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毫無防備之下被一張拍飛,這可能是人性對他信任人性的最大的一次辜負。
這一掌的力度奇大,李先生身上又有傷,所以落地之後竟然一時之間都站不起來。
而在他飛出去的同時,齊魯已經一指點在李叱心口。
李叱的臉色瞬間就白了。
下一息,李叱被一股巨大的衝力撞的也向後翻了出去,他連續後翻落地,雙腳又在地面上往後滑行了一段才停下來。
「嗯?」
齊魯皺眉。
他先是詫異了一下,李叱為何不死。
然後就醒悟過來,於是自言自語了一句:「你到底是有多怕死?」
李叱疼的額頭上瞬間就冒出來一層汗珠,他低頭看了看胸口位置,衣服上自然不會有什麼指痕,但是他很清楚,衣服下邊的護心鏡碎了。
不只是護心鏡,他裡邊穿著的那件玉甲,甲片也被點碎了一塊。
是的,李叱還有一件玉甲,是高希寧那件。
原本高希寧就不太喜歡穿玉甲,主要是因為穿上之後顯得身材稍顯臃腫,女孩子嘛,但她聽李叱的,所以也還穿著。
後來高希寧又了一件軟甲,比玉甲要輕薄的多,防禦力卻不低。
所以當李叱把他那件玉甲給了李先生之後,高希寧把她的玉甲給了李叱。
可是,如果沒有護心鏡,那一指點碎了玉甲還能重傷李叱。
餘九齡抽刀朝著齊魯的脖子上砍過去,他的刀法著實一般,可他足夠快。
就在那刀掃過去的時候,齊魯抬起手,手指在餘九齡的刀上彈了一下,餘九齡的刀立刻脫手飛了出去。
下一息,那根手指點向餘九齡的咽喉。
這是餘九齡這麼多年來,遇到的最為危險的一刻,轉瞬即生死。
也就是在這一刻,餘九齡爆發出有生以來最大的潛力,不可思議的避開了那根手指。
避開了,但沒有完全避開,手指在他脖子上掃了一下,猶如被刀子切過一樣,脖子上立刻就多了一條血口。
「九妹回來!」
李叱立刻喊了一聲。
餘九齡向後翻出去,同時伸手進腰帶掛著的鹿皮囊,抓了一把石灰粉出來往前一灑。
「下三濫。」
一身長袍的齊魯向後撤了兩步,避開那飄揚的石灰粉。
他才站好,一桿長槊從側面刺了過來,猶如雷霆一擊,快且霸道。
齊魯單掌往下一拍,這一掌拍在槊鋒上,長槊就失去控制,槊鋒狠狠的戳在地上。
夏侯琢因為這一頓險些翻過去,硬生生的靠臂力把身體頂住。
再下一息,幾支弩箭朝著齊魯飛過來,箭極精準,有奔咽喉,有奔心口。
齊魯左臂抬起來大袖一掃,那袖口彷彿吃飽了風的船帆一樣,瞬間鼓起來,劈劈啪啪的把那幾支弩箭掃掉。
他往前看了一眼,大營裡,寧軍士兵正在往這邊沖。
齊魯微微皺眉,自言自語道:「如此算計還不能殺你......你命真好。」
說完這句話後一轉身掠了出去,一個恍惚,人已經在兩丈之外,他身形起落,沒多久就消失不見。
「喊人,追!」
李叱向前沖了出去。
他很清楚,這次把人放走的話,以後真的會遺患無窮。
李先生此時也站了起來,深吸一口氣,側頭看了看自己肩膀。
他左肩中了一掌,估計著左臂骨頭斷了,相當於暫時被人廢了一條胳膊。
可他只是深吸一口氣後,加速朝著李叱追了過去。
這種情況下若是再被那人走了,不是面子不面子的問題,而是以後就會有沒完沒了的危險。
從接觸,到齊魯退走,其實加起來也不過五六息的時間而已。
可就是這短短的五六息時間,卻讓齊魯真正的震撼了所有人。
而且這個人的果斷,同樣令人震撼。
沒能一擊必殺,馬上就離開這軍營之地,絲毫也不拖泥帶水。
哪怕以他的實力,可能再進攻一次,李叱就會被他殺死,他也沒有做嘗試的打算。
因為這裡是軍營,他的實力再強大,也不可能在被寧軍士兵團團圍住後殺出重圍。
或許會殺死很多人,可他終究會被活活困死在這。
幾息的時間,發生了那麼多事,很多人其實都還沒有反應過來。
夏侯琢被阻了一擊,槊鋒深入大地,雙臂酸麻且有陣陣疼痛。
李先生左臂已經無法在動,骨頭都斷了。
李叱的心口被點了一下,縱然他有護心鏡和玉甲,心口裡還是一陣陣窒息。
餘九齡被一指逼退,脖子上血流如注。
可也是在這幾息之中,所有人都沒有生出躲避的念頭。
在齊魯轉身掠走的瞬間,李叱喊了一聲追上去。
然後,在這同一時間,李先生深吸一口氣,看了看左肩,朝著李叱追了上去。
同一時間,夏侯琢活動了一下雙臂,把長槊拔出來,右臂上肌肉暴起,把長槊朝著那個長袍傢夥擲了出去。
同一時間,餘九齡轉身朝著大營裡跑進去,他不是躲了,而是李叱喊了一聲......去喊人。
半空之中,齊魯似乎的感覺到了背後的風聲,他在半空強行轉身,那一刻,長槊已經飛到近前。
齊魯眉頭一皺,大袖橫掃出去,那般兇猛飛來的長槊被震的旋轉起來,然後砰地一聲戳在地上。
齊魯也被這外力影響而落地,他看了一眼居然追上來的寧王李叱,心說你膽子不是那麼小那麼怕死的麽,怎麼還敢追來?
