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賓苑。
徐柯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綁在一根柱子上,他下意識的往四周觀察環境。
他多年來在武王府潛伏,心裡保持警惕已經成為一種本能。
第一反應就是自己被困,第二反應就是觀察環境看看有沒有脫身機會。
然後他發現根本不可能,因為四周全都是人,一個個蒙著臉的壯碩身影,把這裡圍的水泄不通。
而這麼多人在這,都是看守他一個人的。
「醒了的話,那就談談吧。」
聲音在他背後方向出現,聽起來是個女人。
高希寧從另一個方向過來,走到徐柯面前:「你是武王府裡的管事,這是你現在還沒死的理由,希望你珍惜。」
徐柯看了看這個女人,第一感覺是漂亮,真的漂亮,漂亮的不像話。
在宜賓苑裡,高希寧都是女扮男裝,此時故意以女裝現身,也只是為了迷惑徐柯而已。
徐柯道:「你們是什麼人?」
他剛才觀察過四周環境,只是一間空蕩蕩的屋子,根本看不出什麼,那些人裝束又普通,所以也無法推斷。
「應該是我問你問題。」
高希寧道:「你只需要回答是還是不是。」
徐柯哼了一聲,再次往四周看了看,然後語氣很輕蔑的說道:「女人總是這樣,喜歡虛張聲勢......因為你沒有什麼能力,所以才會擺出來許多人給我看,無非是藉助這些人來給我施加壓力,狐假虎威的嚇唬人,女人多半天生就會。」
高希寧搖了搖頭,有些遺憾的說道:「你說錯了,我的東主告訴我說你還有用,可能還需要你完好無損的出去辦事。」
徐柯笑道:「所以呢,和你擺出來這麼多人有什麼關係?」
高希寧道:「擺出來這麼多人不是為了嚇唬你,而是為了擋一擋,別讓外邊的人看到。」
高希寧往後走了幾步,在椅子上坐下來吩咐道:「他的雙手有用,腿腳有用,找不礙事的地方。」
「是!」
廷尉府千辦虞紅衣上前,仔仔細細的看了看徐柯:「能讓人覺得很疼的地方,又不能傷及四肢,確實不多了。」
他的視線最終落在徐柯的耳朵上,然後伸出手。
「等一下!」
徐柯立刻說道:「你們抓了我必有所圖,現在什麼都不問我直接就要動手,這似乎沒道理,你們想讓做什麼,不妨直說,我且看看能不能做到。」
高希寧道:「那就如你所願,直接了當一些......皇子是不是在武王府裡。」
徐柯的眼睛驟然睜大:「你們是誰的人?你們是夏侯琢的人!」
高希寧笑起來:「聰明人。」
徐柯看著高希寧的表情,卻又搖了搖頭:「你們不是,夏侯琢身邊沒有女人,我猜測你是夏侯琢的人,你馬上就承認了......」
高希寧的臉色變了變。
徐柯皺眉沉思片刻,問:「你們是關亭候的人?」
高希寧道:「不管我們是誰的人,你只需回答我的問題,你若再那麼多話,我只能先讓你吃些苦頭。」
徐柯心裡冷笑,女人果然不中用。
高希寧道:「我再問你一遍,皇子是不是在王府裡。」
「是。」
徐柯回答的很快也很乾脆,因為他知道這種事說謊沒有意義,對方既然抓了他,就應該已有七八分的把握。
問他,只是做一個求證而已,如果在這個問題上他過多糾纏,自己可能要吃虧。
高希寧又問:「是不是有人讓你把皇子從武王府裡偷出來?」
徐柯又點了點頭:「是。」
高希寧道:「如果你願意幫我們做事,別人給你什麼好處,我們可以加一倍,而且保證你以後日子過的更好。」
徐柯笑了笑,用一種略顯戲謔的語氣說道:「所以你們根本不會把我怎麼樣,因為本就是一家人。」
高希寧眼睛眯起來:「算不得一家人,你在武王妃身邊太久了。」
這是一句模稜兩可的話,套話的藝術就在於,讓對方覺得你知道些什麼,但你說的實則都是廢話。
從一開始,高希寧故意擺出來許多人在這,就是為了讓這個人輕視自己。
然後再讓他懷疑自己的身份,她利用的是一個男人的自大。
當徐柯說出你是關亭候的人那句話,高希寧臉色微微變了變,也是故意讓徐柯看的。
她也已經管長眉道人叫了那麼多年師父,誰還不是個小狐狸了。
徐柯道:「關將軍那邊如果條件比泰來先生開出的好,我自然願意去關將軍那邊。」
他對高希寧說道:「給我鬆綁吧,著實沒有必要。」
高希寧像是猶豫了一下,然後擺手吩咐道:「給他鬆開。」
虞紅衣上前把徐柯身上的繩索鬆開,徐柯活動了幾下後問:「你們打算怎麼做?」
高希寧道:「我們打算怎麼做和你沒關係,還是那句話,現在沒辦法確定你是不是真心。」
徐柯道:「那就說說你們的條件。」
高希寧:「你提。」
徐柯沉默片刻後說道:「其他條件先放在一邊,孩子從王府偷出來之後,必須一直跟著我,誰也不能帶走。」
這是在保證退路,因為那個皇子著實有大用。
不管皇子落在誰手裡,都能直接威脅楚皇楊競投降。
而且只要這個孩子在手裡,將來就有無數退路。
徐柯不信任眼前的人,其實也不信任那個泰來先生,他早就有所懷疑,自己拿到孩子之後只要交出去,必死無疑。
他為何不走?
