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顏的姓氏,是跟奶奶的老伴姓江。
起初奶奶作為寡婦將她撿回家時,遭受了不少非議,沒少被村裡人指指點點。
畢竟,一個上了年紀的寡婦突然有了小孩,人家管你是真的假的,都免不了說閑話,也免不了讓人多想。
好在奶奶用幾十年清清白白的作風,證明了自己。
這些年,奶奶是靠著掙工分養活了她。
一個中年婦人的勞動力,一天最多也就掙7分左右,折成現錢也就五毛錢左右。
後來她讀書了,奶奶就扎鞋墊,靠著賣鞋墊將她撫養長大,供她讀書。
現在她讀書讀出來了,奶奶老了,眼睛也看不見了,再也做不了針線活,扎不了鞋墊了。
傾顏打小就知道奶奶不容易,便幫著一起乾農活。
讀書時,她每學期都是有獎學金的。
上大學時,她也有勤工儉學。
甚至,還跳級讀完了大學,省了好幾年學費。
十八歲時,她就參加了工作,如今已然是整個華國農業大學最年輕的農業女教授。
本來國家給她分配了很好的工作,是在京都研究農產物,研發新品種,研究農產物增產等等。
奈何奶奶突然癱瘓在床,她得知此事後,曾因為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走出山裡的她,辭去了國家給安排的高待遇工作,義無反顧地回到了九塘村,回到了奶奶身邊。
上面知道她家的情況後,給奶奶在當地安排了最好的醫生,又給她分了十幾畝地。
說是讓她隨便研究點什麼新品種。
若是研究出來了,寫個研究報告,只要是對農業發展有利的,國家都會給她酬勞。
同時,還給她帶薪回家照顧奶奶。
上面說了,將來要是家裡的事情處理完了,她想什麼時候回大城市工作都是可以的。
如此一來,傾顏既可以照顧奶奶,還能有額外的收入,祖孫倆的日子不會過得很拘謹。
當然,傾顏這些年掙的錢,已經完全可以讓她和奶奶過上好日子了。
只是在這農村閑著也是閑著,種種田也沒什麼好。
當時傾顏回到家裡,才知道到奶奶早就因為風濕導致腿腳不便。
卻又怕耽誤她的學業,一直瞞著沒告訴她。
又怕治病要花費錢,就沒去醫院看。
所以,如今哪怕去了醫院也無濟於事。
此刻看著面前的奶奶,傾顏深刻地意識到,奶奶是真的老了!
她將魚肚皮上最嫩的那塊肉夾到奶奶碗裡,「奶奶,別想這麼多了,吃飯吧。」
王春華點了點頭,到底是沒再多說什麼了。
然而,在吃完飯後,傾顏收拾碗筷擦桌子時,王春華又嘆了口氣,「丫頭,是奶奶連累了你,不然以你的條件,要學歷有學歷,要容貌有容貌,找什麼樣的對象不好找?」
「如今攤上我這樣一個癱瘓的奶奶,人家都怕我會成為負擔,哪怕你嫁到男方家裡去,娘家沒人,也會被人看不起。」
傾顏擦好桌子後,在一旁坐下,「奶奶!誰說我娘家沒人了,你就是我的娘家,若是他們敢瞧不起你,大不了我不嫁便是。」
王春華:「傻孩子,你也就是一時賭氣說說罷了,哪能真的就一輩子不嫁?要我說啊,嬴家真的是個不錯的好人家,改明兒瞧了後,若是可以的話,你便嫁了吧。」
傾顏:「奶奶,那些媒婆多是舌燦蓮花,就是黑的,她們都能說成白的,我前幾日還聽七嬸給人說媒時,硬生生將一個工地上搬磚的,說是搞房屋建設的,聽得女方家長兩眼放光。」
王春華:「這個我也知道,所以你拒絕七嬸給你說親時,我沒多說什麼,也就由著你了,但嬴家這樁親事,咱是知根知底的,你可以相看相看。」
傾顏:「......」
合著奶奶從吃飯起說到現在,就是在這等著她。
王春華:「之前張媒婆說的沒錯,像嬴家這樣的情況,不知有多少女孩惦記,隻拿家庭對比的話,確實是咱們家高攀了嬴家。」
「加之嬴老爺子的家風,想必男方也差不到哪裡去的,丫頭,奶奶之所以催你,也是知道我陪不了你多久了,我就是想看著你步入幸福婚姻,把你的手,放心地交給一個可以放心的男人啊......」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蒼老,又帶著點哽咽。
聽得傾顏心裡一軟,終是應道:「這樣吧,奶奶,我可以答應你,改明兒好好相看相看,甭管成與不成,我將來嫁給誰,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帶著您出嫁!」
王春華:「那不成,哪有女孩子出嫁時帶著家人的,更何況我這一把老骨頭了,不能成為你的拖油瓶。」
傾顏蹲下身子,像幼時那般趴在奶奶的膝蓋上,「奶奶,沒有你就沒有我,是你將我一手養大,再苦再累都沒拋棄過我,我又如何能拋棄你?
