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時間晃眼即過。
《在路上》節目組深諳吊觀眾胃口的訣竅, 新一期節目切換視角,抽絲剝繭地細致講了少年身上罕見的症狀和表現。
段明特意聯系節目組問過,剩下的成片還在剪輯製作, 預計至少還要兩到三期才會揭開謎底, 進入科普階段。
“我們跟霍總也說了, 節目裡沒有梁先生, 不用特意看。”
管家難得找到機會, 打電話過來報信:“梁先生的劇還在播出,霍總的題也沒有做完, 應當沒有時間關注太多。”
段明按按額頭,夾著電話,在本上記了幾筆:“辛苦了。”
管家連聲說著不敢,遲疑了下, 還是忍不住低聲問:“當初真的是梁先生……”
經紀人一周前忽然打電話過來, 讓他們這邊幫忙周旋。管家清明時聽保鏢隊長說那天沒下雨,心裡就已經有了預感, 當即猜著了是怎麽回事。
兩頭心照不宣, 都沒把事情挑明,可也都已猜到了七七八八。
管家這些天都沒敢細問, 越想心裡越沉, 終歸沒能忍得住。
段明不再瞞他,歎了口氣:“是。”
縱使已經有了準備,管家心裡依然跟著一緊:“梁先生那時候才多大啊?”
自己還是半大的孩子,走投無路了, 拚上命救朋友, 末了連留都不敢留,帶著東西就跑得沒了影子。
那些八卦號前陣子熱衷扒梁宵的過往, 霍闌不準他們瞞,管家往書房送過兩次,也多多少少看過。
梁宵那時候甚至連家都沒有。
管家不清楚omega硬扛分化是什麽後果,但也看過梁宵這些年的體檢報告,當年的舊患到現在依然嚴峻得不容忽略。
向回倒退十年,幾乎叫人無從設想剛分化完成、一身傷病累累的小梁宵是怎麽一個人在帝都摸爬滾打著活下來的。
段明剛知道真相時就想過這些,奈何梁宵嘴緊,這些事一個字也不肯透露,到現在依然沒能問得出來。
“就是因為這個。”段明低聲,“梁宵想盡量瞞著霍總……至少有個緩衝。”
“是。”管家進退兩難,良久歎了口氣,“就是難為梁先生了。”
管家幾乎能想到梁宵自己瞞著這些事有多委屈:“我們暫時過不去,您幫我們多慰問慰問梁先生。”
段明回頭,看了一眼和遊戲一起遊走的梁先生:“……行。”
管家越想越擔心:“梁先生這些天還好嗎?”
段明:“還好。”
“這些年能走到現在,都多虧梁先生自己。”
管家滿腔感慨:“論起來,霍氏才是報恩……梁先生真的不容易。”
半小時馬上就要到了,梁宵格外不容易地打廢了一條命,正要扼腕長歎,被段明牢牢捂住了嘴:“是。”
管家忍不住關切:“梁先生現在怎麽樣了,有什麽要我們照應的地方嗎?”
段明松開手,看著被青少年防沉迷的限時卡得奄奄一息的梁宵,揉著太陽穴深吸口氣。
梁宵失去理想,抱著遊戲機晃悠悠飄到床邊,頹廢在了床上。
段明:“……有。”
管家沒想到真有能幫得上的事,幾乎有些驚喜:“什麽?”
段明當初做經紀人的時候,好歹也有些抱負理想,對將來的工作內容有些預估,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段明:“霍總……給他買的那個遊戲機。”
管家愣了下:“啊?”
段明歎了口氣:“防沉迷設置的密碼是多少?”
管家使盡渾身解數,從霍總手中套來了防沉迷的密碼。
“梁先生說,其實背面有題目的答案……”
管家隱蔽出手,把密碼給經紀人發了過去,放下咖啡提醒:“您不看看嗎?”
霍闌蹙了下眉,抬眸看了管家一眼。
管家:“……您不看。”
“是梁先生親手出的題。”霍闌很不滿他這個態度,不悅沉聲,“我應當全心應對,不該投機取巧。”
管家心說您未免也過於全心了,歎了口氣,沒多勸,搬走了一摞用過的算草紙。
霍闌當初成績再好,也已經畢業多年,當年學的東西多年用不上,難免生疏不少。
如果不是恰好趕上易感期,說不定補起來還要更困難些。
管家幫他收拾好桌面,往抽屜裡補充了新核桃:“這段時間的工作稍微少些了,您要去看看梁先生嗎?”
霍闌目光動了動,沉默了下:“不行。”
管家不解:“為什麽?”
