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宵看破紅塵, 從霍闌懷裡起來,四大皆空穿好了衣服。
霍闌想要起身幫忙,被梁宵不由分說按回了床上。
霍闌沒防備, 讓他砸了個實著, 下意識抬手把梁宵回抱住了, 避著床沿, 往懷裡護了護。
梁宵趴在他肩膀上, 半愁不愁,先忍不住笑了。
要去寺裡, 不好太放肆。梁宵咳了一聲,壓了壓熱意,含混:“等……我回來。”
梁宵昨晚睡得迷迷糊糊,也知道霍闌沒怎麽休息, 不放松地把人按在床上, 扯著被子囫圇裹住:“睡一覺,起來再工作。”
霍闌被他折騰這一通, 又結結實實仰面在床上砸了一下, 其實已經很精神,但還是順著梁宵的意思點點頭, 閉上了眼睛。
窗簾被拉得嚴實, 燈光隔著眼皮,暖融又暗淡,幾乎叫人分不清時間。
梁宵在屋裡忙活一陣,把趁手的東西幫他收拾好了, 繞回床邊坐下, 檢查了霍總的睡眠狀況。
霍闌有心配合他,安靜闔眼躺著, 呼吸平緩一動不動。
梁宵不知道從哪兒藏了片茶樹嫩葉,捏在手裡屏息凝神靠近,撥弄了兩下他的眼睫毛。
霍闌:“……”
霍闌闔著眼,更顯得眼睫濃深。梁宵玩上了癮,沒忍住又去扒拉另一邊。
霍闌實在忍不住,睜開眼睛,捉住了他的手。
梁宵沒半點被抓包的自覺,惡人先告狀,換了隻手拿葉子點他:“裝睡。”
霍闌一向辯不過他,不知道怎麽就又成了理虧的一頭,靜了下:“養神也……很有用。”
霍闌握著梁宵的手腕,掌心貼著腕骨,幾乎更能察覺到梁宵這些天又掉了多少分量。
霍闌不想讓他更替自己操心:“我會躺足一個小時,你放心。”
梁宵看著霍闌身上又冒出來一板一眼的架勢,連頭疼帶心軟,舍不得再折騰他,在霍闌唇畔叨了一口:“別動。”
霍闌微怔。
梁宵這次來帶了個有些陳舊的表盒,看得很緊,不準他打開看,霍闌也恪守著規矩,一次都沒碰過。
霍闌按他交代的不動,看著梁宵把那個盒子拿過來:“是什麽?”
“本來想等你哪次鬧別扭了,就拿出來哄你。”
梁宵笑了笑:“這麽容易就給你……虧了。”
霍闌蹙眉:“我不會鬧別扭。”
梁宵心說你沒少鬧別扭,安慰地拍了拍霍?下雪?河豚?總的肩膀,打開那個盒子,從裡面拿出來枚袖扣。
霍闌撐著手臂坐起來,還想同他解釋情緒的事,看著梁宵遞過來的東西,頓了頓,下意識抬手接在掌心。
袖扣格外精致,銀色金屬包邊,是能打開合上的暗扣造型,裡面的材質顯得格外特殊。
淡青色,像是某種琥珀,裡面封了枚剔透的冰晶。
清新潤涼的雨意一並撲面而來,霍闌下意識握緊了袖扣,倏地抬頭。
“我問的池澈。”梁宵笑笑,“他說這樣能存一點信息素……這麽一轉就關上了。”
江平潮也有個裡面封了片香菜葉的琥珀吊墜,粉絲一直在扒這塊吊墜的寓意,知道內情的人雖說多少有些不忍直視,但也畢竟感懷豔羨這種情分。
梁宵特意找池澈問過,alpha的易感期除了用擬信息素應對,其實也有別的辦法。
omega的信息源可以萃取提純,凝成類琥珀的材質緩慢揮發,只是要直接從腺體提取,多少要受些折騰。
他的腺體已經大致痊愈,找了個在劇組拍戲的空檔,拽著管家合謀,溜出去折騰了小半天。
要不是為了這個……說不定也不至於只能堅持區區十分鍾。
梁宵想想就扼腕:“我真的沒那麽快……”
霍闌看他半晌,將梁宵攬回懷裡。
梁宵還在為十分鍾鬱鬱不得志,忽然被整個端起來,嚇了一跳,本能回抱住霍闌:“你先自己感動一會兒,我得出門,現在不能亂來――”
“……”霍闌:“我不亂來。”
梁宵半是松了口氣半是惋惜:“哦。”
霍闌摸摸梁宵的頭髮,掌心覆在他腺體上:“還難不難受?”
