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沐一下午都有些心神不寧，她仔細推測著，媽媽到底遇到了什麼問題，竟然要去三舅舅家借錢，她應該不喜歡去那些親戚家才對？

自從她感受到了家人對她跟離婚前截然不同的態度，她對三個兄長，甚至是姥姥和姥爺，都沒有以前那麼親近了。

如果不是被逼到一定程度，如果不是走投無路，她是肯定不會去三舅舅家借錢的。

她想了一下午，一直到放學回家，她都沒有想明白。

而趙月這一天在廠子裡過的也不舒心。

車間裡的工友對她的態度來了一個180°的大轉變，除了組長之外，剩下的人連她的邊都不敢沾，上工一整天，除了組長，別人連話都不跟她說一句。

情況好像回到了她剛進工廠的時候，她被車間裡的工友孤立了。

趙月也明白原因，無非就是廠子改革，股票分攤的事情，因為她是新來的，原本他們車間可以不必被攤派股票的，現在竟然要分攤5000股。

大家擔心這件事情落到他們的頭上，讓原本就不高的工資，還要拿出來浪費。

趙月覺得有些憋屈。

下班的時間一到，她就匆匆離開了，卻在去車棚的時候，聽到工友的對話。

「佳影，你說咱們怎麼就這麼倒霉，我問了九車間和十車間，他們領導根本提都沒有提攤派股份的事情，就咱們最慘，就應為有一個新員工，就要攤派5000股！」

「佳影，你說趙月能拿得出5000塊錢嗎？我現在就擔心，她拿不出那麼多錢，到時候倒霉的還是我們！」

「你說我們怎麼就這麼慘，遇到這樣的糟心事兒！」

「我現在擔心的是，趙月會不會能拿出5000塊也不拿這錢，到時候讓我們跟她一起倒霉，均攤這5000股！」

李佳影被眾星捧月在中間，心裡有些飄飄然，說起話來更是沒有個把門的。

「你們不用擔心，如果趙月真的拿不出這5000塊，我也有辦法讓大家不跟著吃虧！」

「什麼辦法？說來聽聽？」

「沒錯，你有什麼好主意？」

「佳影，你有什麼法子快講講，我就知道你最聰明！」

李佳影聽了一會兒眾人的吹捧，這才得意的說道，「很簡單，主任當時說了，是因為我們車間多了一個新人，我們車間不都是老員工，所以給我們攤派了5000股，如果趙月不是咱們車間的工人了，那就算是她拿不出5000塊錢，那我們也不需要分攤這5000股，到時候我們車間就全都是老員工了，同樣不需要分攤股份。」

眾人恍然大悟，又把李佳影稱讚了一番。

到是其中年紀最大的組長有些不贊同，「趙月離婚帶個孩子也不容易，她要是沒有了這份工作，那他們家靠什麼謀生啊？」

平日裡很有威嚴的組長，在這個時候，威嚴也不頂用了。

「組長，你這話就不對了，什麼叫她離婚帶個孩子不容易？難道們家就容易了嗎？又不是我讓她離婚的！」

「沒錯，我們家上有老，下有小，全靠我和我家那口子的這點工資生活，要是拿出500塊分攤股票，那我們家還怎麼生活？」

「這世道，大家都不容易，不能因為趙月一個人而給大家增加生活壓力。」

「反正我不管，如果趙月要是拿出不5000塊錢，我是絕對不會拿錢的，到時候我肯定找領導，要不就讓領導擔下這股份，要不就讓趙月離開我們車間，我可不想被連累。」

「沒錯，沒錯。」

李佳影滿意的笑了笑，「組長，你就是心太軟，太善良，但是，你不能為了趙月一個人，不考慮我們其他人的生計！」

組長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好。

最後只能看著幾人騎著自行車離開。

她沉沉的嘆了口氣，也是一臉的為難。

這時，趙月推著她的小自行從角落裡出來，組長看到，有些不知道說些什麼好，表情有些尷尬，「你剛剛都聽到了？」

趙月沒想到，一起工作了三個多月的工友，對她竟然是這樣的態度和想法。

組長連忙將車子推了過去，跟她一起並肩而行，「你也不要怪大家，這世道，錢難賺，大家都是拖家帶口的，不容易。500塊不是小數目，真沒有幾家能拿得出來的。」

趙月努力牽了牽唇角，想要露出一個笑容，卻失敗了，最後只能擠出三個字，「我知道。」

「你也別怪我多嘴，這次的事情你趟上了，我能力有限，也幫不了你什麼。不過，我覺得你還是儘快看看有沒有其他好的活計，5000塊可不是什麼小數目，如果你有這筆錢，還不如存進銀行裡吃利息，現在國家的利息可是高的很，拿出來買什麼股份，太不劃算了。」

