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無痕也覺得自己是一個很矛盾的人,他真的很喜歡自己名字這無痕二字,第一是覺得有意境有格調,像是一個隱士高人般就在這卻無跡可尋。
第二是覺得這名字和殺手的身份真的很配啊,殺人於無形,行事了無痕。
然而矛盾在於,他是想做天下第一殺手的人,所以如果一直都無痕的話那這夢想還怎麼實現?
他不但是一個有理想的殺手,還是一個有規劃的殺手,他剛出江湖給自己制定的目標就是賺錢,只要是收了錢便相當於簽訂了契約,不管是大錢還是小錢,錢最重要。
等到錢賺到差不多的時候,估摸著名氣也已經有一些了,那時候就該做一些驚天動地的事。
比如殺一些別人不敢殺的人。
此時抬頭看著這高牆大院的羽親王府,姚無痕真有一股衝動,若就這般衝進去,殺一個無人能擋再出來,自己的名聲怕是一下子就要在江湖上炸開。
可是這股衝動最終還是被他的理智壓了下去,這是羽親王府,府中必是高手如雲。
他倒不是覺得自己不是那些高手的對手,也是覺得自己進去就一定有去無回,他是覺得為了二百兩的買賣不值得。
在姚無痕心中,任何人任何事都有價值,殺一個人做一件事值不值得冒生命危險去做,要看價值。
所以當羽親王府門口那幾個家丁看向他的時候,他笑呵呵的隨便問了問路,然後直接就走了。
羽親王府客廳,很緊張的站在這,長眉道人隻敢看著自己的雙腳,一雙眼睛不敢往四周看,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連忙把腰壓的更低了些。
「猜到了大概是你。」
羽親王楊跡形看到長眉道人後就笑了笑,指了指客位的椅子說道:「不必如此拘禁,坐下來說話。」
「草民拜見王爺,草民還是站著回話的好。」
長眉道人行禮之後又站了回去。
「隨你吧,你怎麼自在怎麼來,讓你坐下來怕是更不自在了。」
羽親王坐下來後吩咐上茶,然後問長眉道人:「你剛剛在府門外說有人追殺你,你可知道是何人如此明目張膽,光天化日之下試圖行兇殺人。」
長眉道人想說應該是冀州府的人,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俯身回答道:「可能是一些江湖混子,他們見財起意。」
羽親王點了點頭:「最近冀州城裡不太平,從城外進來許多江湖混子,我會派人知會一下冀州府連大人,讓他多派人手巡邏。」
「多謝王爺。」
長眉道人再次俯身一拜。
「上次......」
羽親王看向長眉道人,沉思了片刻後說道:「你說我有血光之災,還沒有下文。」
長眉道人抬起頭看了看羽親王的臉色,然後又趕緊低下頭說道:「草民也是胡說八道的,王爺恕罪。」
「胡說八道的?」
羽親王微微皺眉,緩了一會兒後說道:「我這個人性子隨和,唯一不喜的就是人有話不說,或是話說不全,這樣會讓我覺得心裡很不舒服。」
長眉道人心裡一震,仔細想了想,斟酌著措辭,片刻後俯身說道:「草民也是胡言亂語,王爺不要太在意......我觀王爺面相,眉宇之間有一道淺淺的豎紋,不知王爺自己注意到了沒有,草民猜測,這豎紋原本是沒有的。」
羽親王微微一怔,回頭吩咐一聲:「取一面銅鏡來。」
下人連忙去取了一面小銅鏡過來,羽親王拿著銅鏡仔仔細細看了看,確實發現在自己雙眉之間有一道很淺的豎紋。
人皺眉的時候,兩眉之間自然會有豎著的褶皺,但那不是紋理。
「怎麼說?」
羽親王問長眉。
長眉小心翼翼的回答道:「這可能是在未來,王爺要遇到一個大的抉擇,這個抉擇會影響王爺後半生。」
羽親王問:「那道長你可看得出來,是何抉擇?」
長眉搖頭道:「草民看不出,不過若是生活瑣事上的抉擇,斷然不會出現這樣的面相變化,必然是大事。」
羽親王點了點頭又問道:「道長以為,我若真遇到這大事抉擇,該如何抉擇。」
長眉道人回答道:「草民是泥,王爺是雲,泥可以看到雲,卻窺不破天機,所以王爺要遇到什麼樣的大事抉擇,草民看不出,只是有一句話應該對王爺還有些許用處......有些時候,不執迷,會放下,更利於王爺未來。」
羽親王忽然間想起來這道人曾說過,若是說一些不好的話,他能說上一天一夜,此時想想這道人的話多是模稜兩可,其實沒什麼實際意義,於是笑了笑,對長眉的話也就不怎麼在意了。
他點頭道:「我記著你的話就是了。」
說完後他起身:「你在我府裡吃過飯再走就好,我會安排人把你送去你要去的地方,見王府的人護送,尋常毛賊也不敢再打你主意,我還有要緊事要出門去節度使衙門,失禮了。」
他對長眉笑了笑,然後轉身往外走,主人家都走了,長眉道人哪好意思還留在人家這裡叨擾,所以也跟著往外走。
羽親王見他這樣,知道他是不好意思,於是吩咐了一聲安排車馬送長眉回去。
長眉想了想,自己能去的,好像也只是四頁書院了。
半個多時辰後,羽親王的車駕在節度使衙門外停下來,節度使曾凌和他帳下的文武官員,還有冀州府治連功名以及冀州府的大小官員都已經在了,然而卻不是在恭候羽親王駕臨。
「王爺。」
曾凌帶頭俯身一拜,所有官員都跟著行禮。
「我王兄到哪兒了?」
羽親王問了一句。
曾凌回答道:「回王爺,距離冀州城還有二十裡左右,很快就會到了。」
羽親王想了想後說道:「那不如我們去城外等。」
曾凌道:「王爺吩咐,不敢不從。」
羽親王笑了笑,掩飾住眼神中的幾分落寞失意。
曾凌是會說話的人,說王爺吩咐不敢不從,實則是替羽親王緩解幾分尷尬,要去迎接的人是羽親王的兄長,從羽親王手裡把一衛府兵搶走的那個人,又何止是一衛府兵,那是節製北疆軍務的大權啊,羽親王真能實心實意的去城外迎接?
