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十三年前的一個兇殺案？」趙弢不解，「這個案子有什麼特別嗎？」

魏訓昌落座，回道：「下午微臣看了一眼，沒覺得有什麼問題。但有一點很奇怪，這個案子是呂大人拿給小宋大人的。」

「又是呂大人，難道還和呂止有關？」趙弢冷嗤道，「呂孝仁這個人就是格局太小了，都這個時候了，他居然還想著查明他兒子的事。」

「這事兒有什麼可查的，死也好活也好，難道比朝堂上的事情還重要？」

魏訓昌不這麼認為，他提醒趙弢：「殿下，呂大人或許是為了兒子的事而格局小，可小宋不是這樣的人。他和齊王鬧了這麼大風波，他也好不容易坐上了大理寺卿的位置，不去到處活動，居然查這個案子，那就表示這個案子，一定有重大的緣由。」

他沒看出案子特別，但因為宋寧的態度，他不得不跟著重視。

趙弢想想也對，若有所思。

魏訓昌試探著打量趙弢，趙弢認真在思考，不是逃避和躲閃，這讓他也很驚訝，因為他其實也懷疑過呂止是不是趙弢殺的。

但現在看來，趙弢好像是真的不知道。

魏訓昌鬆了口氣，雖說趙弢殺不殺呂止他都會輔佐支持他，可要是趙弢沒有呢，那肯定是更好的事。

「先盯著他吧。你派去平涼查宋世安妹妹的人出發了？」趙弢問魏訓昌。

魏訓昌應是：「微臣認為，宋寧和現在的事一定有什麼關係。」

「嗯，反正查著也不費時間。」趙弢問道，「齊王沒有動靜？」

魏訓昌搖頭。

「簡直是縮頭烏龜，一有事就關門躲在家裡。」趙弢起身走了兩步，和魏訓昌分析，「單單查宋寧這個人，如果沒有收穫呢？」

他們上次說趙熠謀逆，已經過完招了，趙熠所有的問題，在那一次已經被反證了。

再找趙熠謀反的證據就太難了。

而除了謀反，沒有什麼事能稱得上反擊了。

所以，現在想反擊趙熠，最大的也是唯一的突破點，就是宋世安。他幾年前出使的事，還是最大的問題。

可是，查宋寧也是因為聽到兩個閬中人，在酒樓聊天的內容，他們並沒有抓到實質性的地方。

「殿下的意思是？」魏訓昌反問道。

「唐太文就等死了嗎？他不打算反擊或者報仇？」太子問道。

魏訓昌頷首：「是可以提醒他。不過，今天看唐府亂了，恐怕是抱著必死的心了。」

「沒一個有用的，居然鬥不過一個宋世安。」趙弢怒道。

魏訓昌安慰趙弢：「殿下稍安勿躁，聖上再生氣可到底是您的父親。您暫時在這裡住著，至多一個月就能出去。」

「急不急我都得住著，說了也沒有用。」趙弢擺手，「天色不早了，閣老早些回去吧。」

魏訓昌應是，從宗人府出來天已經黑透了，魏訓昌吩咐了自己的隨從去牢中看望唐太文，又讓人去請方旭到家裡去。

方旭剛用過晚膳，換了一身不顯眼的衣服，帶著兩個隨從步行去魏府。

剛走了兩條巷子，忽然冷不丁出來一個人，那人生的人高馬大虎背熊腰，腰間配著刀，一靠近他們就能感覺一股撲面而來的殺氣。

「什麼人？」方旭的兩個隨從也不過是尋常小廝，上來護著方旭，腿都在抖了，方旭靠在牆上，冷汗唰一下冒出來，「你、你什麼人，為、為何攔住本官的路？」

「不、不要胡來！」

對面的男子站著沒動，忽然沖著他一抱拳，道：「方閣老，小人是濟南隆興達的周海，當初在唐大人府上見過一面。」

「周海？」方旭記得這個人，當時他弟弟周河出事的時候，他還來京城送過銀子，「你在京城，找本官何事？」

方旭回了魂，撫了撫官袍。

「小人月前收到唐大人的來信，但由於手中有事情耽誤，一直沒有到京城來，昨天好不容易趕到，卻得知唐大人出事了，小人一時慌亂，就只能來找大人您了。」周海道。

方旭讓自己的兩個隨從讓開，他和周海往裡面走了幾步：「唐大人這一次凶多吉少！不過，他讓你來京城，是為什麼事？」

隆興達三兄弟，周海、周河、周江，兩個弟弟都已經死了，如今只有周海。

周海不是不打算報仇，但宋寧一直和齊王在一起，他的身邊也一直有人，想暗害他談何容易。

而他的手下也正因為如此，到京城來暗害過宋延徐。

這一次唐太文讓他來，他大概也猜了事，但到底如何做是他們說的算。