他回頭看了一眼距離寧軍大營有多遠,此地還不足以說的上安全,他這樣的人,當然不會冒險。
如果要說他為了騙取李先生信任,跑去見李先生,甚至讓李先生殺了他是冒險的話,那就錯了。
他有把握脫身,甚至還有二三分把握反殺李先生,至於李先生給他的葯,如果不是他一早就聞出來是什麼東西他如何會吃,這算什麼冒險。
他在山莊裡和李先生並肩而戰的時候,肩膀上被人砍了一刀,那一刀的深淺,位置,都在他計算之中,自然也不算什麼冒險。
再到於寧軍大營門外襲擊李叱,這就更不是冒險,因為他原本有把握一擊必殺,然後憑藉他的速度安然撤出。
但,沒能一擊必殺,那麼接下來留在寧軍大營裡的每一息都是在冒險,因為這之後要發生的事,不是他能百分百推測出來的。
所以他才會轉身就走,可他沒想到的是李叱敢追上來,險些被他一指點死的人,怎敢追上來?
齊魯心中有幾分怒意,有那麼一個瞬間,確實想等等李叱追上來,然後一指點穿李叱的腦殼。
可是他也看到了,寧軍的反應速度奇快,已經有馬隊在集結。
論短距離的爆發力,他的速度當然要比馬快的多,可是一旦甩不脫的話,長時間奔跑,沒有人可以跑的過馬。
齊魯沒有再理會李叱,他再次加速往前沖,心裡只有一些遺憾。
寧軍大營這邊,廷尉軍已經上馬。
高希寧也跳上馬背,幾名千辦勸阻,高希寧卻喊了一聲:「準備了那麼久,沒有誰可以讓我臨陣逃脫!」
她手一揮:「帶上東西,追!」
廷尉軍黑騎,呼嘯而出。
此時澹臺壓境追到半路忽然醒悟過來什麼,他反而朝著後營那邊掠了過去。
不久之後,澹臺壓境到了後邊拋石車所在,人還沒到就已經喊了一聲:「瞄著岸邊位置打,調整好距離,所有拋石車都要打!」
士兵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是軍令到來,立刻執行。
所有的拋石車迅速的裝填上巨石,他們早就已經精確計算過到岸邊距離,所以稍作調整,巨石就飛了出去。
大營外邊,齊魯正在向前疾掠,李叱他們緊追不捨,可就在這時候,齊魯忽然一個轉向朝著拓拓江邊沖了過去。
李叱明白過來,行事如此縝密果斷的人,必然會有人在江邊接應。
而接應他的人,也必然是還沒有被查出來的雍州軍內線。
齊魯看到了江邊有一艘小船在等著,他不認識那個人,但他知道那就是在接應他的人。
他飛身到了岸邊:「快劃!」
他喊了一聲,剛要上船,天空中許多巨大的黑影落了下來。
砰砰砰的聲音中,巨石紛紛落下,那艘小船被其中一塊巨石擊中,直接被砸了個粉碎。
齊魯臉色一變,立刻沿著江邊往前沖,李叱他們此時也已經追了上來,距離被拉近。
澹臺壓境也不知道自己下令拋石車攻擊有沒有用,吩咐完了之後,他從後營牽了一匹馬出來,翻身上馬疾沖。
齊魯沒辦法過江,隻好沿江奔走,雖然接應已經失去作用,可他此時卻還沒有多少慌亂。
以他的能力,甩開李叱等人,應該不是問題。
他有著比李先生時間更久的沉澱積累,有著更艱苦且持續的訓練,所以他才有能比李先生還要強一些的實力。
他們這些人,雖然日子過的舒舒服服,可哪一個不是整天都提心弔膽。
從很早之前他們就知道,唯有自身實力強大無匹,才能避免被抹掉。
可是他顯然低估了寧軍的應變。
大營中飛起來一團煙花,雖然在白天並沒有那麼璀璨,可是卻很快就在天空中炸開一團濃濃的煙霧,而且範圍很大。
當這團煙霧出現,就意味著所有分派在外的遊騎和斥候都要趕回來。
在這一刻,齊魯心裡微微有了些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