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元宮,禦書房。
皇帝楊競看向大內侍衛他惠春秋問道:「這兩天曹度有沒有什麼舉動?」
惠春秋俯身道:「回陛下,此人這幾日依然做了不少荒唐事,卻沒有接觸過朝中大臣。」
皇帝問:「荒唐事?什麼荒唐事?」
惠春秋道:「前天夜裡,瀾興坊花魁登台登台謝恩客,本來準備了可以足足燃放一個時辰的煙花,結果隻放了不到兩刻就停了,是曹度派人跑去瀾興坊把所有煙花都高家買走了,在官驛外邊放著玩。」
「第二天一早,那位花魁姑娘應該沒打聽清楚曹度的身份,也可能是覺得她有靠山,居然帶著一群人跑到官驛去鬧事。」
皇帝聽到這都怔了一下。
皇帝問:「這青樓女子,如此狂妄?」
惠春秋解釋道:「她多半是被慣壞了,以為那麼多喜歡她的恩客都能為她撐腰,隨意打聽了一下,就知道曹度是從豫州來的,大概覺得只是個尋常有錢人,好欺負......」
皇帝都被氣笑了:「她也不想想,那麼多煙花都被曹度買走了,如果曹度好欺負,能從她背後的東家手裡把煙花都買走?」
惠春秋道:「一個以為全天下的男人都圍著她轉的年輕女孩,大概沒有想那麼多。」
皇帝問:「然後呢?」
「然後她帶著去的人,都被曹度的人按住了,那個花魁也被按住了。」
惠春秋嘴角抽了抽,似乎是在忍著笑。
但他又不能在陛下面前笑的放肆,所以忍的辛苦。
「曹度讓人按著她在抄寫一百遍道德經,寫不完就把她頭髮都剃了。」
惠春秋道:「剩下的那些打手,原地轉圈一百圈,轉一百圈之後還能走出去的,就放了,走不出去的,也要抄一百遍道德經。」
他看向皇帝:「現在還在抄呢,有人想出頭,不過還在觀望,沒有貿然去招惹。」
皇帝抬起手揉了揉太陽穴:「這個傢夥......到底是在裝,還是真的不學無術......」
惠春秋道:「那個花魁抄寫出來的第一份,曹度派人拿去賣,說是花魁手稿,誰買到手,就可憑藉這份手抄道德經,到官驛領取一份獨特禮品,限量,隻一份。」
皇帝再次抬起手揉了揉太陽穴:「有人買嗎?」
惠春秋回答道:「有人買,大家都知道曹度出手豪闊,不拿錢當錢,所以有人花二百兩銀子買到這份手抄道德經,到官驛向曹度索要禮品。」
皇帝看向惠春秋幾乎扭曲了的臉,嘆了口氣後說道:「別憋著了,笑吧......到底怎麼了?」
惠春秋忍的受不了,終於還是噗的一聲笑出來:「那人到官驛,領了二斤雞蛋。」
皇帝站在那,先是懵了一下,然後嘴角也開始抽搐起來。
惠春秋是大內侍衛統領,他剛才覺得自己要是笑的放肆,不妥當。
皇帝是皇帝啊,皇帝當然也不能笑的放肆......
惠春秋強忍著繼續說道:「還說如果那手稿若是不想要了,曹度可以回收,那買了手稿的人看著雞蛋,就覺得吃虧了,於是說不想要了,曹度說那可以換個盆。」
皇帝聽完後,心都抽抽了一下,他裝作平靜的擺了擺手:「知道了,你出去吧。」
惠春秋俯身一拜,轉身出了禦書房,到門口終於憋不住了,躲在柱子後邊笑了好一會兒。
皇帝很平靜的走到窗口那,看了惠春秋一眼,還能很平靜的把窗戶關好。
然後坐下來笑的跺腳。
那個曹度,真的是......不做個人。
笑了好一會兒,皇帝吐出一口氣才緩和下來,想著那領了二斤雞蛋的傢夥,也不知道那張臉會多難看。
其實想想看,皇帝也才不到三十歲的年紀,只是平日裡太過嚴肅了些。
他此時此刻倒是真想看看,城裡有些什麼人想為那花魁出頭。
沉吟片刻,想著自己也已經有好一陣子沒有出過皇宮,於是緩和了一下情緒,打開窗子,往外喊了一聲:「惠春秋,進來。」
惠春秋笑的肚子都疼了,聽到皇帝喊他,連忙轉身跑進來:「陛下,臣在。」
皇帝道:「準備一下,朕想去看看英雄大會準備的怎麼樣了,順便去看看......有沒有什麼熱鬧。」
不多時,皇帝換了便裝,帶上了內侍總管甄小刀和惠春秋,在一群便裝大內侍衛的保護下出了皇宮。
官驛。
都已經一天一夜了。
那位花魁還在這呢,她抄不完一百份道德經就不許走,她出身的仙侶樓東主已經求見了好幾次,李叱只是不見。
這仙侶樓的東主叫魏光,背後的靠山不是別人,正是大興府府治錢余。
可是就在前兩天,他的靠山被人殺死在衙門裡,現在案子還沒有破呢。
而暗地裡就有傳聞,說是錢余錢大人的死,可能和這位小侯爺曹度有關。
做青樓生意的人,自然和暗道上的勢力頗有些來往,所以他也聽說了,現在暗道中也出了些事。
幾天前,有人出價,僱人給曹度一些顏色看看,結果被接了這活兒的人,現在還臥床不起呢。
錢余死了之後,又有人在暗道上發布消息,出價三萬兩取曹度的人頭。
接了這生意的殺手,一個時辰之後就被人弔死在他的住處門口。
