這樣的事實,這樣的自己。
並且也接受了沒有父母的生活,最後還要被迫接受自己唯一的保護傘被人打得稀碎。
他不疼嗎?當然不是。
只是疼著疼著就麻木了,也就漸漸沒所謂了。
他也想不偷不搶頂天立地,卻又不甘心一輩子就這樣沒出息。
說是渾渾噩噩也好,沒心沒肺也罷,總之這十七年就是這樣過來了。
到現在,宋修楷突然站在他面前,不禁就覺得有點好笑。
尤其是看到他那副人模狗樣的樣子,彷彿連同他深藏在心底的那些倒刺全都勾了起來。
重新勾起這些刺,比剛扎進去的時候還要疼。
宋浪靠在後操場的樹下,走了一會兒神。
然後就聽到宋修楷說:「宋浪,我這次來是接你出國的。」
「出國?」宋浪眉梢動了動,笑得格外諷刺,「你哪來的自信?你來接我,我就會跟你走?做什麼白日夢呢?」
宋修楷是個好脾氣,卻也有上位者的威嚴。
他倒是沒說重話,只是輕輕嘆了口氣,「你在這裡是不會有將來的,跟我去國外,我可以給你所有最好的。」
「嗤,」宋浪看著他,眉宇間的野氣難馴更加明顯,「我需要麼?早十幾年前幹嘛去了?
現在跑來我面前跟我說這些,不覺得有點可笑麽?還好意思說自己是我父親?你哪一點配得上父親這兩個字?
哦,對不起,我忘了,你現在應該是別人的好父親,但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