“早沒事了。”梁宵說,“我上次去順便做了個檢查,腺體恢復得差不多了,就是自主性還差,激發和抑製都偏弱。”
一而再再而三落下的傷,被霍闌嚴格盯著養了這麽久,好是好得差不多了,再要恢復就只能細水長流。
梁宵生怕他不懂,特意給他們霍總詳細解釋:“就是我要麽不進入發情期,一旦進了,沒個七天七夜不是很容易出來。”
霍闌畢竟端肅慣了,被他說得有些無措,側過頭低聲:“不說這個。”
梁宵知道他不亂來了,就很想再多說幾句:“等這個階段過去,就徹底沒什麽問題了,我就能偷偷溜進你辦公室。”
“你把隔音修得好一點。”梁宵越想越帶感,“到時候心隨意動,抓緊時間,關門下唔……”
霍闌實在忍不住,低頭吻住他,細細把只能堅持十分鍾還要硬撩的omega親得沒了音。
梁宵被他親得沒話說了,軟塌塌趴著,心滿意足:“還以為你會生氣。”
霍闌把梁先生仔細團好,在懷裡圈穩:“我為什麽生氣?”
“我瞞著你弄這個……”梁宵含糊,“你怕我傷身體。”
照霍闌一貫的作風,梁宵其實多少還有些擔心,他們霍總會不會因為他不珍惜身體再下場雪,不分三七二十一動怒把禮物退還給他。
少年霍闌是一定要為這種事生一場氣的,梁宵甚至都準備好了第二套方案,倔強而堅貞地含淚離家出走,為兩個人的愛情故事加上點無傷大雅的小波折。
然後再被他們霍總找回來,關進小黑屋,更嚴重的說不定直接綁起來,狂風驟雨地按在床上……
霍闌察覺到他視線往袖扣上瞟,蹙了下眉,攥起拳背在身後。
梁宵沒忍住樂:“不搶。”
梁宵心猿意馬,抱著他輕拍了兩下:“太遺憾了。”
霍闌跟不上他的思路,還不清楚梁先生腦內的車一路上了多少邁,搖搖頭,在梁宵額間吻了下:“你有分寸。”
覆落下來的吻太柔和,梁宵從狂風驟雪的夢裡醒了,抬頭迎上霍闌視線。
“你知道我怕什麽。”霍闌說,“你並不很在意自己,但為了我,絕不會因為這種原因再叫自己出事。”
梁宵不習慣這麽措手不及地坦白,張了張嘴,有點臉紅:“也,也沒這麽偉大……”
梁宵沒繃住,咧開嘴笑了下,抱著霍闌埋進頸間,正要含著熱淚也表個白,忽然被他們霍總在肩背上輕按了下。
梁宵控制不住條件反射,肩背筆直坐在他腿上:“……”
“剩下的事,我會負責。”霍闌看著他,“你不在意自己這一項,也要更正。”
梁宵隱約覺得不對:“這是我之前和你說的……”
霍闌不止學會了這一句:“否則等將來我們老了,你一旦身體不好,我還要抱著你四處走動,專心照顧你。”
梁宵喃喃:“你不專心照顧我嗎?”
“……”霍闌:“照顧。”
梁宵:“你不抱著我到處跑嗎?”
