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叱離開幽州的時候,對澹臺壓境說過,讓他轉告鄭德生......
供給糧草是因為邊軍,打你是因為你欠打。
這話外的意思是:你只要還是邊軍就一直供給你,你只要欠打那就一直打。
這是兩碼事,不能混為一談。
趴在地上的鄭德生連起身都起不來,趴了足足兩刻的時間。
澹臺壓境打他這樣的人,半刻的時間,足以讓他知道什麼叫毫無還手之力。
人打完了,澹臺壓境轉身走了,留下趴在那的鄭德生。
這冬天的風吹起來很冷,鄭德生好一會兒後在坐起來,坐在那,朝著正堂那邊破口大罵。
「你武藝比我好,打贏了我,我服氣,但你說給老子糧食,老子就要你的?!」
澹臺壓境走到門口看了看這個人。
鼻青臉腫,還能坐在那罵街。
想想看,也是一條漢子。
他坐在地上罵街的樣子,真的是讓人覺得他這頓打挨的超值。
澹臺壓境走到門外,負手而立,看著鄭德生問:「罵夠了沒有?」
鄭德生罵道:「沒有!老子打不過你,老子還他媽的不能罵你?老子罵不夠,沒力氣了就歇會,歇夠了再罵。」
澹臺壓境問:「那就是還想再打一次?」
鄭德生道:「再打一次,我也還是打不過你,但我還是要罵你!」
澹臺壓境道:「既然你如此剛烈,那麼冀州供給羅峰山的糧草,這件事就不提了,順你心意。」
鄭德生撐著地面站起來:「憑他媽的什麼?!老子挨了打,你說不給就不給了?!」
澹臺壓境道:「是你自己說的,我們給,你就要?」
鄭德生道:「老子挨了打,就得要。」
澹臺壓境道:「那就按你講的道理,再把事情理一理。」
他邁步過去,然後一個背摔把鄭德生扔了出去。
這一下摔的鄭德生尾巴骨那塊都要裂了似的,疼的他哎呦哎呦叫。
澹臺壓境道:「我打了你,所以糧草就得給你,那你罵了我,糧草當然可以不給,你又想要,所以我就只能再打你。」
鄭德生剛要罵街,澹臺壓境淡淡道:「你想好了再罵。」
他手下同樣被打的鼻青臉腫的親兵過來,把鄭德生攙扶起來。
士兵們看向鄭德生的眼神是......將軍,你可別罵了,忍一忍吧。
鄭德生使勁瞪了澹臺壓境一眼,被人攙扶著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澹臺壓境道:「不罵了?」
鄭德生道:「糧草要是送不來,老子就算被你打死,以後也天天在你門口罵你。」
澹臺壓境:「那可真是太愉快了。」
鄭德生走了幾步,又回頭,看向澹臺壓境大聲說道:「我知道信州關和代州關,還有夏侯琢守著的北山關,都是那個叫李叱的人在供給糧草物資。」
「北線邊軍,一多半都是你們在撐著,既然你們給,老子就敢拿,但老子把話說在前邊。」
他深吸一口氣,然後喊道:「老子就算拿了你們的糧食,老子也不是燕山賊,也不會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軟,老子吃你的拿你的,可老子還是大楚邊軍的將軍,老子的兵也還是大楚邊軍!」
澹臺壓境一擺手:「滾你蛋吧,回去等著收糧草。」
鄭德生哼了一聲,有一種他戰勝了澹臺壓境的氣勢,一瘸一拐的走了。
澹臺壓境看著鄭德生的背影,忽然噗嗤一聲就笑了。
想起來李叱在得知鄭德生一直欺負夏侯琢的事之後,眼神裡露出來的殺意。
他心說若非李叱讓人調查過你,知道你是真的沒有殺夏侯琢之心,李叱的殺意,你扛得住?
