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賓苑佔地很大,距離世元宮也只是隔著一條河而已,在宜賓苑的西門出去,過一道拱橋就是世元宮。
在大楚強盛的時候,對於從外域來的使臣,待遇之高百姓們想都想不出來。
尤其是楚延贏皇帝時期,更是到了一個匪夷所思喪心病狂的地步。
延贏帝要求禮部官員,接待外域賓客,一定要做到有求必應。
為了彰顯大楚的富庶,天朝的大度,以及皇帝自己的寬容,延贏帝下旨,各國的外臣,不管是商隊還是使團,只要進入大楚境內,一路上吃穿住行都不用給錢。
結果搞的怨聲載道,那些外域來的人一個個飛揚跋扈,好像他們才是主人,楚人反而成了僕從。
這種消息傳揚出去之後,來大楚的人更多了,非但蹭吃蹭喝還欺男霸女。
最可氣的是面對那些人累累罪行,這位延贏皇帝居然不護著自己的國民,反而說自己人不大氣,讓人家外人笑話了。
這宜賓苑就是出延贏皇帝在位的時候所親自督建,據說當時花費銀錢千萬。
為了讓外邊來的客人們住的舒心玩的開心,這宜賓苑裡只要是人能想到的,都一應俱全。
有專門的歌姬和舞姬,每日都要在那湖邊的舞台上表演,取悅一群外國大人。
而延贏皇帝卻以此為樂,還覺得自己了不起,只要那些外臣來了之後,朝著他喊一聲大皇帝或是天可汗,他就開心,就厚賞。
以至於當時在大興城裡常住的域外之人就有數萬,整個大興城都烏煙瘴氣。
好在是這位延贏皇帝在位隻七年就病死了,還有人說不是病死的,是死於難以啟齒之事。
之後繼承皇位是延贏皇帝的弟弟,年號載慶。
延贏帝沒有子嗣,死的時候才二十六,對外宣稱是他病重之際,把弟弟喊到身邊,親自交代了國事。
可實際上,延贏帝是暴斃,哪裡來得及交代些什麼。
載慶帝即位之後第一件事,就是驅逐了九成滯留在大興城的外域使臣或是商人。
這些傢夥早就該離開,準許住下的日期也早就已經過了,是因為延贏帝在位,也就沒有人敢過問。
載慶帝討厭極了這些人,下令驅趕,並且一路上不準停留,直接遣送回國。
結果這一下,許多人都覺得自己受到了羞辱,大概一年半之後,首先出現的就是西域之亂。
也就是那時候,一個年輕人的名字逐漸被大家所熟知,又逐漸的成為每個人心中都無可替代的戰神。
這個年輕人,就是徐驅虜。
此時李叱他們身在這宜賓苑裡,面前就是那個看起來已經斑駁不堪的舞台,依稀還能看出來一些當年的輝煌模樣。
這舞台在湖心,有一條棧橋連接,從規模到細節,都足以令人驚嘆。
餘九齡看著那舞台,眨了眨眼睛:「這還有什麼可看的?」
高希寧認真的說道:「現在不是時候,時間不對。」
餘九齡:「還真的有表演?什麼時候?」
高希寧道:「等夜裡子時,你再來,這裡就會亮起燈火,有一群身材妙曼的白衣女子在這翩然起舞,掀開她們的面紗來看,掀開一個是你自己的臉,再掀開一個還是你自己的臉,她們把面紗摘掉,整個舞台上,都是起舞的餘九齡。」
餘九齡:「身材妙曼前凸後翹,還是我的臉.......」
他剛剛聽李叱講完延贏帝的故事,此時回頭看到一側的觀看台:「那裡是不是就是狗皇帝坐的地方?」
李叱道:「載慶帝從來都沒有來過這地方,那位置,只能是延贏帝坐過。」
餘九齡還管那些了,見那檯子上還有寶座在,上去就是一腳,然後捂著腳就單腿蹦回來了。
他以為那是擺在那的椅子,設想到是鑄在地上的。
這一下更來氣,找來了鐵棍一頓亂砸,連椅子再檯子全都砸的稀巴爛。
這事,很快就傳到了皇帝楊競的耳朵裡。
