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嵐想不明白,只能怔怔地盯著花臨的後腦杓出神。
旁邊的慕時琛敏銳地發現了秋嵐的變化。
他眉心皺起。
一個剛剛還誇自己好看的人,突然就盯著花臨發獃起來。
這讓他心裡感到有絲絲煩悶,但他不明白這煩悶情緒的來源。
慕時琛轉了轉視線,看向窗外。
七八月份的盛京,還有些炎熱。
路邊是林蔭大道,葉子綠得蒼翠欲滴,看著就讓人心裡覺得一陣舒服。
現在不是上下班高峰期,他們要去的地方也不是什麼商業中心,路上沒有那麼多車輛,旁邊更沒有什麼行人。
沒有鳴笛,沒有吵鬧,只有偶爾的風,卷著葉子緩緩落下。
安靜又舒適。
這樣的場景,其實和慕時琛幼年記憶裡的盛京,並沒有太多相似之處。
那時候,他沒有住在郊區的大別墅,也坐不上現在這麼高檔的車。
他的家在搖搖欲墜的老房區,沒有電梯,需要自己爬上六樓。
過道很窄,房與房擁擠地聚在一起,開個門都要小心翼翼地生怕撞到人。
夏天的時候,樓道裡飛滿了蒼蠅,嗡嗡嗡地叫做一團。
樓下的老榕樹底下,老爺爺們在下象棋,奶奶們則在跳著歡慶的廣場舞。
音箱裡傳來震天響的爛俗旋律,和蒼蠅的叫聲,彷彿一曲不太和諧的二重奏。
慕時琛的童年就在這吵鬧的聲音中度過。
其間,還夾雜著男人和女人的吵架聲。
他們好像早已忘記了當初在一起時的甜言蜜語,面目猙獰著,對著對方吐出一個又一個惡毒的字眼。
通常這時候,慕時琛都會躲在自己房間的櫃子裡。
櫃子是房裡唯一一個算得上像樣的傢具,據說是母親陪嫁品,從娘家拉來的。
櫃子很大,裡面的東西卻很少。
慕時琛寥寥幾件衣服掛在裡面,顯得空曠又可笑。
他就坐在櫃子裡面,背靠著櫃壁。房間的隔音不好,即使關上了門,還是能清晰聽見外面男女的怒罵聲。
這樣的場景,他顯然已經司空見慣。
所以他沒有哭,也沒有鬧,他只是安安靜靜地把自己縮成一團。
直到外面傳來「砰」的砸門聲,他才略微鬆一口氣,因為這代表著這場鬧劇終於落下了帷幕。
那時通常天已經黑了,他會從櫃子裡爬出來,走到窗邊,踮起腳尖。
從窗口能夠看到外面的夜景,遠處有不挺變幻的led燈,燈光映著樓房,奼紫嫣紅,煞是好看。
他從桌上拿起望遠鏡——很久以前他考了第一,爸爸送給他的禮物。
從望遠鏡裡,天邊的高樓好像也近在眼前。
那是和他現在住的地方完全不一樣的大廈,高聳,乾淨,漂亮。
門外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他知道,那是醉酒的父親又從沙發上摔了下來。
或許就是從那個時候起,他對自己說,「我不要這樣。」
不要,變得像他父親一樣。
……
……
慕時琛許久才回過神來,他隻覺得肩上一沉,略略側頭,才發現旁邊的人不知什麼時候靠著自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