霍闌靜了一陣,按按額頭,闔眸歇了歇,放下筆
霍闌沒去碰那些核桃,拿了支抑製劑拆封,稍稍壓製了些信息素的躁動,重新閉上眼睛。
“您是怕自己忍不住,耽擱梁先生工作嗎?”
管家猜測著,小心幫他配了能稍微減弱副作用的藥,連溫水一起放在桌邊:“其實――”
“信息素而已。”霍闌淡聲,“我能忍得住。”
管家愣了下,想想這些年的情形,心裡跟著黯然:“是。”
管家這些天都盡力瞞著他,自己卻終歸難免想起梁宵,輕歎口氣,低聲:“梁先生……也能忍得住。”
霍闌蹙緊眉,睜開眼睛:“不該他忍。”
管家微怔。
“梁先生有任何不適,立刻告訴我。”
霍闌沉聲:“他的信息素如果有波動,我會立刻過去。”
霍闌神色冷下來:“任何人再瞞,就不必再做下去了。”
管家連忙應聲:“是,我跟他們說。”
這些天劇組的拍攝都存在高強度高危險性,梁先生身上零零星星添了不少輕傷,團隊都沒敢隱瞞,一樣不落地報了上來。
唯獨前陣子梁宵拍戲險些出意外,憑著經驗堪堪化險為夷,胸口在樹上撞青了一片。負責的人想著檢查結果沒有大礙,就沒往上報。
藝人險些出意外,直到劇組按規矩給了星冠致歉的私函,霍闌才終於知情。
“以後肯定不會了。”
管家保證:“都跟他們說清楚了,任何事都要報,主觀客觀都不準疏漏。”
管家仔細看著霍闌的臉色,見他神色稍緩,遲疑了下:“您不剛好去看看梁先生嗎?梁先生那邊最近拍戲也很危險――”
霍闌搖搖頭:“我去了,更容易分他的心。”
管家沒想到這個,愣了下,仔細想了半晌:“是。”
拍些普通的情節也就算了,高風險情節一點都不能走神,必須全神貫注,才能在有變故的時候及時應對。
梁先生背台詞的時候都容易被霍總干擾,兩個人在一處了,就算再盡力專心,也難免互相惦記。
拍那場戲時,要是梁宵的精神稍有不集中,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管家心服口服,點點頭:“還是您了解梁先生。”
“況且。”霍闌闔眼,用力按住眉心,“我會忍不住。”
管家微怔。
霍闌不願再回想看見那份報告時的心情,肩背緊繃半晌,一點點迫著自己松緩下來。
“這是梁先生自己選的路。”
霍闌聲音很低,像是說給自己聽:“他要向前走……我不能攔他。”
管家聽懂了,心裡忽然跟著一酸。
“您不想讓梁先生受苦,是不是?”
管家幫他往咖啡裡放了塊方糖,慢慢攪開了,輕聲:“您心疼梁先生。哪怕梁先生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小心受傷了,您也難免心疼的。”
霍闌自己向來說不出這些,聽著自小當長輩尊重的管家細聲慢語地問,閉著眼睛,低低“嗯”了一聲。
管家放下咖啡杓:“但您心裡也清楚……梁先生是想做的。”
“我知道。”霍闌這些天就一再用這個提醒自己,盡力壓下脾氣,不願再多想,“明天有什麽安排?”
“日常工作。”
管家遲疑了下:“下午兩點有視頻會議,五點分家邀您過去……商討削減負盈利公司和徹查內部股價做空的事。”
霍闌點了下頭,喝了幾口咖啡,拿過電腦準備工作,被管家小心叫住:“霍總。”
霍闌抬眸看他。
“您能想清楚。”管家猶豫半晌,輕聲問他,“梁先生想做,是不是?”
霍闌看著他,眉峰蹙了下,沒立刻答話。
管家也沒再問,幫他收拾好了東西,打開工作燈,快步出了書房。
第二天,分家來接的人準時到了霍宅。
“看見那個人模人樣的老頭了嗎?”