再仔細查過鄭德生之後,李叱當時嘆了口氣。
「一個很臭的人,應該還是那種你打不死他,他就一直嘴巴很臭的人。」
想想李叱當時的評語,澹臺壓境心說當家的,你看得是真是準。
急匆匆趕回幽州的鄭德生又回了羅峰山,這一趟來的,確實有些出乎預料。
與此同時,冀州。
夏侯琢看著李叱,眼睛都瞪大了:「你不會要殺了他?」
李叱搖頭:「不會。」
夏侯琢鬆了口氣。
鄭德生這樣的人,該打不該殺。
他在台階上坐下來,把煙鬥磕了磕。
李叱道:「少抽點這個東西,傷身。」
「一開始是提神用的。」
夏侯琢道:「在北疆,時間會變得不夠用,多睡一會兒,就覺得可能你睡的時候會出大事,熬著吧,又困。」
他看了看煙鬥:「可是習慣了之後,就不好戒掉了。」
李叱道:「我有件事正在想著,但還不知道從哪兒去搞錢,等我把錢搞到了之後,能替你分擔些。」
夏侯琢問:「你又要搞錢做什麼?」
李叱道:「修路。」
夏侯琢怔住,沒有明白李叱的意思。
李叱道:「我打算搞錢,修一條從幽州到北山關的直道,如果這條路修好了的話,就能把路程縮短小一半,從幽州過去的援兵,晝夜兼程,時間也能縮短一半。」
李叱看夏侯琢眼睛都微微發紅的樣子,又看他感動的想說些什麼。
於是李叱撇嘴道:「別XJB感動,以後等我有錢了,往各處邊關都要修直道。」
夏侯琢:「你大爺的!」
李叱道:「我要是再說我大爺已經安睡多年,不要再打擾他,這話都不新鮮了。」
夏侯琢道:「那我也說你大爺的。」
李叱道:「你大爺不也沒了嗎,大楚的先帝陛下......」
夏侯琢一怔。
這層關係,別人不說,他自己是真的想不起來。
李叱道:「若是你大爺和我大爺知道了咱倆這麼聊天,兩位老人家也會在你面前坐下來,耐心的和顏悅色的好好勸你,說冤冤相報何時了,你想想他們那毫無血色的慈祥面容。」
夏侯琢:「他倆在你面前坐下來,他倆夜夜在你面前坐下來。」
他白了李叱一眼,更好奇另外一件事。
「你打算怎麼搞錢?」
李叱道:「之前從安陽倒是搞出來一些錢,不過用作軍費和開銷,也就剛剛夠......」
他問夏侯琢道:「你覺得哪裡能搞錢?」
夏侯琢道:「看搞誰的錢。」
李叱道:「我怎麼隱隱約約的覺得,你也天生有一顆搞錢的心。」
夏侯琢道:「天生的沒有,後天有,被一個傢夥影響的。」
他看向李叱說道:「要說搞錢,可以想想怎麼從兗州賊兵手裡搞。」
「那些賊兵沒有什麼約束,更無底線,所過之處寸草不生,還有渤海國的支持。」
夏侯琢道:「要是能把他們的錢搞來,那才有意思。」
李叱道:「羅境之前就去搞了,不好搞。」
夏侯琢道:「羅境去兗州,第一目標又不是搞錢。」
李叱道:「容我琢磨琢磨。」
他看向夏侯琢:「要不然你別在北疆了......現在情況和以前不一樣。」
夏侯琢問:「我不在北疆在哪兒?」
李叱回答:「幽州。」
夏侯琢眼睛驟然睜大。
李叱道:「以前你一直是守著北疆,是因為冀州這邊,沒有幾個人和你一樣有為中原守土之心。」
「現在冀州是咱們的了,不管是誰守北疆,只要冀州是咱們的,對北疆的支援就不會斷。」
李叱道:「咱娘又那麼想你,你先想想這事吧。」
夏侯琢道:「你不是讓澹臺去了幽州嗎?」
「澹臺去幽州,只是暫去,他早晚都要回涼州,那邊同樣需要他......不,那邊更需要他。」
李叱道:「羅境拿下安陽,並不是什麼問題,所以你守著幽州最好。」
「你在幽州,才是真的不管誰守北疆,你都會拚了命的去支援。」
李叱道:「所以這話說的,只有一半是出於私心,沒有人比你更合適坐鎮北疆。」
他笑了笑道:「還有一點是......鄭德生之前壓你,不就是因為他比你大比你兵多嗎?那就比他大,比他兵多,你是夏侯琢啊......」
李叱道:「你怎麼能委屈?」
夏侯琢看著李叱,緩緩吐出一口氣,剛要說話,李叱道:「煽情就別了,來點實際的吧。」
夏侯琢又給憋了回去,一腳踢在李叱屁股上。
李叱嘿嘿笑。
他心裡想著,你是飛揚跋扈的夏侯琢,沒有人可以給你委屈。
如果有,那就壓下去。
李叱伸出手,學著夏侯琢的樣子,勾肩搭背,又用屁股撞了夏侯琢一下。
「每一步往前走的目的,都不是為了委曲求全。」
李叱道:「那是別人面對我們的時候才該去想的事。」
夏侯琢哈哈大笑。
他問:「幽州我說了算?北疆我說了算?」
李叱點頭:「你說了算。」
夏侯琢自言自語似的說道:「委曲求全,那是別人面對我們的時候才該去想的事......還要看我們答應不答應。」
李叱仰天大笑。
「這他娘的才是夏侯琢該有的樣子。」
他在夏侯琢屁股上啪的拍了一下。
夏侯琢:「噫!」
二十天后,安陽城外。
羅境的大軍到了,站在安陽城外,看著城牆上那密密麻麻的守軍士兵,羅境卻臉色平靜,並無擔心。
看城牆上的旗號那麼亂,這密密麻麻的守軍,何足為懼?
他側頭看向丁勝甲:「丁將軍,這第一戰不是攻城,而是看你的。」
丁勝甲俯身道:「將軍放心,我當儘力而為。」
他催馬向前,看起來也無懼城牆上的弓箭。
孤身一人到了城門外,丁勝甲朝著城牆上大聲喊道:「你們可認出我了嗎?」
城牆上的守軍,自然認識他。
「我是丁勝甲,你們曾經的將軍,我回來了。」
他看著城上說道:「打開城門,我還是你們的將軍,城門不開,我們從今天開始就是敵人了。」
城牆上的人看著他,然後又看向自己身邊的人。
沒有人回話,可是也沒有人發箭。
看到這一幕羅境就知道,兵不血刃拿下安陽,也許並不是太難的事了。
丁勝甲又喊道:「開城門,安陽城內,一兵一卒,一草一木,都不會有事,你們還是我的兵,大家還是同袍兄弟。」
他喊道:「我可以做出保證,你們棄械向我投降,我必會善待你們。」
羅境聽到這幾句話,微微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