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牆壁上有血跡在,李叱的心就好像猛的被什麼撞了一下似的,還有尖角刺在心口。
他來不及去多想什麼,喊了一聲,讓唐匹敵去檢查客棧,他則向城門口那邊疾衝過去。
這路上人潮湧動,來來往往都是行人,李叱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在人群中跑不起來,於是便掠上屋頂。
不少人看到了他,於是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就見那少年在屋頂上高高低低起起伏伏,猶如踏著大海浪潮而行。
涼州城很大,是一座關內城,出內城的城門外便是關口,關口又像是涼州城的甕城。
追到甕城裡就已經沒有那麼順利了,這裡都是排隊等待出城的商隊和行人,排出去挺遠。
可能是因為大將軍澹臺器遇到刺殺的事,所以那些西域商人也是人心惶惶,都想暫時離開,這翁城裡堵的水泄不通一樣。
李叱在人群中硬生生擠過跑到城門口,可是守城的士兵又不認識他,不知道他是誰,所以不可能就這樣把他放出去。
況且李叱是從後邊追過來的,引起了排隊那些商客行人的不滿,後邊已經有人在罵街。
李叱表明身份,然而他口說無憑,涼州軍士兵也斷然不能隨意把他放出去。
後邊的人都在排隊,這是大將軍澹臺器立下的規矩,不管是中原人還是西域人,哪裡的人都好,不得破壞規矩。
進城出城都要按照規矩排隊,誰若是亂了規矩,涼州軍就可製裁,重者就地格殺。
李叱心急如焚,又詢問有沒有草原人裝束的隊伍出城,說實話這涼州城來自各地的商隊都有,若是來的晚了,只怕士兵們也不記得。
可是休汨羅的隊伍才出城沒多久,所以守軍士兵隨即回答李叱說剛剛出去沒多久,也就是兩三刻而已。
兩三刻,已經不短了,李叱回頭看了一眼,唐匹敵他們的隊伍追上來,卻也被商隊堵在那,正在這邊擠。
「得罪了!」
李叱喊了一聲,突然就朝著門外沖了出去,他雙腳發力騰空而去,在城門洞一側牆壁上踹了一腳,身子借力彈了出去。
因為奔跑速度實在太快,人竟是能在牆壁上橫著跑,幾步就到了城門洞外邊,衝上了官道。
涼州軍士兵立刻呼喊起來,城牆上的守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看到有人沖關出來,所以羽箭亂射。
李叱一邊奔跑一邊在躲避羽箭,好在他身上還有內穿了軟甲,有兩支羽箭射在他後背上,卻沒能深入。
然而羽箭越來越多,涼州軍精悍,羽箭又準又狠,李叱也顧不上那麼多了,雙手抬起來抱著自己後腦,只要腦袋不被羽箭射中就不管。
眼看著就要跑出羽箭射程,一支箭卻射在他小腿上,箭從小腿後邊扎進來。
雖然已經快到射程極限,可還是幾乎將小腿擊穿,有一點箭尖從前邊扎透過來。
李叱疼的哼了一聲,低頭看了看,卻沒理會,咬著牙繼續往前跑。
這種傷,跑起來會有多疼?
李叱也知道若把羽箭拔出來,必會血流如注,所以乾脆就由著那箭留在腿上,他隻管往前沖。
即便如此,很快他的褲管就被鮮血泡透,鞋子上也都是血,等血流進鞋子裡,腳底都變得黏-膩。
李叱卻隻想著燕先生千萬不能有事,完全不顧自己。
追出去很遠,也是運氣不好,超過去的人都是步行的,居然就沒有一支有馬匹的商隊。
一口氣跑了二三裡遠,終於在前邊看到有一支隊伍,看裝束是西域人。
李叱從後邊追上來喊了一聲,那支隊伍的人不知道
發生什麼,見李叱追來,紛紛抽刀。
才剛到近前,有人朝著李叱一刀砍下,李叱一伸手在抓著他手腕,把人從馬背上拉了下來。
喊了一聲抱歉,然後翻身上馬,手在戰馬身上使勁拍了幾下,那馬隨即嘶鳴狂奔起來。
身後又有商隊護衛的羽箭射過來,李叱在馬背上伏低身子,羽箭就在他身邊疾飛。
衝出去一段距離,李叱低頭看了看腿上的箭,咬著牙,把箭又往前捅了一下,讓箭簇從前邊穿透出來。
翻出匕首,將箭頭斬掉,再把箭桿抽出來扔了,此時已經疼的臉上都是汗水。
戰馬狂奔,順著官道往前沖,李叱撕開衣服把傷口狠狠的勒住。
又追了有兩刻時間,看到前邊有一支隊伍停在路邊,李叱遠遠的就看到有人把馬車上的貨物往下拖拽,不多時拽出來一個人。
在這一刻,李叱的眼睛就紅了。
休汨羅從隊伍前邊回來,正吩咐人把那個書生模樣的男人從車裡拽出來審問,忽然看到從涼州城的方向有一個人縱馬而來。
「弓箭給我。」
休汨羅招手。
他手下人立刻將弓遞給休汨羅,休汨羅拉弓搭箭,略微一瞄準,一箭射了出去。
李叱看到那人發箭,立刻伏低身子,箭就從李叱的後背-飛了過去。
休汨羅見他的箭居然被人躲開,微微皺眉,伸手從箭壺裡取出三支箭,三箭同時搭在弓弦上,雙臂發力,弓如滿月。
嗖的一聲,三箭齊發。
這三箭不是瞄準的李叱,而是戰馬。