保鏢隊長領著新來的保鏢認人,隱蔽在暗處,低聲交代:“他們就是當初負責照顧霍總那個分家,他叫霍倉鑫,沒乾過什麽好事。”
一群保鏢肅立著點頭,殺氣騰騰。
保鏢隊長最近被分家氣得不行,不帶好氣:“這些天的事,不少也都是他在背後鬧的。”
保鏢們殺氣騰騰,摩拳擦掌掏警棍。
“……”保鏢隊長及時把警棍攔回去:“今天不用。”
“他們是實在沒辦法了,來請咱們霍總過去的。咱們霍總給他們最後一次機會,答應了。”
保鏢隊長:“以後再見到,不論用什麽手段,都不能讓他們再進門。”
一眾保鏢摩拳擦掌收好警棍,立正應是。
保鏢隊長在內圍負責的時間長了,很久沒享受到這種一呼百應的待遇,威風凜凜:“凡是敵人想要的,我們就不給他。凡是敵人想做的,我們就阻止他……”
第三句凡是還沒來得及總結完,管家已經推門快步進來,捂住嘴扯著人匆匆出了門。
解決了龍濤這個心腹之患,霍闌逐漸騰出手,已經開始正式處理分家的事務。
這些年坐吃山空,分家已經習慣了輕輕松松從霍氏掏錢中飽私囊。眼下資金流一再被裁撤,幾個分家都察覺出了危機,才有了今天這個拿不準是低頭認錯還是鴻門宴的邀約。
管家擔心不安全,特意拽上了保鏢隊長。
“帶著你的人,不論什麽時候,都一定不能讓霍總落單。”
管家跟他低聲強調:“不能讓霍總離開視線,不能讓霍總上分家的套,不能讓霍總聽見你說話。”
前幾條保鏢隊長都能理解,也跟著緊張起來,如臨大敵謹慎點頭:“為什麽不能讓霍總聽見我說話?”
管家:“因為霍總不想聽見你說話。”
保鏢隊長:“?”
管家拍拍他,給他發了個口罩,跟著前面的人一起下了車。
霍倉鑫難得回一趟霍宅,格外感慨,已經同霍闌聊了一路。
按輩分算,他應當是霍闌的伯父,只是隔了幾層,真論起來親緣其實已經偏遠,要往上算兩代人才能碰的上。
“大概也是緣分。”霍倉鑫引他進門,笑了笑,“當年偏偏就是我領你從霍宅出來的。”
霍倉鑫輕歎了口氣,目光慈祥:“你當初那麽小,一步都不肯回頭。你父親以為你薄情,其實他不知道,你當時把我的手都攥白了。”
霍闌垂眸:“有勞您了。”
“應該的,原本也是一家人。”霍倉鑫笑笑,“咱們……”
“敘舊的話可以延後。”
霍闌掃了一眼屋內情形,淡聲打斷,讓管家帶人留在門外:“諸位有話,不妨直說。”
霍倉鑫臉色不著痕跡變了下,重新換上笑容:“好好,來坐。”
分家擺出了家宴的姿態,偏偏來的都是霍闌叔伯甚至更高輩分的長輩。霍闌並沒同他謙讓,徑直走到主位,在椅子上坐下。
邊上頭髮花白的老人忍不住皺了眉,開口訓他:“在場的都是你的長輩,當初也都照顧過你。你――”
霍闌抬眸,目光平靜深寒。
老人被他氣勢一攝,教訓的話生生卡住,心驚膽戰閉上嘴。
有不少分家多年沒和主家打過交道,雖然知道霍氏一度險些傾覆,對主家的概念卻幾乎還是當年不管事的總裁和多病的總裁夫人,對這個新家主的印象也還是當年孤僻單薄的陰鬱少年。
這次擺出家宴的架勢,就是有心拿輩分先佔住上風,一步一步壓得霍闌重新恢復對分家的資金支持。
霍闌進門時還不顯,眼下在主位落座,周身冷冽鋒芒不再收斂,懾得幾個準備好了發難的人都心驚膽戰,一時沒敢再開口。
“誤會,誤會。”霍倉鑫忙笑著打圓場,“就算輩分在,家主坐首位有什麽不對?再翻舊帳就沒意思了……”
霍闌淡聲:“可以翻。”
霍倉鑫臉上笑容頓了下,沒說得出話。
“既然要翻,該翻的有很多。”
霍闌:“霍氏危急時,主家同各位求援,簽訂過一份協議。”
霍倉鑫沒想到他上來就提了這個,臉色變了幾變,徹底閉上嘴,沉默下來坐回去。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霍闌聲線平淡清冷,逐字逐句複述:“諸位手中有現金存余、渠道、貸款抵押、資金周轉,能協調供應主家,日後十倍奉還。”
他的語氣無波無瀾,說出的話卻叫不少人都微微打了個哆嗦,不無心虛地低下頭。
霍闌掃視一圈,並沒往下說。
