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嬌,你在找什麼?」
很虛弱,很輕飄,卻又很熟悉的聲音,猶如一道定身符,讓正在翻找的鮫玉龍頓時僵硬。
好似墜入冰窟般,寒氣和恐慌從他的腳底直竄上頭。
就那麼定了好幾秒,他緩緩放下雙手背對著凰映月站好,一聲不吭。
他不敢回頭,不是怕被發現,而是怕面對她!
凰映月感覺很累,很困,也很冷。她知道這是失血過多的癥狀,不知昏了多久,也不知下一刻會不會撐不住再睡下去。
她見鮫玉龍不願開口,便也不逼他,她心痛於鮫玉龍參與了這場對她的刺殺,她雖還沒時間思考鮫玉龍在幫助哪一派,但他翻找什麼自己心裡還是有數的。
此刻的鮫玉龍所做之事,就跟那些早些年被汀泉派來,後被自己發覺斬殺的密探們一般。
(呵呵,傻嬌嬌。在害怕嗎?)
凰映月轉移了話題:「奇怪,我嘴唇被什麼叮了嗎?怎麼感覺有點腫脹之感?」
沒成想,剛緩過來一點的鮫玉龍,身體一怔,顯得更僵硬了。凰映月看向鮫玉龍的眼神也有點幽深和奇怪了。
(算了,再換個話題吧。)
「影月呢?」
這會鮫玉龍終於是能正常回復了:「之前去送謝禦醫回禦醫營帳了,後來就沒有再回來。」
以對影月的了解,凰映月很快就猜到她應該是直接去審問斟酒的那個男孩了。
「嗯…那你…」
(我?)
凰映月一邊思考一邊說,給足了鮫玉龍隨著思考的時間。
「去關押涉事人員的營帳…」
(要把我也關押起來了嗎?)
鮫玉龍曉得這種可能性很高,就算有了心裡建設,還是忍不住小悲傷。
「你親自去…」
(讓我自己把自己送過去!?)
鮫玉龍震驚了。
「找影月回來。」
(真…真是嚇死魚了。)
「好。」
鬆了一口氣的鮫玉龍立刻應聲出去了…
很快,鮫玉龍帶著影月回來了。
鮫玉龍知道兩人應該是要談正事,而且是迫切之事,不然凰映月也不會一醒就著急叫來影月。
發生了刺殺之事後,鮫玉龍明白自己已經沒有資格再站在帳內,一臉坦然的以合作方的身份探聽他們的安排了。
但他捨不得離開,他想再多看看凰映月,再多看看這個讓自己開始開尾的女人。
他猜想,也許下一秒凰映月就會立刻告訴影月事實,並且下令讓影月像斬殺了那個刺客少年一樣讓自己也立刻血濺當場。
但他還是不願離開,寧願下一秒就死去,也想珍惜現在還能看她的時光。
鮫玉龍默默跟進營帳後,選擇了個角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旁聽著。
凰映月知曉鮫玉龍在,但也不打算轟他出去,更沒有向影月下達斬殺的命令,她只是說:「影月,幫我再蓋一層被子,我冷。」
這句話卻令鮫玉龍比聽到她氣憤的下達斬殺命令更讓他難過。
看著影月輕柔而麻利的為凰映月疊加被子,就想到了自己曾次次忍不住引出在湖邊亭偷窺的凰映月,每日他抱凰映月回房後,都會這般替她蓋好被子。
如今,哪怕她從醒來時就很冷,卻也堅持等影月來蓋,再也不會用他了…
鮫玉龍垂眸,掩蓋住神色中的痛與苦澀,他靜默著品嘗著自己一手栽種的苦果。
雖未看鮫玉龍但一直關注著他的凰映月,敏銳的察覺到了小鮫人的受傷,卻也沒有開口說什麼。
「審出什麼了嗎?」
鮫玉龍也凝神來聽,他知道今日刺殺的大概流程,但到底派了多少人,派的是誰,他卻完全不清楚。
被當場斬殺的少年應該是他們鮫人族專門培養的,他是不忍鮫人族任何一員死亡的,但是那個少年畢竟是動手刺殺凰映月的人,註定犧牲,而鮫玉龍也不想為他傷感。
至於另一個斟酒少年小羿,鮫玉龍則真的不知道他是不是鮫人族的人,又會不會供出一切,但不管如何,希望不要也死掉吧。
影月很愧疚的搖了搖頭,她審了這麼久,甚至動了點小刑,審出的有用信息卻少之又少。
影月很挫敗,但還是如實彙報:「回公主話。他自稱是這圍獵場的家生子,其父母經過核查也確實是這邊的老奴。」
「至於刺客,他講是前些日子訓導女官新買回來的,這次能在貴人面前端酒盤,是那刺客自己求來的。更多的,他也不曉得了。」影月想了想,說出自己的判斷,「若是實話,或許可以先提審這邊的訓導女官。」
「嗯,可行。明早你就提審圍獵場的訓導女官吧。」
「還有一件事。」凰映月眼中閃爍著名為算計的光芒,「都不在宮中,是個好時機。你今夜就安排個鳳凰衛去營救被關在凰極殿密室裡的鶯歌之母吧。」
「是。」
這是一個摻雜了信任與懷疑的試探,凰映月下給鮫玉龍和鮫玉龍幕後之人的。
凰映月始終相信鮫玉龍所展現的單純正直和清高冷傲,相信他會參與刺殺是事出有因,相信這不是他本意,但懷疑他的動機:為什麼突然要偷鳳凰令?
這是凰映月的一次冒險試探,她想再給鮫玉龍一個機會。
剛那一番話,她故意透露自己的下一步動作和鳳凰衛的信息,如果被鮫玉龍泄露了出去,就能斷定他徹底的不可信任了。
而接到信息的幕後之人必然會有相應的反應和行動。由此,也可以判斷出鮫玉龍的幕後之人是哪一派的了。
鮫玉龍的內心確實如凰映月所料的翻起了驚濤駭浪,但不是在掙扎要不要傳遞出消息,而是…
(為什麼影月可以指揮鳳凰軍?難道…鳳凰令其實被放在了影月身上!?)
聰慧的小鮫人真相了。
這局凰映月反倒有點冒進和思慮不周了。
她活在爾虞我詐中太久,只有謀算充斥著她的生活,所以她幾乎是下意識的漏算鮫玉龍對她的情感,而人的情感是也會影響人的行動的。
協助了這場不算特別危險的刺殺已經是鮫玉龍的極限了,他已然後悔,斷不會再泄露什麼。因這一番話,他反而成為了推測到鳳凰令真正所在的第一人。
要是凰映月知曉自己設局設成了這樣,估計要被自己氣噴出一口血來。
好在,她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