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傾顏看來,柔貴妃有孕截走皇帝,比直接把皇帝從她這勾走要光明磊落,更讓她能夠接受。
起碼她知道此事的來龍去脈。
而且,若是柔貴妃為皇帝孕育皇嗣,皇帝還只顧在她這風花雪月,那才是真的狗,也會讓傾顏寒心。
這會讓她想到將來要是她有了身孕,皇帝是不是只顧與旁人風花雪月,對她不管不顧。
另外,除了傾顏自個需要皇嗣避免殉葬,柔貴妃也是如此,並不是針對她傾嬪。
今兒個,換成皇帝在旁的妃嬪那,柔貴妃也會第一時間找皇帝截胡的。
確切地說,這都不能算是截胡,而是報喜。
畢竟,那柔貴妃進宮好幾年,一直沒有身孕。
如今懷上了皇嗣,自然是巴不得第一時間告訴皇帝。
只是很不湊巧,皇帝今兒正好在傾顏這,就撞上了。
誰讓皇帝隻一個,妃嬪卻有無數個呢?這也是后宮為何總是出現截胡的原因。
由於柔貴妃有孕,皇帝大喜,賞賜后宮上下。
如今柔貴妃有孕在身,雖不能侍寢,但皇帝還是在柔貴妃那宿了三日。
三日後的夜裡,傾顏正在內室核對美顏坊的帳本。
就聽見外頭傳來唱報聲,「今夜傾梨殿傾嬪娘娘掌燈。」
傾顏聽出來了,這是尚寢局的太監在唱報。
但凡妃嬪被皇帝翻牌子,尚寢局的太監都會唱報。
除非皇帝召幸妃嬪,便不是唱報,但也會有人通知妃嬪提前準備好。
傾顏聽到這聲唱報後,隻微微一頓,就繼續核對帳本了。
入夜,傾顏早早的用晚膳。
吃飯時,隔壁那柳貴人就開始在那唱曲兒。
用過膳後,傾顏就在內室沐浴。
畢竟,沒哪個妃嬪敢不沐浴就侍寢的。
沐浴時,傾顏閉目,雙手撐在浴桶邊緣,由著秦姑姑和小蓮替她澆水擦洗。
一聲又一聲的妙音,從隔壁院子傳來。
小蓮聽了後,不由得抱怨:「這柳貴人今兒抽的什麼風,打從天黑起便開始在那唱曲兒,也不嫌嗓子疼。」
「再說了,皇上今兒又不是翻她的牌子,她瞎唱個什麼勁兒。」
秦姑姑往傾顏背上澆水,「正因為皇上沒去她那兒,人家才要早早地唱曲兒的。」
此話一出,小蓮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姑姑的意思是,柳貴人知道皇上今兒要來娘娘這,便故意用歌聲吸引皇上?」
說到這,她往地上啐了一口,「呸,也忒不要臉了吧!」
傾顏繼續閉目養神,好似什麼都沒聽見。
小蓮卻急了,「娘娘,不如咱們去偏殿,搜了那柳貴人的琵琶,讓她別唱了。」
「別介。」傾顏懶洋洋地睜開眼睛,「隨她唱去,若是她能把皇上吸引過去,便是她柳貴人的本事。」
要是皇帝真那麼容易被柳貴人勾了去,她就是不讓柳貴人唱又如何?
爭過了今日,也未必爭得過明日。
而且,她總不可能天天沒收柳貴人的琵琶,限制柳貴人不要唱曲兒。
原主幹那麼多壞事,還是做了皇后。位居高位者,原主是西茲國,柳貴人是才情和容貌吧傾顏這不愛聽曲兒的人
這樣即便是爭贏了,也不光彩,沒甚意思。
是她的,旁人搶不走。
不是她的,她也沒必要費勁心思。
說完,傾顏就繼續閉上眼睛。
耳旁,一直傳來柳貴人那「咿咿呀呀」的妙音,竟是連曲子都那般動聽。
「一霎時把七情俱已味盡,參透了酸辛處淚濕衣襟。
我隻道鐵富貴一生註定,又誰知人生數頃刻分明。
想當年我也曾撒嬌使性,到今朝哪怕我不信前塵。
這也是老天爺一番教訓,他教我收余恨、免嬌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戀逝水、苦海回身、早悟蘭因......」
柳貴人常常唱曲兒,傾顏也就聽得多了。
但這首曲子,還是傾顏頭一次聽柳貴人唱。
這首曲子講的是一個富貴小姐,在一場水災後淪為他人奴僕時的自省。
寓意為人在幸福的時候不知珍惜,往往失去後才知後悔。
所以要收起內心的感慨和不滿,改掉富貴小姐撒嬌任性的毛病,做一個全新的自己。
傾顏雖與柳貴人不對頭,但就事論事,柳貴人的嗓音真真是妙。
她唱得疾徐有致,婉轉動人。
傾顏本來不愛聽戲曲的,如今聽了柳貴人的妙音,都不由得感慨世事無常,為那富貴小姐感到惋惜。
也難怪皇帝愛聽柳貴人唱曲兒。
哪怕在知道柳貴人性格不如何後,還是寵幸了柳貴人。
這裡的男人寵幸一個女人,幾乎不管女人性格如何的。
只要不是太壞,男人便隻注重好看與否。
甚至,有些壞女人反而更吃香。
否則怎的有那麼多深宅裡的壞姨娘備受寵愛。
就連二十八世紀,男人也被壞女人玩得死死的,甘願當備胎。
就好比那榴槤,聞起來是奇臭無比。
但只要一吃,便香濃軟甜。
傾顏記得先秦《慎子·內篇》裡有一句話:不瞽不聾,不能為公。
意思是不裝裝糊塗,不能居高位。
這句話,用在皇帝身上再適合不過。
當初,皇帝即使知道原主做了許多的壞事,還是讓原主當上了皇后。
只不過,皇帝對於原主,那是因為原主身後的西茲國。
如今這柳貴人麽,估計是柳貴人的才情和容貌可以讓皇帝忽略那些小打小鬧的勾心鬥角吧。
當然,傾顏始終堅信壞事做多了,終有一天會有惡報的!