「把延贏帝的寶座砸了?」
皇帝看向於文禮:「於大人,這事你怎麼看,是那夏侯琢縱容手下胡作非為,還是另有深意?」
於文禮道:「宜賓苑裡的人回報消息說,是夏侯琢給他手下人講了延贏帝的事,他手下一個尖嘴的,聽完之後氣不過,就把寶座給砸了。」
他看向皇帝:「臣以為,這應該不是夏侯琢的本意,他是皇族出身,羽親王的子嗣,所以對於一些過往典故很熟悉,但他手下人多為草寇出身,性格也都暴躁。」
「但夏侯琢並沒有阻止,而是縱容手下人乾出如此荒唐事,那就有些深意了。」
皇帝皺眉:「於大人以為,他是想要告訴我們什麼?」
於文禮道:「在施壓,打碎寶座......這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皇帝眼睛眯起來:「他們是真的以為朕不敢把他們怎麼樣?」
於文禮道:「陛下息怒,夏侯琢只是借題發揮,是想給朝廷施壓,目的,應該也是想讓陛下儘快召見他們。」
皇帝冷著臉問於文禮:「於大人,你覺得朕現在就召見他們,合適嗎?」
於文禮道:「不合適,先放著吧,臣明日去見見他們,就說陛下國事繁忙暫時沒辦法召見他們,若他們願意等著就等,不願意也等著。」
皇帝嗯了一聲:「告訴他們不願意等可以走,不是朕請他們來的......這事就交給你去辦吧。」
宜賓苑。
李叱坐在湖邊釣魚,餘九齡把踹壞了的椅子又劈砍了一頓,弄出來一堆廢柴在一邊架好,準備過會兒烤魚用。
這宜賓苑已經好久都沒有人住過了,這湖裡的魚也沒人管,卻長的極大。
李叱剛才釣上來一條,足有人胳膊那麼長,少說也有三十斤。
魚竿和魚線都撐不住那麼大的魚,瞬間就崩斷了,李叱隨手一標槍把魚給戳死了。
對於餘九齡砸了東西這事,李叱根本就沒當回事,甚至根本就沒有去想那麼多。
皇帝楊競和於文禮在那推測這個推測那個,實則李叱只是懶得管。
餘九齡覺得那椅子不順眼,砸了也就砸了,誰叫他是九妹呢,獨一無二的九妹。
對於李叱來說這只是一件小事,他這次是真的沒有去多想,這件小事都帶給楚皇和朝廷群臣壓力了。
沒多久,於文禮就到了宜賓苑。
這次看起來於文禮就沒有之前那麼客氣了,板著臉,而且端著架子。
「陛下已經知曉你們蓄意破壞宜賓苑的事,且破壞之物,為先帝遺物,此乃大罪。」
於文禮道:「陛下很生氣,本該治你們的罪,可念及你們並不知曉,又無教化,所以就寬仁處置。」
「你們所有人都被禁足於此,不許隨意出入,如果再冒犯天威,必會處置。」
「且......」
於文禮看向李叱說道:「世子殿下親隨的兵器甲械,都要上交。」
餘九齡立刻就說了一句:「若不上交呢?」
於文禮一怒:「世子殿下,你的人怎麼如此不懂規矩?這裡有他說話的份嗎?」
他看向餘九齡:「就是你砸毀了先帝遺物吧。」
餘九齡道:「這把椅子砸碎了你們就受不了,那要是把大殿上那把椅子也砸碎了呢?」
李叱道:「不得無禮,這話不能在人家家裡明著說。」
餘九齡笑了笑:「屬下記住了,屬下知錯了。」
李叱道:「於大人,我這邊有錯在先,該做的賠償如數賠償。」
於文禮道:「陛下寬仁,賠償之事就不用說了,但你們的兵器甲械一定要上交,且沒有允許不得出入,而且......至於你們想見陛下的事,也要耐心等候,陛下國事繁忙......」
皇帝本來有句話說的是,若他們等不及,那就讓他們暫時離開。
可是於文禮知道這話是陛下的氣話,而且這話一旦說了,就沒有迴轉餘地。
若是說了,人家真的走了,難道還要朝廷拉下來臉面去求著說你們別走?