因為他很清楚自己若是按照人家的意願離開大興城,出城就會死。
他不走,就是想自己控制著那個孩子,孩子就是他的擋箭牌,也是他的登天梯。
事實上,他就沒有想過把孩子偷出來後交給泰來先生,不然的話,之前他也沒必要讓高進甲那四個人留在自己身邊做接應。
「可以。」
高希寧道:「孩子在你手裡沒問題,但你必須在我們手裡。」
徐柯現在其實沒的選擇,唯一的希望就是那個孩子了。
「好。」
徐柯道:「我和王府裡的內應約定好,今夜會進王府把孩子偷出來,出發之前,我再告訴你們在什麼地方接應我。」
高希寧道:「你知道,你這樣的人,一旦背棄自己承諾,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徐柯點頭:「我知道。」
他看了看四周:「把人撤下去吧,我要吃飯,我要休息,我需要恢復精神和體力。」
另外一邊,大興府。
麥秸看著歸元術,此時已經過了正午,看起來依然風平浪靜,沒有人闖到這裡來。
「我現在想去睡覺。」
麥秸道:「難道你就不困?」
歸元術道:「你睡你的,我就在這看著。」
麥秸:「你......」
話音才落,就聽到外邊有腳步聲,他回頭看過去,見幾名捕快從外邊進來。
這些捕快和他都是熟人,平日裡也沒少拿他給的好處。
「麥爺。」
為首的那個捕快叫董獅,朝著麥秸喊了一聲:「大人請你過去,有話要問你。」
麥秸應了一聲:「知道了,我一會兒就過去。」
董獅道:「麥爺最好快一些,大人很急。」
麥秸不耐煩起來:「知道了。」
他看向歸元術道:「你願意在這等著就在這等著,我要出去辦事了。」
歸元術嘆了口氣,一臉耐人尋味的表情,用真誠的語氣說道:「我勸你最好別去,或者,別自己去。」
兩刻之前,大興府,府治大人的書房中。
彩南看著被綁在椅子上的府治王佔江,眼神陰冷,把王佔江嚇得都在發抖。
「姑娘,剛才不是還好好的,你看你這是做什麼......雖然你是王府的人,可老夫身為大興府府治,是朝廷命官......」
話還沒有說完,彩南一甩手在他臉色扇了一下,啪......聲音極為響亮。
「別跟我裝糊塗了,我已經查清楚。」
彩南冷聲說道:「昨夜裡客棧的事,是你手下人做的,殺了我王府管事,你還在裝傻?」
「不可能!」
王佔江立刻就急了:「姑娘你不能血口噴人,我與王府並無瓜葛,我為何要殺王府管事,你不能這樣冤枉人!」
「麥秸是你的人,殺王府管事的是麥秸,你還說你不知情?」
「我......」
王佔江的臉色瞬間就白的好像紙一樣,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事居然是麥秸乾的。
彩南道:「我已經查的很清楚了,就算現在直接殺了你,你覺得你這朝廷命官的身份有什麼意義嗎?能護得住你嗎?」
王佔江道:「姑娘,我可以幫你把他找來問問清楚,千萬不能草率行事,此事本官著實不知情,若真的是那麥秸所為,本官親手殺了他!」
彩南點了點頭:「既然王大人這麼說,那我就信了你,現在你就派人去把他找來。」
「是是是......我這就派人去。」
彩南吩咐一聲,手下人把王佔江身上的繩索解開,王佔江嚇得起身的時候腿都沒力氣。
外邊的人其實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武王府裡的人進來,他們也不敢阻攔,誰想到此時他們的大人被人家進門就綁了。
王佔江走到門口,把遠處的幾名捕快喊過來,讓他們去叫麥秸,那幾人隨即領命去了。
彩南看著這人的反應,推測王佔江確實是不知情,但......那也必須死。
她之所以沒有帶人直接去闖地牢,是因為太過冒險。
麥秸手下有二三百人,而且地形她根本不熟悉,貿然闖進去人家的地盤,多半要吃大虧。
既然王佔江和麥秸勾結,那麼讓王佔江把麥秸找到這裡來,比闖進去要容易的多。
可她哪裡知道,歸元術在地牢裡。
此時此刻,麥秸看向歸元術道:「你不讓我去,總得給我個理由。」
歸元術道:「你如果真的這麼蠢,你能在大興城這天天死人無數的暗道裡混這麼多年?」
這話一出口,麥秸就忍不住笑起來。
歸元術道:「你假裝很生氣,卻一直都沒有對我動手,是因為你昨夜就很清楚幾個死人是誰了,而我也是故意喊你進來看的。」
「你知道死的是武王府裡的人,此事被我拖下水,哪有那麼容易甩開的,所以如果我不來,你是不是就要跑到宜賓苑門口去靜坐了?」
麥秸聳了聳肩膀:「沒發生的事,我不承認。」
他看向歸元術:「那歸大人覺得,現在應該怎麼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