明明現在他身輕體健沒病沒災,他們霍總都已經快幫他把腿捐了。
霍闌:“……”
霍闌被他反駁得無言以對,本能覺得一定忽略了什麽地方,蹙緊了眉垂眸沉思。
梁宵佔了便宜就跑,從他懷裡蹦下來,飛快叨了在邏輯的胡同深處沉吟的霍闌一口,拎著衣服矯健出了門。
一行人浩浩蕩蕩去了棲石寺,賞景的賞景看古跡的看古跡。梁宵找了個空,忽悠著跟拍導演去幫忙拍蘇老師給俞枝捉蟈蟈,繞到寺內找著了管家。
管家已經等他一陣,目光亮了下,迎上來:“梁先生……”
梁宵點了下頭,笑笑:“辛苦您了。”
管家連聲客氣著不敢,引他過了扇小門,去了專供香客的佛堂。
牌位一放十年,長明燈都換過了不知道多少次,已經格外陳舊了,當年的漆色都暗淡了不少。
梁宵按著沙彌指引,鄭重按晚輩行了禮敬過香,安靜拜了幾拜。
佛前青燈,冷清安寧。
管家在一旁陪著,心中黯然感懷交集,悄悄同寺裡續了香火,回來時愣了愣:“梁先生,您求的什麽?”
梁宵頭也不抬:“同命符。”
管家結結實實嚇了一跳,慌忙攔他:“不行不行――不是跟您開玩笑,霍總真的不喜歡這個。”
管家年紀大了,多多少少信這個,壓低聲音跟梁宵透底:“確實靈……霍宅一直偷著說,先生夫人就是因為這個生死同命,才會一起出了意外……”
梁宵看了看一旁怒目而視的小沙彌,及時接過那兩個放了符紙的護身符,拽著管家出了佛堂。
管家憂心忡忡盯著他。
“不要緊。”梁宵耐心給他講,“解鈴還須系鈴人。”
梁宵對霍闌的性格已經有了十成把握,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心裡過不去這個坎,不是不去碰它,自欺欺人地找點什麽東西遮起來,就能假裝這條路平了的。”
管家無從反駁,為難:“要我們假裝先生夫人回來了嗎?”
“……”梁宵:“啊?”
管家和霍闌討論過梁先生怕鬼的問題,不很敢和他說明白,隱晦暗示:“假裝……先生夫人收到香火回來了,和霍總說他們過得很好,還很支持你們兩個在一起……”
梁宵肅然起敬:“不用。”
梁宵來上這一炷香,不只是為了圓成霍闌的念想。
既然兩個人已經算是一家,不論怎麽樣,當然也要來見霍闌的長輩。
何況梁宵對自己也向來很有信心:“再說了,伯父伯母為什麽會不支持我們兩個在一起?”
管家:“……”
梁宵覺得這一句純屬多余,仔仔細細收好了那兩個護身符,同管家一起出了寺:“符就是用來護人的,靈不靈,其實只看能不能得償所願。”
“是。”管家語塞,“可霍總――”
梁宵懂:“霍總小時候聽霍宅的人說多了,多多少少受了影響,也有些信這個。”
管家悔之莫及:“是。”
霍總不只有些信這個,還會一邊把公證過的遺書交給梁先生,一邊批評梁先生說得太不吉利。
管家生怕畫面重演,提心吊膽跟著梁宵:“您和霍總好好說,盡量不要提生生死死神神鬼鬼……”
梁宵對這個最有把握,點點頭:“您放心。”
管家不放心,一路把他送回了錄製場地。
圍爐夜話多半是導演組的專場,眾人在老宅曬場圍坐成一圈,月明風清團著茶爐,聽編劇和導演講故事,算是難得出不來什麽岔的環節。
尹馳難得省心,指揮著攝像安詳地拍了一圈。
製作人和這兩個人搭了不止一次,聽得耳朵起了繭,扯著孟飛白在一邊打撲克。
蘇蔓沒能給俞枝捉著蟈蟈,咬著草葉教omega小姑娘編蟈蟈籠子。
江平潮難得能和經紀人多待一陣,勉強聽五分鍾,就要回頭找一找池澈的位置。
……
“其樂融融。”尹馳感慨。
副導演深以為然點頭:“要是大家一直都能這麽和諧就好了。”
“……”管家不很清楚節目組之前遭遇了什麽,離怡然品茶的攝製組遠了些,在暗處守著攝像機埋伏了一整晚,終於滿腹憂慮地回去了
“好了,剩下的明天再講。”
編劇被跟拍導演小心翼翼提醒了三次拍攝結束,依然不緊不慢講完了最後一個求符保平安的故事,笑吟吟對霍闌高度評價:“霍總前途無量。”
霍闌謙辭道謝,扶著睡了兩覺的梁宵稍坐起來,輕輕拍了拍背,想要將他叫醒。
梁宵睡得昏天暗地,勉強掀開眼皮看了一眼,就又打著哈欠撲街在了他肩上。
霍闌擔心編劇誤會,伸手將人扶住:“他不是――”
“他不是故意睡著的。”編劇笑吟吟點頭,“這個故事他原本也用不著聽。”
霍闌微怔。
“什麽符保什麽人,什麽災念什麽經。”
編劇不緊不慢:“有執念才會專心聽這個。”
梁宵在寺裡特意拜托了編劇,裴光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笑著問霍闌:“你現在覺得,同命符是做什麽用的?”