「唐大人可能讓小人殺宋世安。」周海道，「當時應該是宋世安從濟南調任回京城的時間。」

方旭擺了擺手：「殺了宋世安也無濟於事。」

隻讓宋世安死沒有用，要讓他和趙熠以及他們的同黨全連根拔除。

「那現在……」周海等方旭說話，方旭道，「你就暫時留在京城，有事的話我們再遣人去找你。」

周海抱拳應是：「那小人告退了。」

他本來想問問方旭，能不能讓他去見唐太文一面的，可方旭說唐太文必死無疑了，那他就沒有必要去了。至於方旭再傳他做事……他和方旭他們並不熟悉，當下這種情況，他不可能上去莫名其妙賣命。

他離開這裡，進了一間巷內的院子。

打開門，林從彪迎過來，問道：「如何，見到方閣老了嗎？」

林從彪是隆興達仵作，在濟南府時和宋寧交過手的。

「見到了。」

兩人進門，周海輕描淡寫地複述過方旭的話，「……都想讓我們打前鋒送死。」

「這些做官的人，一丘之貉。」林從彪問道，「那咱們的事情還做嗎？」

這兩年他們在邊關的圍市做戰馬的買賣，用布、糧換戰馬，生意做的很不錯，前景也好。

但想到隆興達，他們還是難過，那麼大的家業，短短半年就徹底覆滅了。

「我們報仇是我們的事！」周海道，「卻不能給人當馬前卒送死。」

他們找宋寧報的是私仇，他們聽命唐太文和方旭，要的是朝中有人他們好做買賣，可卻不包括，給這些人賣命。

林從彪正要說話，院子裡有人腳落地的聲音，隨即有人敲門推門進來，周海道：「老六，確認了嗎？」

當時田都鏢局沒有了以後，他在京城活動很久，一心想要將田都鏢局原來的地方盤下來做隆興達分號，可惜還沒辦好隆興達就倒了。

但這次進京城，他好像看見了田都鏢局的康青都了。

康青都口耳還有雙手都是殘廢，又是老態龍鍾要死不死的樣子，所有很有辨識度。

但他不敢置信。

「確認了，確實是田都鏢局的康青都。他身邊還帶著鏢局的人，從田都後門進去了。」

周海和林從彪對視一眼，兩人都覺得意外，為什麼康青都又偷偷回京了？

「去跟著看看。」周海道，「我總感覺，京城是要出大事了。」

林從彪道：「我也還有事，晚點回來。」

「那你小心一點，不要被宋世安碰見，他這個人疑心重，一旦發現你，肯定會有所防備。」

林從彪很有自信：「您放心吧。我就是下午在外走動的時候，看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現在沒人了，我去看看。」

周海頷首也跟著起身：「那我也出去，索性沒事。」

兩人出門後分開，周海親自去田都鏢局原來的院子查看。他和康青都不熟，但因為是同道中人，康青都又是有本事的前輩，他就格外注意了一些。

田都鏢局的後院沒有亮燈，他不敢貿然行事，而是貼著院牆等著，能清楚感覺到屋頂上有氣息，他不敢出現，只能側耳聽著。

院中有人在說話，壓著聲音，他聽不清楚，等了一刻後院門開了，有人走出來，他不敢緊跟，遠遠看著，就看到一個清瘦的男人的身影特別的熟悉。

他在哪裡見過，而且見過不止一次。

那人扶著步履蹣跚的一個老人，老人的背影他認識，是康青都。

那人忽然停下來，望著康青都，眉眼間透著一股凌厲。

康青都也握住了那人的手臂，兩人站在巷口，幽暗的等光下雖看不清楚他們的神色，但卻能感受到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

他一愣想起來了：「這……宋世安的幕僚？」

元先生？宋元時！

周海想起來了。

「怎麼和康青都在一起？」

他好奇不已，正要再跟，對方已經重新拐進了巷子裡，留著兩人在巷口守著。

「怎麼，事情越來越看不懂了？康青都和宋世安？」周海念叨了一句，「難道是因為隨正和康閣老？」

坊間傳言康青都是康閣老的兄弟，當年隨著隨正隨將軍在軍中，所以撿了一命，但是真是假就不知道。

「今天看來是真的？不然宋世安的幕僚怎麼會和康青都在一起？」周海越琢磨就越覺得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