當年霍氏每走一步都可能萬劫不複,他接了父親的印章,一個人在辦公室等了十天。
十天后,等來了三份催促主家賠付欠款的催繳書,十七份股權分割申請。
每一份他都親手簽了字。
霍闌無意追究舊帳,語氣平靜:“原則上,股權分割在當時就已經完成了。”
角落一個分家人臉色變了,急聲:“家主,我們――”
“這些年霍氏負芒披葦,無暇照管各個分家,確實讓諸位受了不少委屈。”
霍闌:“眼下能倒出手了,分家內部這些年發展停滯,有長期負盈利、經營不善、做空中飽吞資金流的,守望相助,主家願意出手協助處理。”
這話已經說得不能更明白,幾個分家的臉色都徹底灰敗下來,心如死灰看著反客為主來做清算的霍闌,好不容易聚攏起的氣勢已經先散了大半。
霍倉鑫來回掃了幾眼,咬牙斷腕,率先起身:“這是好事,我們願意配合。”
他身邊一個分家人愕然抬頭:“你之前――”
“這些蛀蟲早就該處理。”霍倉鑫沉聲,“我之前也說了,分家這幾代沒有出色的子弟,讓主家代勞,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霍倉鑫轉回身,看著霍闌:“這些分家的情況各有不同,您可能不都很了解……今天叫他們來,也是讓他們各自給您說明一下。”
霍闌抬眸,聲色淡漠不動。
霍倉鑫咬咬牙,橫了橫心:“我們……第一個來。”
……
廳門嚴嚴實實關了三個小時。
傍晚時下起了小雨,眼下天色徹底黑透,雨也依然沒停,反而有了越下越大的架勢。
門再打開,已經開始有人踉蹌著面色慘敗地出來,打傘都顧不上,一聲不吭冒著雨往外走了。
“不是他們來跟霍總求情的嗎?”
保鏢隊長戴著口罩,謹慎壓低聲音:“怎麽一個個恍惚成這樣……”
“他們是來跟霍總求情的,霍總也是來找他們算總帳的。”
管家已經不指望他能想清楚,歎了口氣:“不然帶你的人來幹什麽,給他們沿途裝點一道亮麗的風景線嗎?”
早已經對這些人沒有半點期望,分家把邀約送過來,霍闌就安排人做了準備。
本家浩浩蕩蕩的保鏢隊伍守在外面,霍闌從商場幾次生死一線磨礪出的一身冷冽寒意,也不是這群養尊處優坐享其成久了的分家能應對的。
“無非是走個過場,徹底把事情說清楚。”
管家掃了一眼失魂落魄往外走的老人,叫人讓開些路,不屑低聲:“霍氏一直掏錢養著這群蛀蟲,現在不給錢了,他們當然不願意,可也沒有底牌來跟咱們霍總談。”
保鏢隊長這次聽懂了,忍不住磨牙:“活該。”
“他們是活該。”管家示意他打起精神,“咱們也該小心了。”
到了這一步,霍闌已經沒給分家留下半點退路,算是徹底撕破了那一層偽飾遮掩。
如果真有什麽底牌,到了這個時候,大概也要用出來了。
兩人誰都不敢大意,瞪圓了眼睛在外面守著,一直守到了最後一個分家人也黯然出門,屋裡只剩下了霍倉鑫和霍闌。
霍倉鑫臉色也一點都不好看,揉著額頭,身心俱疲苦笑:“你還真是……比當年長進太多了。”
霍闌收好一摞合同協議,交給進門的管家,眸色平靜:“人總要長進。”
“當年你來家裡的時候,才五歲,只知道一個人把自己關在房間裡,誰叫都不肯出門,三天都沒下來吃一口飯。”
霍倉鑫歎了口氣,低聲感慨:“一晃就到了現在……”
霍闌並不願聽這些,眸底顯出些冷色,沒出聲。
管家聽不下去:“一個五歲的孩子,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三天不出門,您就放心到沒讓一個人去勸勸,沒讓人把飯給他送過去?”
霍倉鑫神色一滯,張了下嘴,訕訕:“我們以為――”
“不必說了。”
霍闌淡聲打斷:“還有其他事嗎?”
“有。”霍倉鑫搶著應了,“前兩天有個熱搜……你那個小明星的事,你還記得嗎?”
霍闌蹙了下眉,眸色冷冽,目光落在他身上。
“你多半不信,這件事我們查出來的時候也嚇了一跳。”
霍倉鑫歎了口氣:“我也猶豫過要不要告訴你,後來想想,就算你因為這個跟我們疏遠,也要為了你好……”
霍闌寒聲:“紙條是你們拿出來的?”