霍闌怔了下:“生死同命……”
裴光擺了擺手,格外深奧地拍拍他的肩膀,從宋導手裡搶了根火腿腸,一溜煙走了。
攝製組這一次沒有近距離跟拍,梁宵半睡半醒,晃晃悠悠被霍闌領上山腰,攝像機跟到小屋門口,就懂事地自己下了山。
霍闌記著承諾,攬著梁宵輕晃了兩下,見他惺忪睜了眼,才抬手替他仔細剝了衣服。
梁宵:“!!”
梁宵瞌睡蟲飛跑了十來隻:“到哪段了?”
霍闌愣了下:“什麽?”
梁宵特意在編劇的支援下為今晚寫了個大綱,趴在他胳膊上醒了醒神,忽然精神抖擻,興衝衝就要往溫泉跑。
霍闌及時把他圈回來,一絲不苟衝過了熱水、預先準備了補充體力的葡萄糖和飲料水果。
兩人說不定多晚才能再回來,霍闌在挑水果時多耽擱了些,繞到溫泉浴場,梁宵已經愜意地癱在了池邊上。
霍闌放下果盤,摸了摸梁宵的額頭:“暈不暈?”
“沒事。”梁宵精精神神,“一塊兒泡嗎?”
霍闌笑了下:“不急。”
他知道梁宵期待了一天一宿,把冰鎮過的果盤遞給梁宵,靠著池邊坐了,叫梁宵枕在肩上,慢慢推揉著肩背周身。
梁宵連疼帶舒服,有一聲沒一聲地抽冷氣,又一次蟄伏在他們霍總異稟的天賦下:“怎麽還學了這個……”
霍闌輕聲:“你說浴缸按得不舒服。”
梁宵幾乎都忘了自己什麽時候說過這句話了,仰頭愣了半晌,被霍闌俯身撈住,在水裡翻了個面。
梁宵:“……”
霍闌一絲不苟替他紓解著筋脈,碰到那些還沒褪去的淤青,力道就放得更緩,掌心帶著溫熱水流,一點點把這些天的積勞徹底揉散開。
梁宵趴在他臂間,閉上眼睛,在霍闌胸口貼了貼。
霍闌低頭:“疼?”
“不疼。”梁宵笑笑,“你幫我拿個東西。”
霍闌攬著他靠回池邊:“什麽?”
“那邊那塊石頭。”梁宵胡言亂語,“我做了個夢,夢裡白胡子老頭跟我說石頭底下有東西……”
霍闌看著那塊生怕他看不見,還特意用熒光顏料畫了個向下箭頭的石頭:“……”
霍闌過去,把石面掀開,看清了下面壓著的東西,微蹙了下眉。
“霍闌。”梁宵叫他。
霍闌並不喜歡這種約定,但也不會因為這個駁梁宵的意,拿出裡面兩個裝著符紙的錦袋,回到池邊:“我去收好。”
梁宵趴在溫泉邊上,眸色被池水星光映得分明:“霍闌。”
霍闌停下動作。
梁宵:“你知不知道,這是幹什麽用的?”
