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器的傷勢不算很重,可也影響極大,如果不是李叱及時把刺客一腳踹飛,哪怕這一刀沒有刺中心臟,全部刺入的話也會危機生死。
這些殺手,殺人的手段和經驗有多豐富,他們立刻就能做出判斷,瞬息間改變招式。
這一刀完全刺進去,隨便橫向動一動,哪怕只是手腕一扭,澹臺器也必死無疑。
所以他自己及時避開心臟是一方面,李叱把他救了是另外一方面。
若是換做別的刺客,這等身手,縱然說得上已經極強,可是澹臺器要想滅了對方也不是天方夜譚。
況且,不殺對方只出手自保,澹臺器又如何做不到。
然而刺客抓住了澹臺器的心思,他假扮成的是澹臺壓境,一位父親,又怎麼可能會以為自己的兒子下殺手?
這個人之所以能成為神舍一等殺手,就是因為他的模仿能力超群。
在進將軍府之前,他已經在別的地方觀察過澹臺壓境,言行舉止都記了下來。
包括說話的聲音,也能模仿的惟妙惟肖,當時場面又有些混亂,其實別說十分像,就算只有八分像,在那種情況下也很難分辨。
此時,李叱看到澹臺壓境從屋子裡出來,上前問了一句:「怎麼樣?」
澹臺壓境緩緩吐出一口氣後說道:「醫官看過,上了葯,縫合了傷口,暫時看起來不會有太大危險,但是也不好確定。」
他靠在門口,看起來極為疲憊,許久之後,他看向李叱和唐匹敵等人,直起身子抱拳道:「多謝。」
然後笑了笑道:「是我父親讓我說的。」
餘九齡道:「你趕快去照看澹臺將軍吧,咱們兄弟之間還說這些做什麼。」
澹臺器道:「剛用過葯睡下了,睡之前讓我出來謝謝你們,也叮囑我去看看若凌姑娘,她應該是嚇壞了。」
這位老將軍,即便到了這種情況,還都能惦記著,每件事都想的很清楚。
可是再想想,受傷,對於每一個邊軍將士來說,都是家常便飯一樣的事。
「咱們去看看吧。」
李叱他們隨即往廂房那邊過去,之前若凌姑娘和高希寧她們都在這裡。
剛到門口,就聽到若凌姑娘的哭聲,顯然是真的嚇壞了,畢竟小姑娘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動手,還殺了人。
這種恐懼,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接受的,別說是個小姑娘,一個大老爺們怕也接受不了。
餘九齡站在門口看了看,若凌姑娘坐在那哭泣,高希寧和燕先生有些手忙腳亂,不停的勸著。
小姑娘哭的梨花帶雨,再強悍,也才這個年紀。
餘九齡他們也不太方便進去,於是又回到院子裡,澹臺壓境往廂房那邊看了一眼,然後又輕輕嘆了口氣。
他低聲說道:「剛才一錘打爆了金甲武士的頭,此時嚇得嚶嚶哭泣,好像兩個人,剛才若凌姑娘那一錘,說實話,把我也嚇著了。」
餘九齡道:「把你嚇著了,把我也嚇著了......」
他嘆道:「回想一想那一錘,不是我看不起諸位,而是諸位誰都接不住吧。」
他看向唐匹敵,唐匹敵看向天空,片刻後說道:「我為何要接......」
他又看向李叱,李叱笑了笑說道:「若是打我的後腦,我自然也會被打爆腦殼,但若是打在我臉上,怕是會反傷了若凌姑娘。」
眾人都一怔。
然後同時點頭,以為然。
唐匹敵道:「何止是反傷,若打在你臉上,那錘duang兒的一聲就被彈回去了。」
澹臺壓境笑了笑,然後說道:「這會兒也沒什麼事,去審問一下那些被抓的人。」
剛要去,從書房那邊跑過來一個親兵,對澹臺壓境說道:「大將軍醒了,請少將軍和幾位過去說話。」
這才睡了有一兩刻的時間而已,大將軍這麼快醒了,顯然是因為心裡有事。
眾人連忙回到書房那邊,在書房裡屋,大將軍澹臺器躺在床上,臉色看起來有些差,但精神還算不錯。
「都坐吧。」
澹臺器微笑著說道:「多虧了你們在。」
閑聊了幾句後,澹臺器看向李叱,臉色有些淡淡愧疚的說道:「有件事,要先和李公子說。」
李叱連忙道:「大將軍儘管吩咐就是。」
澹臺器道:「之前看你和唐匹敵,便看到了我兒的不足之處,我那時還想著,應該讓他跟著你們離開涼州繼續去歷練。」
「你們都是人中之傑,不管是心智還是武功,都在境兒之上,他跟著你們兩個,會比留在涼州學到的更多。」
「與年紀相仿又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比聽我這個老人家說教要學的更多更快。」
澹臺器有些遺憾的說道:「可我現在受了傷,一時之間也難以帶兵,如今出了這件事,西域局勢立刻就變得微妙前起來,所以......」
他話還沒有說完,李叱立刻說道:「大將軍放心,讓澹臺留在涼州吧,若有需要,我們也可留下,待事情平息之後再離開也沒什麼關係。」
