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畢之自詡聰明，他其實並非秋嵐想象中的那樣好。

當年秋嵐能看中他，並非只是秋嵐自己的原因。

當年他只是一個窮酸狀元，就算是成了狀元，也要丟到底層去磨練多年，他雖然家貧，但是他知道官場那一套，若是沒有錢賄賂，他至少三年要一直在地方混，而當時皇帝的身體已經有衰敗的跡象。

幾位王爺也在暗中籠絡人心。

他若是被派去地方，只怕回來的時候，又是另一番天地了，想出頭，怕是難上加難。

打馬遊街那日，他看到那金貴的小少爺從酒肆裡出來，便動了歪念，他知曉忠義候家的小少爺在聖上眼中那是掌中寶一般的存在，而且他也知曉小少爺喜歡男人。

所以他刻意對著小少爺露出一個乾淨的笑容。

像他這樣在地獄裡爬過的人，出賣自己的身體和靈魂又算什麼。

果然不出他所料，第二日，那小少爺就跑到聖上面前求婚。

他裝作不願卻又沒有辦法的樣子，引得皇上愧疚。

在小少爺身邊的兩年，他利用小少爺的人脈少走了許多彎路。

之後便是憑藉自己的能力，幫助新帝登基。

在他的眼中，那金貴的小少爺不過是他踏上權臣之路的踏腳石而已，現如今，大權在握，他想撤了這塊踏腳石，卻發現，自己竟然有兩分不忍心。

蘇畢之確定，昨天見小少爺之前，他還沒有這種心思。

所以到底是為什麼，自己一夜之間對小少爺的心思全然改變了呢？

正想著，大夫已經來了。

看到蘇畢之後，那大夫對著蘇畢之行禮，然後便急匆匆地趕了進去。

「呀，小少爺，你這手怎麼傷的這麼厲害，這瓷器都戳穿你的手掌了。」

蘇畢之靠在窗前，看著小少爺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

「趙伯伯，你幫我取出來吧。」

「對對對，小少爺你忍著點，可能有點疼。」

這豈是有點疼，這簡直就是痛徹心扉啊。

蘇畢之已經做好，對方會疼哭了的準備，然而沒有。

那瓷器的碎片從秋嵐的手掌拔出，小少爺咬著牙，愣是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蘇畢之看著眼前這個隱忍的少年，手緊緊捏住窗戶的木框。

「少爺，您的眼睛。」

「只是暫時看不見了，應該還有機會治好，趙伯伯你先幫我把傷口包紮一下。」

秋嵐疼的都快暈厥過去了，可是即便這樣，他也還是沒有叫一聲疼。

沒有人疼自己，自己叫的再慘也還是沒有人疼。

「噯，那我先給您上藥，您說老爺走了這才半年您就這個樣子了，若是，若是……」趙大夫徹底說不下去了，他是自幼跟隨老爺，看著小少爺長大的，老爺在的時候，小少爺磕著碰著了，老爺得急死，可現在……

「趙伯伯，我已經長大了，半年前就長大了。」

「可趙伯伯希望，你還是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少爺，被老爺捧在手心裡疼的小少爺。」

趙大夫抹掉眼淚，他是真的很心疼小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