霍闌今天已經被問過一次這個問題,他想不出更多的答案,沉默一陣,搖了搖頭。
“這東西的用處,不是生死同命。”
梁宵說:“我問過寺裡了,它保的是生同命、死同穴。”
霍闌怔忡抬眸。
“同穴是多少年以後的事,這個你自己負責,給咱們倆的修一塊兒就行了。”
梁宵朝他一笑:“我們不用它求什麽一天死……那個沒意思。”
梁宵:“我們用它求……只要有一個人活著,另一個就得活著。”
梁宵:“好好活著。”
霍闌氣息倏然一滯,定定凝注著梁宵。
“我求過了。”
梁宵看著他,眼睛彎了下,雨霽雲舒:“你跟不跟?”
他說這話的架勢格外不莊重,偏偏目光洗過一樣亮,頭髮濕漉漉滴著水,墜進熱騰騰的溫泉裡。
攪得一池星動。
霍闌看他半晌,用力攥緊了那兩個同命符,跟上來,握住了梁宵伸出的手。
第 九十九章
……
他們霍總跟得雷霆霜雪。
梁宵在溫泉雪色裡翻覆了不知多久, 心滿意足,枕著霍闌的胳膊緩慢融化,把溫泉也從劇組的安全詞裡徹底劃了個乾乾淨淨。
他實在坐沒坐相, 身上又確實綿軟放松得沒半點力氣, 枕著枕著就開始打瞌睡, 整個人沿著水面慢吞吞往下淌。
霍闌擔心梁宵嗆水, 攬著人往起坐了坐, 靠在自己身上:“小心。”
“沒問題。”梁宵察覺到他按著自己的脈搏,手腕一轉, 撈著霍闌的手握住了,“我現在還能繞著半山腰跑一圈。”
霍闌看他半晌,瞳底徹底暖融,摸摸他的頭髮。
梁宵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蹭了下他的掌心:“渴了。”
他自己不動, 攢了點還沒化的雪專心致志捏小雪人,支使霍助理支使得心安理得。
霍闌跟著牽了下唇角, 配合著點點頭, 拿過果盤在一旁等著。
梁宵還有心攪和攪和,讓他們霍總徹底把這個小土坎推平, 果盤來張口閉眼等了半天, 閉上嘴微訝:“還有流程嗎?”
……莫非他們霍總突飛猛進,已經學會親一下換一口水果了。
梁宵把自己想得不很好意思,輕咳一聲,含混著假裝推讓:“不合適……”
霍闌:“很合適。”
梁宵高高興興叛變立場:“是。”
梁宵打起精神, 把手裡擺弄了半天的小雪人戳到池邊, 維持住人形撲上來,準備順杆上親他們霍總一口。
剛蓄勢, 他就眼睜睜看著霍闌把果盤遞了過來:“……幹什麽?”
“等了太久。”霍闌說,“不涼了。”
梁宵:“……”
梁宵:“哦。”
“我下的是雪。”霍闌同他細致分析,“局部製冷效果不很好,影響整體觀感,需要冰塊――”
梁宵惱羞成怒,一口叼在了他們霍總的肩膀上。
霍闌已經熟練了在他撲上來的時候放松肩頸肌肉,被梁先生結結實實咬了一口,隱約吃痛,依然及時抬手護住梁宵,沒讓他磕到溫泉邊沿的嶙峋石壁。
兩人在一起早不是一兩天,霍闌對梁宵襲擊的套路諳熟於心,一手牢牢護著梁宵,一手把果盤堪堪端穩。
梁宵被他們霍總抱著親了親額角,余怒未消,搶走了果盤裡最紅的一塊西瓜。
霍闌壓了壓嘴角,低聲哄他:“知錯了。”
“信息素是用來這麽玩的嗎?!”梁宵痛心疾首譴責他,“雪人要化了!”