「如此甚好。」
澹臺器的臉上立刻就多了幾分喜色,因為李叱的話,確實心裡踏實了不少。
「有幾件事,還勞煩你們幫一幫境兒。」
澹臺器道:「安撫所有使臣,告訴他們,此事與他們無關,我不會追究他們。」
李叱點了點頭:「明白。」
澹臺壓境也嗯了一聲。
若此時澹臺將軍追究其他人的話,只會把矛盾擴大到整個西疆,各國君主若得到消息,都會擔驚受怕,唯恐會被西涼鐵軍報復。
這種擔憂,必會把那些小國嚇得聯合起來,這反而會讓西涼局勢變得惡化。
澹臺器又道:「也不要追究卯犁國的人。」
這句話讓不少人疑惑起來,以為大將軍是一時之間說錯了,卯犁國的使臣傘丁帶著刺客進入將軍府,這事可是連其他西域使臣都看的清清楚楚。
澹臺器認真的說道:「讓卯犁國從這件事裡抽離出來,暫時並無什麼害處,反而有利。」
澹臺器停頓了片刻,像是略微整理一下思路,又像是想考驗一下他兒子的思維。
他有些期待的看向澹臺壓境,卻見澹臺壓境還是一臉疑惑,似乎有些沒想明白。
他又試探著的看向李叱。
李叱隨即醒悟大將軍的意思,於是說道:「要對諸國使臣說,卯犁國的人,並沒有刺殺大將軍本意,而是卯犁國使臣傘丁被月氏國使臣龐特狄收買。」
澹臺器眼神一亮,點了點頭,示意李叱繼續說下去。
李叱道:「卯犁國的新皇也是極真誠的派人來為大將軍祝壽,只是沒有想到,傘丁被月氏國的人收買後,居然做出行刺大將軍之事。」
「如今大將軍已經查明,所有刺客,皆為月氏國的人所收買,也都是月氏國的人帶進府裡,而之所以收買傘丁,月氏國的意圖是逼迫卯犁國一起對抗大楚。」
李叱道:「這件事,連卯犁國的新皇都被蒙在鼓裡,若大將軍對卯犁國興師問罪的話雖然也是情理之中,但大將軍不想因此而被人挑撥,導致西域戰亂,諸國牽連其中,以至於戰火波及數百萬人生死。」
他說到此處的時候,澹臺器的眼神裡已經全都是欣賞。
李叱繼續說道:「這件事,自始至終都是月氏國的人陰謀,所以大將軍會把諸國使臣禮送處境,且請諸國使臣回去後正告諸國君主,大將軍要對月氏國動兵。」
「那些使臣回去之後,帶大將軍原話,就說大將軍立誓要滅掉月氏國,諸國君主,不可參與其中,誰若與月氏國聯手,便一併征討,此事也與卯犁國無關,卯犁國也不可參與。」
李叱停頓了一下,徵詢似的看向澹臺器說道:「總的來說,就是告訴那些使臣你們回去後老老實實的,誰也不許插手,但是西涼鐵軍和月氏國這一戰,在所難免。」
澹臺器笑起來道:「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澹臺壓境這才明白過來,他父親的意思是,要把西域諸國分派站隊的事消除掉。
如果不這樣安排,西域諸國必會站隊,一部分站月氏國和卯犁國那邊,一部分站楚軍這邊。
現在他父親是告訴西域諸國,我不針對別人,連卯犁國我都不針對,我就針對月氏國,你們不插手就行,誰插手我就打誰。
但他還是有些不解,於是問道:「那為何不號召諸國,與我西涼鐵軍聯手滅了月氏國?」
澹臺器笑道:「若如此號召,諸國君主都會想到,是我西涼鐵軍兵力不足,沒有信心滅掉月氏國。」
他看向兒子,耐心解釋道:「我就說不許他們插手,他們會覺得我有信心靠一己之力滅了月氏國。」
澹臺壓境終於明白,他點頭道:「父親是擔心,一旦號召他們站隊,他們反而會覺得我們兵力不足,所以就會選擇月氏國那邊,畢竟月氏國是西域強國之一。」
澹臺器道:「你越是不許,他們就越是會湊上來幫你,因為他們會害怕你收拾了月氏國後再收拾他們......看來待我傷好之後,還是有必要讓你隨李叱他們再去學習歷練,你這一次出行,最大的收穫就是遇到了他們。」
澹臺壓境撇嘴道:「隻比我強上些許而已。」
澹臺器笑道:「若以往,你已經再不服氣,這次居然服氣,不錯不錯,我看你這般改變,也很欣慰。」
澹臺壓境嘆道:「我以前隻覺得,我一直跟你說我很行,你便會誇我,哪知道原來是要說我不行,你才會誇我。」
澹臺器道:「你確實比他們兩個差了些,差了些就要承認。」
澹臺壓境看向李叱道:「你就不謙虛一句?」
李叱道:「你父親說的都對。」
澹臺壓境哼了一聲,又看向唐匹敵,他想著李叱不要臉,不謙虛也就不謙虛了,唐匹敵難道還能不謙虛。
唐匹敵見他看過來,於是微微頷首道:「你多努力。」
他這四個字,讓澹臺壓境差點背過氣去。
可沒想到這還沒結束。
唐匹敵對澹臺壓境很認真的說道:「不說其他,隻說軍務事,你先和李叱學,等他教不動你了,你再來問我。」
澹臺壓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