「反正我還是那句話,若是對方不接受這個條件,我寧肯不嫁,要是您不讓我提這個要求,那我寧肯不去相親了。」
有句話說,未生而養,百世難還!
且不說百世,起碼這一世,只要奶奶還活著,她便是要在奶奶膝下一直孝順著的。
王春華沉默了幾秒,終是疼愛地摸了摸傾顏的頭,欣慰又無可奈何地道:「好好好,咱們顏顏長大了,知道孝順奶奶了,那你便按照自個想的去做吧。」
「好。」傾顏笑了,「不過咱們可得說好啊,這次看在嬴家是爺爺故交的份上,我便相看著,若是這次不成功,您可不許再催婚了。」
王春華:「好好好。」
在她看來,嬴家長輩看在往日的情分,已經同意了這門親事。
顏顏又樣樣都好,男方肯定會滿意的。
而她也對嬴家有信心,相信這門親事一定能成。
中午,傾顏午休了半個多小時,就又下地了。
次日,她找人上門安裝了電話。
周六這一日清晨。
考慮到是相親的日子,家裡會來客人,一大清早,傾顏就上供銷社買了一條鯉魚,一條草魚,一大塊肉,一些青菜。
還買了些用報紙包著的瓜子、花生、糖果。
七嬸瞧著傾顏買這麼多,一面算帳一面笑問:「顏顏,家裡來客人啦?」
傾顏點頭笑了笑,「嗯,今兒家裡會來客人。」
七嬸將東西都裝在網袋後,就遞給了傾顏,還囑咐傾顏慢走。
傾顏回家後,剛把買的東西放在了廚房,就見院外有動靜。
傾顏和奶奶透過窗戶一看,就見門口停了一輛軍綠色的吉普老爺車。
在這個年代,家裡有自行車都算洋氣了,更別說開這樣的車子,甭提有多拉風了。
哪怕有錢人買車,也不是買這種款式的。
這種款式,一般是國家分配給各行各業的人才的。
傾顏在國家農業研究基地工作時,國家也給她分配了一輛這樣的車。
哪怕她要回來時,上面還說要給她分配一輛車,用來代步。
可傾顏覺得既然回了鄉下,便是要入鄉隨俗。
整那樣一輛車子,在這九塘村未免太過高調。
且她整日就在這附近種地,那樣大的車子於她而言沒什麼作用。
比起這些虛榮的東西,她覺得只有踏踏實實,腳踏實地的研究農作物,搞出點真東西才是最重要,最有成就感的。
王春華見有人來了,便道:「顏顏,你去我房間裡呆著,奶奶先給你把把關。」
傾顏應了後,就躲進了奶奶的臥房。
她小時候見過村裡的姑娘相親,但凡男方上女方家來了,姑娘們就得藏在屋裡不出來,讓娘家長輩把關,這是規矩。
另一邊,王春華自己用手推著輪椅到了門口。
只見車裡下來三個男人。
一個是嬴老爺子。
老爺子拄著拐,走路不太利索。
他的身後,跟著一個中年男人,還有一個青年男人。
一行人進了院子後,嬴老爺子先是和王春華打了聲招呼,「老姐姐,好久不見,我早該來看你的。」
王春華:「你們工作都忙,我能理解,尤其是你在部隊工作,哪裡是想回來就能回來的。」
嬴老爺子笑了笑,抬手隨意指了指右邊的中年男子,「這是我兒子,嬴衛國,小時候你還見過他的。」
王春華看向嬴衛國。
嬴衛國朝王春華喊了聲「江嬸」。
緊接著,嬴老爺子又指了指左邊的青年男人,「這是我單傳的孫子,嬴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