趙月嘆了口氣，「現在這麼穩定的活兒難找啊，我閨女兒今年就要上高中了，如果我現在沒有了工作，將來她的學費生活費都是問題。廠長不是說年底可以根據手裡的股份多少分紅嗎？如果能保住工作，又能得到廠子的盈利分紅，家裡還能輕鬆一些。」

「妹子，我說你怎麼這麼天真！咱們廠子可是國營廠，那是國家的，賺錢的錢也是國家的，怎麼可能會分給我們這樣的小工人！」

組長左右前後看了看，確定沒有人之後，這才繼續說道，「我看到廠長所謂的股票的，就是一張長方形的紙片，上面印的花紋，還有咱們廠子的名字，中間寫著100。」

「就這麼一張紙，就值100塊，這跟騙錢有什麼區別？我勸你可別傻，有那錢存銀行，一年都有好幾百的利息，還能支援國家開發建設！」

「我就是想得太多了，我哪裡有那麼多的錢買這5000股？不過，聽他們的意思，我應該也在廠子裡乾不下去了，是應該找找看，有沒有什麼其他穩定的工作了。」

趙月說完，兩人剛好起到一個路口，拐了不同的方向。

如果從廠子離開，她還能做什麼工作？

趙月不停的思考著，當初她跟薑濤是靠著擺地攤，賣香皂，毛巾，牙膏，牙刷這些日用品一點一點積累，面從地攤，到小雜貨鋪，到小賣店，後面漸漸擴大到了店面，又開了幾家分店，這才積累了家業。

這是她最熟悉的工作，也是她乾的習慣的工作，可是現在，大街上雜貨鋪，小賣店不像以前那麼難見了，就算是擺地攤，生意也不會太好，而且，還需要貨源。

價格要是太貴，自然不會有人買。

還有就是，擺地攤太不穩定了，跟看天吃飯差不多，萬一這個月生意不好，肯定就賺不到什麼錢，那家裡的開銷怎麼辦？

趙月腦子裡是百轉千回，一直到了家裡，還是沒有想過出個頭緒來。

可能是一路都在思考事情，騎得有些慢，回來的時候，孫紅芬早就已經做好了飯菜。

晚飯後，天還沒有黑，趙月想出門轉轉，看看她沒有了現在的工作，能幹點什麼，萬一她被廠裡辭退了，還沒有找到新工作，那家裡豈不是沒有收入了？

可是，她還沒有出門，就被薑沐和溫立言攔住了。

「今天不用做作業？」趙月疑惑的問道。

「已經做完了。」薑沐仰著頭，凝視著她，「媽，你是不是遇到什麼難處了？」

趙月一驚，不過她掩飾的很好，「只要你們好好的，媽能遇到什麼難處。」她伸手整理了一下垂在她耳邊的髮絲，「別胡思亂想，你們現在是學生，最重要的學習。」

薑沐態度嚴肅，格外認真，「趙歡今天跟我說，你去他們家借錢了？媽，我們是一家人，遇到事情你應該告訴我們，我們都長大了，可以幫上忙的，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

趙月看著女兒一本正經的模樣，心裡那就一個暖和，眼圈有些紅，「媽媽是不是讓你在同學面前丟人了？」

薑沐心裡那個酸，眼睛控制不住就濕了，她連忙搖頭，「這有什麼好丟人的，我們有沒有做壞事！」

「媽，到地發生什麼事情了，你不相信我，那也要相信溫立言啊，他這麼聰明，每次都能考第一，說不定就能幫你相出什麼好辦法呢？」

她繼續遊說。

「趙姨，人多力量大，而且，我們都十六歲了，也是應該學習怎麼面對困難，解決問題了，你就當是個我們一個鍛煉的機會。」

溫立言溫聲勸說。

孩子這麼孝順，趙月也沒再堅持，將廠子改革，她們車間被攤派了5000股股份的事情詳細講了一遍。

本來覺得很憋屈的事情，這麼說一通，心裡卻覺得鬆快了不少。

溫立言聽後，立刻說道，「如果只有拿了5000塊錢，擔下被攤派的股份，才能保住工作，那樣太不劃算了，5000塊不是小數目，就這麼輕易的交出去，風險太大了。」

趙月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我們車間的組長也是這個意思，她建議我另外尋摸一個工作，不要拿錢出來。」

薑沐卻忽然興奮了起來，「我怎麼這麼笨！真是笨到家了！這麼重要的事情，竟然被我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