霍闌應聲幫小雪人下了點雪。
梁宵還想再義正辭嚴雙標幾句,抬頭迎上霍闌瞳底蘊著的笑意,沒來得及回神,先繃不住下了一小片小冰雹。
梁宵:“……”
霍闌眼疾手快,接了些擺在果盤裡,仔細冰鎮妥當,挑了個葡萄剝了皮給他。
梁宵還沒從他們霍總眼底那點笑影裡緩過神,捂著胸口艱難保持清醒,張嘴接了葡萄,一不小心就碰上了霍闌微涼的指腹。
兩人心神都跟著不受控地一悸。
“不行。”梁宵含著葡萄,痛不欲生,攥著霍闌手腕火急火燎要抑製貼,“下雪是情趣,下冰雹會砸哭我們的……”
霍闌替他擋著劈裡啪啦掉的小冰塊,嘴角壓不住地抬了下,低頭親了親梁宵的眼睛。
哪怕大雨裡接吻都是個足夠浪漫的事,梁宵實在想不出冰雹裡有什麽情趣可言,抬頭想要強調問題,迎上霍闌眼底的笑意,終歸也無可自製地跟著徹底沒了底線。
……
下冰雹就下冰雹吧。
沒教會他們霍總開車,教會了他們霍總開玩笑,也是大功一件。
梁宵實在太喜歡看霍闌這麽笑,順手往他臉上潑了捧水,抓緊機會,胡嚕亂了霍總的頭髮。
次日,霍闌替梁宵請了早錄製的假。
“……”蘇蔓吃著三明治,看著自家公司老總的神色都有些一言難盡:“這麽急嗎?”
霍闌蹙眉:“什麽?”
一個劇組都差不多知道詳情,今早一群人收到了四號房間友情讚助的三明治,感動之余,也閑得沒事用物資湊在一塊兒下了注。
賭投資人什麽時候會忍不住凶殘地辦了過於可口的omega藝人。
錄製還有兩天一夜,蘇蔓賭了兩瓶啤酒,賭霍闌能忍到今天下午,已經是眾人裡最靠前的。
沒想到他們都有些低估了頂尖級別的alpha。
霍總還聽不懂這種級別的暗號切口,公關部部長愁得早生華發,跟上來解釋:“不是……梁先生傷了腿。”
他說得認真,原本閑聊打趣的一群人也跟著愣了愣,意識到不是玩笑,紛紛關心:“嚴重嗎?”
公關部部長:“不嚴重……”
顧及到要錄節目,霍總和梁先生其實都很克制,並沒做什麽影響拍攝的事。
……只是梁先生下冰雹的次數還不多,相對而言,經驗畢竟有些不足。
在兩人從溫泉裡出來的時候,梁先生沒察覺細小的冰碴,腳下打滑一時不慎。
劈了個叉。
雖然霍總反應及時,沒讓梁先生受到進一步的傷害,但既定事實無疑已經嚴重傷害到了梁先生的身心。
公關部部長早上去匯報工作,一不小心聽到了詳情,到現在都很擔心自己會被滅口,謹慎看了看霍總的神色:“休息……休息半天就好了。”
“那就好。”尹馳松了口氣,“需要我們去接嗎?”
尹馳見縫插針:“我們正好有一款越野車的讚助,翻山越嶺如履平地,只要先讓我們的工作人員把梁先生抱到車上――”
霍闌沉聲:“不用。”
尹馳:“……好。”
尹馳看著霍總上山去接梁先生,叫回了攝像機,低聲安慰招商組:“我們可以……假裝梁先生坐著我們如履平地的越野車下來。”
畢竟梁先生不帶著腿參加節目的畫面,都要嚴格按照兩人不熟的原則剪輯乾淨,這種時候順勢幫投資商加個廣告,也算是合理雙贏。
尹馳當了多年的綜藝節目導演,處變不驚,指揮著節目組開了輛越野車停在老宅外,爭分奪秒介紹了油耗配置平穩性。
鏡頭切換,已經轉到了被霍總親自抱到山下,安安穩穩坐在茶室的梁先生身上。
……
“揉撚算是製茶的最後一個步驟,之後就隻用乾燥了。”
梁宵接過了指導工作,沉穩清冷得絲毫看不出昨晚劈了個叉:“一般手工都有專門的揉撚台,上面有篾片,要有耐心,不能快不能慢。”
梁宵在茶園做過不短的工,現在做得依然得心應手,把茶團攏在掌心,翻轉著在篾片上不急不緩推揉:“乾燥過程,烘或炒的比較多,蒸曬也有,要看茶的品類。”
蘇蔓三下五除二揉碎了自己那一坨,扒拉著梁宵揉出來的茶葉看了看,好奇:“平時喝的茶就是這麽揉出來的?”
