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皇帝陛下卻寒著臉,「朕指的不是這個。」
李忠抬頭看著皇帝,「那您指的是?」
「這是朕臨時召見大臣的地方,不是衙門。」嬴湛用狼毫筆指了指跪在外面的傾顏,「一個兩個的,輪番跑到朕的居所跪著,朕還用不用召見大臣了?讓旁人見了,如何想?」
聞言,李忠恍然大悟,「這影響是有點不好,可傾貴嬪性子剛烈,您也是知道的,她說長跪不起,那就長跪不起。」
在這避寒的莊子,皇上的居所,就是臨時辦公,召見大臣的場所。
要是大臣們一來,就瞧見妃嬪跪在外頭,確實容易讓人聯想到桃-色糾紛,有損皇上龍威。
嬴湛低頭寫字,「朕不管這些,你作為太監大總管,想法將她攆走!若是連一個女人都攆不走,朕看你這大總管也不必當了。」
「......」李忠一臉犯難,但還是應道:「是,奴才這就去想辦法。」
李忠說著就往外走。
當他走到院子時,叫了一群奴才過來。
小蓮和幾個奴才是跪在傾顏身後的。
她們見李忠聲勢浩大地叫了一群奴才,以為李忠要用武力攆她們走。
誰知李忠走近後,帶著人直接給傾顏跪下了。
李忠跪在傾顏對面,面上還陪著笑,「娘娘,皇上正為靜妃父兄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您就別攙和了吧?」
皇上說是說讓他把傾貴嬪攆走,可他不敢真的粗魯地攆走啊,只能想辦法將這位請走。
要是他動用禦林軍把傾貴嬪攆走,那他這個大總管才是真的不用當了。
前不久,他不過是給皇上出了個餿主意整治傾貴嬪,皇上就扣了他大半年月例呢。
那一次,他出的主意是餿了點,但他也是為了皇上和傾貴嬪好啊。
長痛不如短痛,皇上當初要是聽了他的話,傾貴嬪早服軟了,至於等到現在還是個硬棒骨麽?
要怪就怪皇上自個心疼傾貴嬪,捨不得下重手,怪他咯?
這一次,他要是再把這事搞砸了,那他這一年的差事白幹了。
別看皇上現在和傾貴嬪冷戰。
可人家要是床頭吵架床尾和,他一個太監算什麼玩意兒?
傾顏看了眼李忠等人,「本宮還是那句話,皇上不見我,我就長跪不起。」
聞言,李忠一臉焦急。
他抬頭看了眼灰濛濛的天。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皇上是知道一會要下雨。
屆時打雷閃電的,覺得傾貴嬪身體嬌弱不抗造,心疼傾貴嬪淋雨吧?
不然靜妃天沒亮就跪著了,皇上怎的燥不起來,也沒說讓他攆走靜妃。
而是等靜妃暈倒後,才讓人給抬走的。
正在這時,剛好天空一道驚雷想起。
「轟隆隆!」
聽到這道雷聲,李忠嚇得整個人抖了一下。
倒也不是被驚雷給嚇得,而是這道雷聲提醒他馬上要下雨了!
一會傾貴嬪要是淋雨了,皇上指定又要尋個由頭罰他了。
思及此,李忠轉頭看了眼坐在書房的皇帝陛下。
果然,只見皇帝陛下一臉陰冷地看著他。
雖然只看了一眼,可那犀利的寒光卻讓他不寒而慄。
李忠立馬收回眼神,琢磨著對策。
沉思片刻後,他對傾顏說:「貴嬪娘娘,奴才跟您說句實話,您上次和皇上鬧得多凶,您自個也是知道的,這一時半會的,皇上肯定是不會見您的。」
「您想見皇上,替靜妃求情,奴才也能理解,可還有別的法子,不是只有跪在這才成啊?所以,您就別為難我們這些個做奴才的了吧?」
傾顏當然知道,皇帝要是死活不肯見她,她就採取別的法子。
甚至想過打聽皇帝行蹤,半路攔截皇帝。
如今聽李忠這麼說,傾顏試探道:「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凡事留一線,他日好相見,本宮也不想為難李公公的。」
「但事情緊急,本宮急著見皇上也是真的,可皇上行蹤不定,本宮不得已才找來這。」
聽到這話,李忠眸光微轉。
隨即賠笑道:「此事急不得的,倒是您,一會就下雨了,您要是還不回去,淋雨著了風寒,屆時再將病氣過給公主就不好了。」
「您與其在這跪著受罪,倒不如在莊子裡逛逛,如今開春,今兒又有雨,後花園的報春花開得極好,您夜裡賞賞花也是心曠神怡的,能忘卻煩惱。」
一番話,看似在勸傾顏顧著自個和公主的身子。
實則在同傾顏打暗語。
院子裡的奴才更是一臉不解。
李公公不是勸傾貴嬪離開的嘛,怎麼聊著聊著,就聊到報春花了?
