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請教恩人姓名。」秋嵐明知故問地說著，又行下一禮。

「書生就是麻煩，」景昭嘖了一聲，漫不經心地抬起酒杯放在唇邊抿了一口，「景昭。」

他說得很是乾脆。

這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作風，倒是頗符合魔尊的逼格。

秋嵐誇道:「春景昭昭，好名字。」

景昭不置可否，眼神微動，喚道:「書生，過來坐。」

他下頷微抬，示意秋嵐到他對面的位子坐下。

秋嵐想了想，還是說:「那個，小生的名字叫秋嵐。」

「哦。」

景昭挑眉，微微勾唇:「別讓我說第二次，書生。」

尾音刻意加重，分明美人如花隔雲端，微微一笑間竟然好似刀光劍影掠過。

秋嵐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乖巧地快步按照景昭的要求坐下。

他竟然差點忘了，眼前這可不是什麼翩翩貴公子，而是殺人不眨眼的魔尊。

只能怪景昭的外表太具有欺騙性，就算說他是正道弟子也不會有人懷疑。

秋嵐坐得乖巧得很，眼觀鼻鼻觀心，像是私塾裡面對先生的童子。

見他這樣，景昭反而笑起來:「這般拘謹作甚，你跟著我，又不是下人。」

秋嵐差點沒忍住問一句:「那是什麼？」

不過強烈的求生欲讓他選擇了閉口不言。

房裡的氣氛瞬間沉默下來，景昭撐著下巴看他。

那目光如有實質，掃過他的寸寸眉眼。

秋嵐很難形容那是種什麼樣的感覺，有些涼，有些癢，可又好像藏著絲絲火熱。

他皺了皺眉，下意識地躲開景昭的視線。

良久，他才聽到景昭近似自言自語的低聲呢喃:「真像。」

像？

像誰？

「會喝酒嗎？」景昭的異樣不過一瞬，就隱於常態。他晃了晃酒壺，對秋嵐笑了笑。

不得不說，這人生得實在好看。這一笑，如同冰雪消融，初春悄然來到，枝頭有花苞緩緩綻開。

看得秋嵐愣了神。

等反應過來，杯中已經被景昭添滿。

當真是美色誤人。

他酒量不好，望著那杯酒欲言又止。

景昭自顧自地給自己添酒，沒看秋嵐，輕聲問:「不想喝？」

語調輕輕上揚，恍如閑庭信步的毒蛇突然吐出猩紅的信子。

秋嵐立刻默默地拿起來喝了一口。

「倒是機靈。」

景昭淡聲道，「這是梅花酒，濃度不高，不醉人的。」

果然，酒一入喉，秋嵐隻覺得舌尖瀰漫著一股子清甜甘洌的味道，並非他想象得那般辛辣。

怪好喝的，秋嵐這麼想著，又喝了幾口。

他不善酒力，就這麼一杯下肚，白凈的臉上已經浮上微微的紅暈。

景昭問了問他的身世來歷後，忽然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秋嵐當然是作茫然狀。

景昭緩緩牽動唇角，笑容裡多了些別的意味，清朗的聲音也低下來幾分:「魔域尊稱孤為王，至於人間，大抵習慣稱呼孤魔尊。」

魔尊兩個字一出口，房裡忽然掀起狂風。與此同時，景昭身上原本矜貴出塵的氣息，瞬間消散得乾乾淨淨。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桀驁強勢，而又陰冷的氣息。

他眉眼微勾，分明還是那般模樣，氣質卻大為不同。

好像突然瞬間，天上的仙人墮入了無邊魔域，聖潔的氣息變得黑暗。

眼裡波光流轉，危險而又迷人。景昭在笑著。可望進那雙眼眸深處，分明沒有半點笑意，有的只有深深的冷冽。

哪裡是美人，分明是鴆酒。

一點都沾不得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