如今暗道上大大小小的勢力都確定了一件事,誰想搞曹度,誰就先死。
甚至在那殺手死了之後就有人在推測,那個神神秘秘的雲霧圖,就和曹度有關。
這個傳聞在一天后得到證實。
暗道上的所有勢力,都得到了一個警告。
雲霧圖發出的警告,不管是誰,如果敢對曹度出手,沒有門派的那就滅口,有門派有同夥的就全滅。
雲霧圖這個警告一放出來,暗道勢力就全都啞了火,集體沉默下來,連個屁都沒敢放。
暗道上的人誰不知道,最厲害的殺手,都在雲霧圖。
所以仙侶樓的老闆魏光,只能是自己過來求見小侯爺,希望小侯爺可以網開一面。
在官驛外邊等了足足一天也沒有等到接見,魏光隻好去託人,看看有沒有什麼關係可以走動。
後來打聽到了,大理寺卿歸元術歸大人和這小侯爺交情不錯,於是魏光又開始去打聽,誰和這位歸大人關係不錯,能不能說上話。
不打聽不知道,一打聽......發現這個歸元術人緣臭的不得了,滿朝文武,沒有一個願意搭理他的。
就在這時候,一個年輕公子找到了他,說這事他不用管了。
魏光一看到這位公子出現,就知道大事不好。
可是他又沒奈何,因為小侯爺曹度他得罪不起,這位公子他也得罪不起。
這位公子,是當朝戶部尚書鄭大人的公子,鄭樂。
仙侶樓的花魁名叫杜宛雲,被人稱為雲兒姑娘,那些她的崇拜者則稱她為雲仙子。
鄭公子就是雲兒姑娘的忠實擁躉,而且是他一手把雲兒姑娘捧起來的。
只是那天的花魁登台夜,他父親說什麼也沒放他出門,把他關在家裡了。
若非這一層關係,那雲兒姑娘也不知道不知道天高地厚。
戶部尚書的在朝中的地位,可以說僅次於大楚宰相姚之洞。
朝廷的經濟大權在戶部尚書手裡攥著,誰都會求到人家手裡,誰都要給人家幾分面子。
就算是宰相姚之洞也要給鄭大人幾分面子,傳聞兩個人私底下關係還很親近。
鄭樂是鄭大人獨子,在大興城裡是有名的紈絝子弟,整日長在青樓一樣。
雲兒姑娘的花魁是他定下的,別家樓子裡的姑娘就算比雲兒姑娘要好,也是只能忍氣吞聲。
魏光一聽說鄭樂鄭公子要管這件事,他就知道這事會不好收場。
想了想,沒有敢跟著鄭樂去官驛,他立刻就回到家裡,讓人把東西收拾出來,帶上家眷錢財,直接就跑了。
就在這時候,鄭樂派來的人也到了官驛門口。
這人鄭樂手下一個親信,名叫唐往從,是個潑皮無賴,原本是仙侶樓的打手,不知道怎麼就被鄭樂看上了,收在自己門下做了隨從。
這個唐往從可謂一朝升天,從一個青樓的打手,如此下九流的小人物。
搖身一變成了鄭公子的人,那身份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在這種人眼裡,天大地大都沒有他主子大,他主子天下第一他就是天下第二。
所以到了官驛的時候,態度有多倨傲就可想而知。
搖搖晃晃的走到官驛門口,看了一眼站在門外守著的護衛,上上下下的看,那種抬著眼睛耷拉著眼皮的看人方式,給人一種你知道我屌嗎的感覺。
「告訴你們小侯爺曹度,我家公子一會兒在德源樓等他,讓他麻利兒的過去。」
說完後轉身要走。
可是沒有等來回應,所以唐往從就不爽了,一扭身又回來,走到那門口護衛面前,幾乎是臉貼著臉的問:「我說話你沒聽到?」
那護衛此時的心裡,大概想著的是......啊,終於有些好玩的事要發生了呢。
好期待。
下一息,唐往從還沒有來得及再說什麼,忽然從官驛裡邊飛出來一個繩套,正好套在他脖子上,緊跟著他身子往前一撲,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進了官驛院子裡。
護衛回頭看了一眼,嘴角帶笑,伸手把門關好。
院子裡,唐往從撲倒在地,掙扎著起來,就看到一群人趴跪在地上,還在抄寫道德經呢。
那位花魁雲兒姑娘,狼狽的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臉上的妝都哭花了,看著如同畫了個醜角的臉譜。
繩子在餘九齡手裡攥著,他看了看這個被拉進來的傢夥,笑容在餘九齡臉上逐漸浮現出來。
餘九齡走到唐往從面前,看著這個還要發狠的人問了一句。
「你毀了我的風箏,怎麼賠?」
唐往從怔住,下意識的往四周看了看,哪裡有什麼風箏?
他脖子上就一個繩套,跟風箏有什麼關係。
餘九齡道:「我好端端的在官驛裡放風箏,也不知道你是誰家的惡仆,竟然毀了我的風箏,還闖進官驛使徒行兇......」
一群大漢走到唐往從身邊,把他圍了起來。
餘九齡道:「給你兩個選擇,一呢是賠我一個風箏,二呢是你來給我做風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