三箭全都射進馬脖子裡,戰馬猛的往前撲倒,雙腿跪地,如此急速之下,馬背上的李叱就被往前甩了出去。
休汨羅要的就是這一刻。
他在那三箭齊發之後,就又抽出來一支羽箭,略微調整角度後把箭射了出去。
戰馬跪地,李叱往前飛的時候,休汨羅的這支箭算計的極為精準,已經到了李叱面前。
若是這箭射在身上,李叱靠著自己軟甲,哪怕依然會受傷,也能硬接下來。
可是這箭精準的令人窒息,奔李叱面門而來。
如此電光火石之間,李叱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把左臂抬起來擋在自己雙眼前邊。
噗的一聲,羽箭擊穿了李叱的胳膊。
可是在箭射進胳膊的同時,李叱咬著牙把胳膊往一邊甩開,那箭也就被帶開了。
落地之後,李叱疾衝到了隊伍前邊。
一名劍門弟子迎著李叱過來,他們這次出門沒有帶象徵著劍門身份的闊劍,用的是草原彎刀。
雖然有些不適應,但出招依然又狠又快。
李叱側身避開那一刀,用左臂摟住了劍門弟子的脖子,狠狠勒緊,他胳膊上的箭頭刺進劍門弟子咽喉。
下一息,李叱搶了彎刀在手,一刀劈開後邊那黑武士兵的腦殼,一刀落下,腦殼裂開,血和腦漿同時往下流淌。
李叱抽刀甩出去,彎刀在半空中急速的旋轉著,好像變成了一個圓盤。
刀飛出去三四丈遠,將馬車旁邊架著燕先生的一名黑武士兵劈死,這一刀砍在腦袋上,刀子嵌了進去。
「嗯?」
休汨羅看到此人如此兇悍勇武,眼神變了變。
「龕羅食,拿下他。」
休汨羅吩咐了一聲。
龕羅食點頭,一伸手抽出來身邊士兵的彎刀,朝著李叱甩過去,跨一步,再抽出一把彎刀甩出去,再沖兩步,又
抽出一柄彎刀甩出。
三把彎刀,三個急速旋轉著的絞盤一樣飛過來。
本來李叱已經快到馬車旁邊,第一把彎刀飛來,李叱猛的停住,刀從身前一尺左右飛過。
他再加速,第二把彎刀從他背後飛過,飄起來的長發,被彎刀斬斷了一縷。
第三把彎刀飛來,李叱看準時機,極為兇險也極為大膽的伸手抓住。
彎刀在他手中戛然而止,李叱先是一道削斷了自己左臂上的箭,然後再一刀將沖至面前的黑武人砍死。
連殺數人後,李叱看了一眼,那個黑武人已經快要衝到近前,他一咬牙,用受了傷的左手抓住一具屍體衣服,掄起來砸向龕羅食。
龕羅食麵前飛來一具屍體,他毫不猶豫一拳將屍體打飛,屍體是飛開了,可是在這一瞬間龕羅食卻臉色大變。
李叱居然就在屍體後邊。
一刀朝著他的脖子掃過來。
龕羅食情急之中向後猛的仰頭,身子往後倒下去,李叱的刀在他額頭上掃了一下,連肉皮帶一片頭髮,被一刀削掉。
龕羅食後仰倒地,雙腳在地上猛的一踹,身子借力向後滑出去很遠。
他再起身,頭上的血流下來,瞬間就流了滿臉都是,血連眼睛都要封住,他擦了幾下,顯得更為猙獰。
李叱卻不再管他,而是反身回去衝到馬車那邊,他一把將燕先生扶起來,背靠著馬車,側頭看了看燕先生傷勢。
燕先生的腦袋上腫起來一個大包,看起來觸目驚心,應該就是之前在牆壁上撞出來的。
李叱自己身上傷著,卻不在意,他抬起手想把燕先生臉上的血跡擦一擦,可是擦過後才發現,他手上都是血,擦的燕先生也滿臉血。
李叱楞了一下,眼神裡都是心疼,然後就用彎刀將燕先生身上的繩索切開。
此時此刻,不少黑武人已經圍了過來,從四麵糰團圍住,所有的弩箭弓箭都已經瞄準了李叱。
「好膽色,好本事。」
休汨羅緩步走過來,給李叱鼓了鼓掌。
他說話的語氣中有些淡淡譏諷:「只是我想不明白,你一人前來,真的以為可以把人救了,還能全身而退?」
李叱哪裡會理會他,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下燕先生,發現只有額頭一處傷口,李叱這才鬆了口氣。
燕先生有些迷迷糊糊,應該是頭上遭受重擊,短時間內怕是難以恢復過來。
李叱看也不看那些圍攏過來的黑武人,從鹿皮囊裡翻出來傷葯敷在燕先生額頭傷口上。
他路上受傷都沒捨得給自己用,只是想著追到燕先生的時候可能會用到傷葯。
他給燕先生敷了葯,又用紗布把傷口包紮,做這些事的時候,李叱自己身上卻是血流如注。
這一幕,讓休汨羅看的動容。
「你傷的比他重。」
休汨羅道:「他是你什麼人?你如此在意?」
李叱給燕先生把傷口包紮好,扶著燕先生靠著馬車坐下來,他看到四周有不少卷皮子,於是一個一個的拿過來,擋在燕先生身體四周。
這些皮子,足可阻擋羽箭。
做完了這些後,李叱才緩緩吐出一口氣,轉身面對著休汨羅那邊。
這血糊糊的人啊,眼神落在休汨羅臉上的那一刻,休汨羅心裡猛的顫了一下。
「他是我什麼人?」
李叱忽然獰笑起來,牙齒上都是血。
「他是......誰若動了他,我就滅誰滿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