“你知道了?”霍倉鑫愣了下,點點頭,“對……你跟我來。”
他沒留意霍闌眸底森寒,隻當他是仍因為剛才分家鬧的事不悅,引著霍闌走了幾步,拐出門進了條長廊。
長廊是半開闊的,挾著雨意的夜風清新拂面,格外沁人心脾。
霍倉鑫深吸口氣,精神好了不少,重新振作:“我們前段時間才查出來,你看中那個小明星,竟然就是在江南險些害你丟了命的那個騙子。”
霍闌沉聲:“怎麽查出來的?”
“當年我們其實就摸清他的身份了。”
霍倉鑫嗤笑一聲:“一個騙子窩裡養出來的野小子,還敢冒充你的身份,讓我們的人幫忙買東西。”
“他學你的筆跡學得像,我們的人還上了幾次當。後來正好撞見他寫紙條,才弄清楚是怎麽回事。”
霍倉鑫始終擔心霍闌因為當年的事報復,打定了主意先告狀,提前向他表功:“這種人怎麽能留在你身邊?我們叫人狠狠教訓了他一頓,本來想著小小年紀放他一馬,他竟然還死強著不肯走……”
霍闌胸口像是被重錘死命砸了下,喉間幾乎泛起血腥氣。
保鏢隊長被管家囑咐了寸步不離地跟著,嚇了一跳,匆忙扶住他:“霍總。”
霍闌垂眸靜靜站了一陣,胸口起伏幾次,重新站穩:“之後呢?”
“我們想了個辦法,把他的行蹤透露給了他那個騙子窩,果然把他嚇跑了。”
霍倉鑫歎了口氣:“可惜我們還是疏忽了……他大概是不甘心,逃跑前偷著用了誘導劑。”
“你大概不記得了吧?那時候你年紀還小,又是剛分化成功沒多久,受不住omega的信息素衝擊,昏過去了。”
霍倉鑫:“要不是我們第二天早上碰巧去看,說不定你就真沒命了。”
霍闌幾乎沒能繼續理解他的意思,闔眸靜了半晌,低聲:“他用了誘導劑?”
“不是挺多人都想知道他信息素爆發後遺症是怎麽回事嗎?其實就是這麽回事,我們顧忌你的臉面,沒往外說。”霍倉鑫點點頭:“估計是看你昏過去就跑了……自作自受,還險些害你也喪了命。”
“我知道這事不容易接受。”霍倉鑫歎息,“你是挺喜歡他的吧?誰也不知道現在看著這麽乾乾淨淨的一個人,過去原來是這麽回事。”
“聽說你看上的是他,我們就一直替你擔心。你不知情,又怎麽知道他是為什麽回來的?”
霍倉鑫有意向他示好,耐心湊近了些:“你們兩個信息素天然匹配,他又知道你小時候的愛好心思,讓你喜歡上他簡直輕而易舉……你以前沒喜歡過什麽人,讓他蠱惑了,不是你的錯。”
眼前視野扭曲著泛黑,霍闌湧起一陣惡心,向後退開半步。
保鏢隊長也聽得心驚肉跳,無論如何不信梁先生會是這種人,倉促扶住他:“霍總,不會的……”
霍闌推開他,闔眼站穩,找到自己的聲音:“他――”
長廊外雨勢越來越大。
雨夜清冷,風卷起水霧,沁心沁脾的寒意向身體裡絲絲縷縷地鑽。
管家一共慢了這麽一步,心臟幾乎被嚇得活活跳出來,快步趕上去:“霍總!”
管家千防萬防,萬萬沒想到會在這裡出岔子,慪得幾乎活生生吐血:“您先別急,梁先生好好的,梁先生在劇組拍戲,您想見他咱們現在就去――”
霍闌想去碰一碰雨幕,被冰冷雨水一砸,猝然驚醒,驀地收回手:“不去。”
管家叫人把霍倉鑫扯走,小心翼翼扶著他坐下:“好好,不去,您別急。”
霍闌周身冷得徹骨,胸口腦海都劇痛著幾乎裂開,耳畔轟響寂靜。
霍闌胸口起伏,視線落下來:“不是雨。”
“不……不是。”管家閉上眼睛,“梁先生想做,您記得的,是不是?梁先生想……”
霍闌站起身。
管家不敢說話了,示意保鏢隊長叫人把車開過來。
雨越來越大,幾步路就把身上澆得濕透。管家不敢松手,扶著霍闌往車上走。
霍闌順著他的力道走了幾步,停住腳步,抬手接了些落下來的雨。
霍闌沒再動彈,看著剛積起一點的水窪順著指縫一點點漏乾淨,空蕩蕩握了下濕透的掌心。
霍闌垂著眸,輕聲問:“怎麽會沒發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