可是只有傾顏和李忠知道,她們看似在推磨,實則在打暗語。
傾顏聽著李忠的話,眸光微微一轉,立馬領會其中的意思。
隨即抬頭看了會天,埋怨道:「看來本宮真是點背,挑了要下雨的時候來,罷了,本宮還是回去吧,若是真的生病,將病氣過給公主,確實是得不償失。」
說著,傾顏扶著秦姑姑的手,轉身出了院子。
李忠幾個都跪下求她了,肯定是皇帝施壓了的。
罷了,她也就不難為這些奴才了。
更何況,李忠還拿皇帝行蹤同她做了交易的。
這個人情買賣,劃算!
傾顏離開後,留下李忠和一眾奴才跪在原地發愣。
李忠表面上愣愣的,實則是個人精。
心中更是深舒了一口氣,可算是和和氣氣的把傾貴嬪勸走了。
傾貴嬪賣他個人情,讓他完成了皇上給的差事。
他便賣傾貴嬪一個人情,告訴她皇上的行蹤。
雖然皇上可能會知道此事。
但是,比起皇上知道他出賣了行蹤,傾貴嬪淋雨會有更可怕的後果。
再說了,皇上心中本來就是在意傾貴嬪的,哪怕知道他出賣了行蹤也不要緊。
畢竟他這是善意的暫時性背叛,為的是撮合皇上和傾貴嬪。
而他,也不過是揣摩帝王心思當差罷了。
要是沒勸走傾貴嬪,沒辦好皇上安排的差事,那才是要命呢!
書房裡,嬴湛聽不見李忠和傾顏說了什麼。
他只知道李忠和傾貴嬪看了看天,傾貴嬪就離開了。
與此同時,傾顏已經乘輦離開了皇帝的居所。
此刻,她坐在輦上,回想著李忠對她說的話。
「今兒又有雨」,指的是今日。
「您夜裡賞賞花也是心曠神怡的」,指的是今夜。
「後花園的報春花開得極好」,那就是讓他今晚在莊子開有報春花的地方截皇帝!
思及此,傾顏對小桂子說,「小桂子,你去打聽一下,看看莊子上哪處報春花開得最多最艷!」
小桂子應了聲「是」,立馬就轉身去辦差事了。
傾顏坐在輦上,想著今晚的計劃。
既然皇帝不願意見她,那她就半路攔截。
皇帝的居所戒備森嚴,他是攔不到渣龍的。
只有打聽皇帝的行蹤才行。
正好李忠將皇帝的行蹤告訴了她。
待傾顏乘輦回到居所不久,小桂子就將打聽到的消息同她說了。
小桂子:「娘娘,奴才打聽到了,整個莊子上隻『拂月閣』附近開了報春花。」
傾顏聽了後,柳眉一挑,「好,我知道了。」
她本來還在想,要是開報春花的地方多,還得謹慎刪選。
如今隻拂月閣開了報春花,那就一定是拂月閣周圍了。
當天下午,傾顏早早的沐浴。
考慮到狗皇帝當初是因為她打扮素雅才生氣的。
而她這次找皇帝談事,是幫靜妃求情。
所以,她就不以素顏示人,省得皇帝看到她就來氣。
但她也沒有打扮得很艷麗,而是打扮得恰到好處。
畢竟她是去談正事的,不是去爭寵的。
簡單的用了晚膳後,傾顏囑咐秦姑姑好生照顧小公主,就帶著小蓮和幾個宮女去往拂月閣。
到了那兒,她找到了開滿報春花的地方,那位置正位於拂月閣右側。
正如李忠所說,現在正值報春花盛開的季節。
那報春花株叢雅緻,花色艷麗。
尤其是經過一陣雨的洗禮,花骨朵上還帶著雨珠,看起來嬌艷欲滴。
不過,傾顏此番是有目的的,可沒心思賞花。
她只是抬頭看了看天,夜色像陰霾般慢慢籠罩下來。
周圍都靜悄悄的,隻三三兩兩的奴才,以及巡邏的侍衛從邊上偶爾路過。
傾顏就這麼等啊等啊,等到天完全黑了,也不見皇帝的儀仗隊,更別說看到皇帝的影子了。
難不成是她猜錯了李忠的暗語?
還是狗皇帝臨時有了別的主意,不打算從這經過了?
至於李忠的為人,傾顏還是清楚的。
李忠能升到大總管,確實是個人精,但還沒有膽大到騙主子的道理。
就在傾顏琢磨的時候,小蓮就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袖,「娘娘,您快看,皇上的儀仗隊來了。」
傾顏順著小蓮手指的方向一看。
遠遠的,就瞧見浩浩蕩蕩的帝王儀仗隊朝這邊而來。
看來...李忠誠不欺她!
看到這一幕,傾顏帶著小蓮幾個故作賞花。
實則根據皇帝的儀仗隊,慢慢朝對方靠近。
此刻,嬴湛正閑適地坐在龍輦上。
一雙俊目也隨意直視著前方。
直到前方忽而出現一抹熟悉的倩影,嬴湛雙眸驟然一緊。
他狠狠地咬了咬後牙槽,俊目下意識地掃了李忠一眼,幽幽地道了句「李忠,你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