那才是真的一點臉面都沒了。
可於文禮話還沒有說完,李叱已經接過去說道:「若我們等不了,我們倒是可以先走。」
於文禮心裡一緊,心說這話我按住了,你怎麼能提呢?
其實到此時為止,還是在試探彼此誠意。
皇帝楊競的意思是,適當的給寧王派來的人施壓,也不要給什麼好臉色。
如果寧王的人還不走,那就說明這勸降之事,寧王很迫切。
對於朝廷來說,這件事就能換一個談法了,皇帝楊競當然明白寧王使臣來的意思,就是讓他禪位。
可若寧王此時是有求於他,那這禪位的事,就能談成聯盟。
到現在為止,皇帝還沒有放棄和寧王南北劃江而治的夢想。
大楚唯一能延續下去的機會,就是儘力保全半壁江山。
把投降,談成合作,對於朝廷對於皇帝來說,這就是大勝之局。
於文禮當然明白這一點,所以他剛才板著臉說話的時候,都格外注意分寸,能讓世子的人把兵器甲械交了,這已是他心中最高的上限了。
李叱一句不如我們現在走了,讓於文禮變得被動起來。
如果說一開始餘九齡砸椅子這事李叱確實沒在意,但現在就不得不在意。
因為楚皇帝居然想用這件事來試探他的底線,那就直截了當一點,不能讓楚皇以為是李叱要求著他。
於文禮道:「世子殿下,你若真的想要出城,怕是也不那麼好出,陛下寬仁的前提條件是你們留在宜賓苑不得外出,現在你們想走,那陛下的寬仁也就另當別論。」
李叱忽然笑了,他對於文禮說道:「這樣啊,也好,那我們不走了,兵器也可以上交,就這樣吧。」
他一句也好,把於文禮搞的又有些不會了。
但是他心裡卻一喜,因為夏侯琢如此反應,大概還是說明了一些問題,那就是寧王迫切需要楚皇的軍隊。
餘九齡有些不理解:「大將軍,咱們就這麼聽話了?」
李叱笑道:「第一,你先砸了人家東西,人家才不開心,對不對?第二,人家不辦咱們,只是沒收兵器,已經很不錯了,對不對?第三,皇帝說讓等著,咱們是客人,客隨主便,等著就是了。」
他看向於文禮道:「不過,我還是有個不情之請,所有的佩刀都可以上交,至於甲胄就免了吧,又不能傷人,只是為了防身。」
於文禮想了想,點頭:「那就按照世子殿下說的辦。」
他下令把寧軍的兵器都收了,然後回世元宮復命。
皇帝聽聞之後就笑了,說了一句:「那就讓他們等著吧,看他們來求幾次。」
一次都沒有。
就這樣足足過了半個月,李叱他們整天在宜賓苑裡變著花樣的玩,好像忘了自己是來幹什麼的。
於文禮隻好來了,有意無意的說了幾句,如果世子殿下你急的話,我可以替你去問問陛下什麼時候有空。
李叱的回答每次都是......不用,我們等著就是了。
又過了三天,於文禮再次來了,說陛下快有空了,讓李叱他們遞交一下覲見陛下的文書。
李叱說不用,我們再等等。
又三天,這次是楚皇帝有些心急了,想著那就自己拉下來一些面子,召見夏侯琢。
他派於文禮去說,明日可到世元宮覲見。
李叱說,不用,其實不見也行,這裡住的舒服,不想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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