一大群文武官員浩浩蕩蕩的出了冀州城,夏天還沒有過去,正是炎熱的時候,這群平日裡曬一下就會罵街的大人物們卻誰都不敢抱怨。
因為他們要等的不僅僅是一位親王,還是一位有實權的親王,多了有實權這三個字,就比羽親王的分量重了不止一倍。
這些人在城門口等了好一會兒,見到有一支騎兵隊伍到了,還以為是那位大人物來了,連羽親王都準備上前迎接,臉色都堆起來親善溫厚的笑容,可卻發現來的不是他王兄,而是幽州將軍羅耿。
羅耿看到這陣勢嚇了一跳,以他身份,豈能讓親王殿下和節度使大人親自迎接?
雖然他明知道不是接他的,可他這時候來了,就顯得無比尷尬,於是在距離城門還有很遠的地方羅耿就吩咐下馬,讓所有人靠邊站著,他自己一路小跑著往城門方向過來。
大楚現在這個樣子,小人當道,羅耿是真的有些害怕,朝廷裡參奏他的人不在少數,但相對於需要他鎮守北境來說,那些參奏的小事都不算什麼。
然而今日這看起來更不像是什麼大事的事若是被人蔘奏一本,他可能會因此而被抄家滅門。
這可不是危言聳聽,以他身份,若是理所當然的騎馬到了城門口才下來,別人自然會說他理所當然是在享受親王與節度使的城外恭迎,這件事說給皇帝陛下聽,皇帝會毫不猶豫的下旨把羅耿滅門。
好在羅耿態度足夠謙卑,而且還沒有等多大一會兒後邊浩浩蕩蕩的府兵隊伍就上來了,那一面左武衛的大旗迎風招展,像是一片雲,而那些精悍的府兵則是雲中的天兵天將。
為首之人,正是大楚武親王楊跡句,以親王身份,領左武衛大將軍,這次奉旨北上督管冀州幽州所有軍務事,手握生殺重權。
原本這個殊榮是羽親王楊跡形的,可是就因為劉崇信一句話,當今皇帝陛下就把人換了。
這些親王的名字原本都是雙字,楊跡形原名楊形,楊跡句原名楊句,當今皇帝陛下楊盛登基稱帝之後,下旨給自己的兄弟們名字裡加了一個跡字,痕跡的跡,其用意也大概就是你們做什麼都瞞不住朕。
所以這些親王的名字,都略顯彆扭。
「王兄!」
楊跡形快步上前。
楊跡句也從馬背上跳下來,上前拉住楊跡形雙手大笑道:「老三,真是好久不見了。」
兩個人不管真情還是假意,顯得格外親切熱絡,而楊跡句對節度使曾凌等人卻沒什麼話,這讓一眾文武官員都顯得有些尷尬。
「對了,陛下有旨意。」
楊跡句忽然冒出來一句。
曾凌等人立刻俯身道:「臣等接旨。」
楊跡句看了看曾凌道:「幽州將軍羅耿來了嗎?」
羅耿連上前俯身道:「末將在。」
這一下,曾凌等人就更顯得尷尬了。
楊跡句看向羅耿說道:「陛下知道你辛苦,北境多戰事,你十幾年來鎮守幽州,外抗強敵內撫百姓,陛下說,你的功勞陛下都知道。」
他站直了說道:「羅耿接旨。」
羅耿立刻撩袍跪倒在地:「臣,羅耿,恭請聖安。」
楊跡句把聖旨展開後讀道:「幽州將軍羅耿,軍功卓著,忠誠勇毅,外可震蠻夷,內可撫黎庶,特有嘉獎,軍職晉為正三品大將軍,勛職進柱國,爵進鎮北侯,北境邊軍,皆歸屬調遣。」
楊跡句把聖旨遞給羅耿笑道:「羅將軍,恭喜了。」
羅耿跪在那連續叩首,心裡卻有些後怕,他來之前,部下都勸他不要來,武親王楊跡句剛到一定會有下馬威,而他歷來名聲就不是那麼好,說不定楊跡句第一個就拿他開刀。
而且拿了他,北境邊軍也就都歸屬了楊跡句麾下,所以幽州這邊的人都很害怕。
況且,羅耿從沒有巴結過大太監劉崇信,天知道劉崇信對他有沒有怨念。
如果不是半路上遇到了李丟丟的話,羅耿可能在到冀州之前就回去了,他心裡是越想越怕,越怕越不敢來。
就因為李丟丟那句大將軍,他覺得可以冒險一試。
羅耿心裡已經樂開了花,想著那少年果然有些門道啊,給的賞錢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