不過,傾顏雖覺得柳貴人唱得好聽,但還是有理智的。
她覺得柳貴人絕不可能無緣無故在這唱曲,且還是挑在皇帝翻她牌子的這一日。
甚至,她覺得柳貴人唱的曲子也有些蹊蹺。
莫不是柳貴人原是出身富貴小姐?
或者柳貴人在暗戳戳向皇帝認錯?改過自新?
亦或者,有別的目的???
過了一會,傾顏出浴。
她換上睡袍,就又坐在書案前核對帳本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傾顏打了個哈欠。
她合上帳本,耳旁也沒柳貴人唱曲兒的聲音了。
傾顏抬頭看了眼屋裡的小蓮,「幾時了?」
小蓮:「回娘娘的話,已經亥時三刻了,再過一會便到子時了。」
傾顏打了個哈欠,「皇上今兒不是翻了本宮的牌子嗎,去問問,看他今兒還來不來了,再不來我可要睡了。」
說話間,她已經抬腳進了屏風內,在床邊坐下。
小蓮聽了後,忙不迭就出去了。
不多時,小蓮就垂頭喪氣地進屋了。
傾顏瞧著小蓮垂頭喪氣的模樣,便知出了事兒,她淡定地問:「怎麼了?」
小蓮站在原地躊躇了一會,才道:「娘娘,適才奴婢出去時,正好碰上那李公公,他說皇上已經在偏殿柳貴人那宿下,今夜就不過來了。」
「知道了。」傾顏嘴上淡淡地應了,抬腳就上床歇息。
同時,眼底閃現了一抹涼涼的冷意。
這一夜,傾顏照常一夜無夢,睡得很好。
次日清晨醒來,更衣洗漱後,傾顏正準備用早膳,小桂子就進來了,「娘娘,李公公來了,還說是過來送賞賜的。」
傾顏抬眼,「叫他進來吧。」
片刻後,李忠就帶著宮女太監進來了。
宮女太監們端著清一色的銀質托盤,上面全是些精緻的首飾。
李忠帶著奴才們給傾顏打千行禮,「傾嬪娘娘,宮裡新出了一批首飾,皇上特意讓奴才挑一些上好的給您送來。」
傾顏在心裡冷冷一笑。
所以,這是打一巴掌,給顆甜棗是嗎?
可她江傾顏又不缺這些,原主庫房還有一堆呢。
再說了,即便她缺,她也從不在乎這些精美奢華的首飾。
對於李忠的話,傾顏沒好氣地說:「皇上昨夜隻翻了本宮的牌子,又沒宿在我這,李公公就不必如何客氣,送如此多的首飾過來了。」
說實話,一次被妃嬪截胡,被皇帝放鴿子,那也就罷了。
可這短短幾天內,她一連被截胡兩次,也被皇帝放了兩次鴿子。
就是再好的脾氣,哪怕是泥菩薩,也是有三分土性的!
雖然她不在意皇帝,但這觸碰到原則性的問題,以及皇帝是否尊重她的問題。
且不說她接下來要被后宮妃嬪笑話,任誰接連被放兩次鴿子,甭管對方是男是女,究竟為何,也是會生氣的。
上次柔貴妃有孕,倒也罷了,傾顏覺得那是人之常情。
可這一次,皇帝是先翻了她的牌子,人也走到了傾梨殿。
耳根子聽見柳貴人妙音美妙動聽,轉身就在柳貴人那宿下了,這又是為的什麼?!
李忠聽出傾顏話裡的冷意,他訕訕地道:「哎呦,您可抬舉奴才了,這哪裡是奴才客氣,是皇上讓送過來的,皇上寵您呢。」
「見過一邊賞賜,一邊放人鴿子的寵法嗎?」傾顏對李忠發起了靈魂拷問。
李忠垂眸,隻敢聽,不敢回。
以前隻瞧過傾嬪和善、聰敏、愛笑的客套樣子。
如今還是頭一回見這位生氣呢!
估計因為皇上昨晚去柳貴人那,氣著了吧。
可皇上昨兒去柳貴人那,也是有原因的呀。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傾顏知道李忠會把話都學給皇帝聽,反正她也不怕。
畢竟皇帝放她鴿子在先,否則也不會想著送些賞賜來彌補她了。
她對李忠說:「這些賞賜你都抬走吧,本宮無功不受祿,這麼好的東西,本宮受之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