“現在大概普及機器了。”梁宵笑笑,“我們那時候大都是人工。”
霍闌手中的茶葉也碎了不少,梁宵探過去幫忙調整了下,耐心解釋:“這樣能破壞組織,把茶汁擠出來,附著在表面上,一泡茶湯就出色了。”
主持頗覺這裡有些值得深挖的點,舉著話筒:“您是真做過這些工作嗎?”
“差不多。”梁宵笑笑,“都是以前的老黃歷了。”
主持特意做了功課,給梁宵手上的嫻熟動作帶了鏡頭,感慨:“也不知道雲斂那些履歷裡,有沒有茶園製茶這一項……”
茶原本就顯得格外清雅,雲斂的過去籠罩在迷霧裡,劇中那一身的江南風韻和古色古香的茶室相襯,竟然意外的和諧。
“輕壓短揉。”
梁宵想了想一點也不清雅的製茶車間,沒戳破,帶著霍闌試了幾次:“這些是嫩葉,不能太用力氣。”
梁宵看他依然不得其法,索性整個人挪過去:“輕一點,對――”
攝像頭跟著梁宵走了沒多遠,眼睜睜看著梁先生被霍總端過走,飛快非禮勿視地轉給了其他嘉賓。
“梁老師明目張膽偏袒。”孟飛白笑著打趣,“我們也揉碎了不少,怎麽沒這個待遇?”
“他們不熟。”
蘇蔓又換了一團,沒控制好力道,對著滿手的碎葉信口開河:“要多交流。”
這種工作無疑對alpha格外不友好,江平潮也失敗了第三次,放下手裡的茶葉,鬱鬱歎了口氣。
尹馳琢磨半晌,目光一亮有了靈感:“不論以前有沒有,以後有不就行了嗎?”
編劇同他想到一路,兩人湊在一起嘀咕半晌,調來了台專門的攝像機。
梁宵正專心指導霍闌,察覺到攝像機湊過來,不由好奇:“要錄什麽?”
“多年後。”編劇示意他朝攝像頭笑笑,“渡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歲除》上星首播已經結束,收視率平均到了三點零,結局單集收視率飆到七往上,雖然讓雲斂活著縹緲地出現了一個鏡頭,編劇依然被虐心虐肺的觀眾痛哭著寄了一地的刀片。
線上的播出會補上一部分刪減鏡頭,梁宵被編劇拐著拍過的那些片段也會作為彩蛋隨集放送,收視率無疑早有了保障。
但能錦上添花,當然也不容放過。
“到時候做成小劇場。”編劇邊監督邊解說,“風雲落定,國泰民安,景明景哲兄弟盡釋前嫌,帶著相親相愛的家眷來探望開了茶園的故友……”
編劇:“……”
鏡頭盡職盡責跟著轉過來。
江平潮越做越錯,眼看信息素又要不穩定,被孟飛白眼疾手快護住無辜的茶葉,把人塞給了偽裝成FollowPD的池澈。
蘇蔓被俞枝攏著雙手,輕聲慢語哄沒了脾氣,一步步跟著學操作要領。
開茶園的清雅故友一身江南煙雨,坐在投資方的腿上,整個人被穩穩當當圈著,專心致志地揉著手裡的茶葉。
……
編劇沉吟良久,扣上鏡頭蓋,扯著導演出了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