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洗刀不是沒有想過,跟在呂無瞞身後的時候動手,他有自信動手則成。
可是他又真的太想知道呂無瞞到底要帶他去看什麼,呂無瞞的自信究竟因何。
兩個人出了小院後一直往後走,又走過三排這樣的院落,到了後邊的單獨一個小院。
呂無瞞一邊走一邊說道:「剛剛千辦大人問我,我們既然已經存在千年,為何手段還這麼低級,你問這樣的話,一是低估了我們,二是低估了你口中的那些賢才能人。」
呂無瞞回頭看了方洗刀一眼,笑了笑道:「古往今來,有多少具備治國之才的大能,他們真的就能被威脅?」
「有忠臣為勸諫撞階而亡,有權臣為治國嘔心瀝血,威脅他們?豈不是太小瞧了他們。」
他推開這獨院的門,入眼就看到了院子裡那一棵正好開著的桃樹。
這院子裡的粉紅,讓人覺得有些不搭調。
「請進。」
呂無瞞說了一聲,方洗刀隨即邁步進院。
呂無瞞在他後邊進的門,回身把院門關好。
「千辦大人剛才在我身後的時候,為何不動手?」
「現在呂先生也在我身後,為何不動手?」
呂無瞞因為這句話而笑起來。
「千辦大人,確實令我刮目相看,所以我更想說服你。」
呂無瞞再次到了前邊,推開屋門。
「千辦大人不動手,是想看看我到底有什麼本事,想看看我是不是在吹噓,也想為寧王打探更多消息。」
呂無瞞道:「而我不動手,是因為千辦大人這樣的勇氣忠誠,讓我折服。」
他進門之後指了指地板:「就在下邊......就正如金州府治大人周啟喜,我本可殺他,卻沒殺,只是因為不殺他,他還能造福一方百姓。」
方洗刀笑道:「呂先生這樣的人,還能想到造福一方百姓的事,不容易。」
呂無瞞道:「你低估我了,也低估了我們。」
他在地上踩了一下,地板隨即震動起來,緊跟著一扇暗門打開。
這居然是一條暗道,只是還不知通向何處。
呂無瞞似乎也不怕方洗刀真的在他背後動手,先順著木梯下去。
兩個人一前一後到了暗道中,又走了二十幾步,面前便是一道封門。
呂無瞞取了鑰匙把封門打開,那門似乎格外沉重。
「我才來了一年半,千辦大人認為,一年半之內我可造出這種地方嗎?」
他問。
方洗刀搖頭道:「這樣的工程,沒有數年之功不可能建造的出來。」
呂無瞞道:「建造這裡,其實用了十二年。」
方洗刀一怔。
呂無瞞笑道:「而這裡,已經存在了數百年,建於大楚立國之前。」
他邁步前行,方洗刀緊隨其後。
進了門之後,一股乾燥的灰塵的氣味就湧進鼻子裡,方洗刀有些不適的咳嗽了幾聲。
呂無瞞進來之後,指向四周:「千辦大人,自己看吧。」
方洗刀快走幾步,往四周看去,瞬間眼睛就睜大了。
這是一個巨大的地庫,在這四周密密麻麻的都是石台,每一座石台上都堆放著巨大的銀磚。
之前在外邊見到的五十兩一錠的銀子,和這些銀磚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每一塊銀磚,都和建造城牆的那種城磚一樣大小,所以這一塊有多重可想而知。
呂無瞞道:「這裡的財富,只是我們手中的九牛一毛。」
他做了個請的手勢:「千辦大人請隨我繼續向前。」
方洗刀下意識的跟著呂無瞞往前走,兩個人穿過一座一座的石台,也是穿過了一座一座的銀山。
方洗刀都不知道走了多遠,才看到前邊居然還有一道門,呂無瞞打開之後,兩個人進入另一間地庫。
在這地庫裡存放的,都是黃金。
和那些銀子比起來,這裡黃金的數量自然是差了些,可是帶給人的震撼比外邊的銀山還要大。
「請看。」
呂無瞞指向對面的牆壁。
方洗刀快步過去,站在那抬頭看著。
牆壁上掛著許多畫像,上下一共有七排,每一排都有幾十幅,有的已經很古舊,有的則看起來像是前些年的東西。
呂無瞞指向高處:「大周第一代宰相楊純剛,我們的人,第二代,第三代,之後的每一代,都是我們的人。」
「這邊,大楚的宰相,將軍,大將軍......千辦大人自己看看,有多少名字是你熟知的?」
呂無瞞走到牆的一端,指了指最後一幅畫像:「這個人是誰,千辦大人應該知道。」
方洗刀快步過去,看到畫像上的名字,他的眼睛驟然睜大,那畫像居然是大楚權閹劉崇信。
如他這樣的人,都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
「他也是你們的人?」
「是。」
呂無瞞道:「之前我對千辦大人說,當今皇帝楊競是個變數......其實說的不準確,變數是他,劉崇信。」
「劉崇信入宮是我們安排的,和先帝交好也是我們安排的,只是沒有想到,他卻真的把先帝當做了自己最好的兄弟。」
「更讓我們沒有想到的是......他居然欺騙了我們。」
呂無瞞找了個地方坐下來,似乎有些遺憾。
他輕嘆一聲後說道:「按照我們最初的計劃,太子殺老皇帝,然後劉崇信殺太子,這樣一來,大楚就亡了,我們會立刻輔佐楊玄機繼位,迅速平定地方,恢復中原秩序。」
呂無瞞緩了緩後,語氣中有些無奈,有些遺憾,還有一些敬佩。
「劉崇信派人告知,他率軍回京之後,已有裡應外合之策,殺太子楊競輕而易舉。」
「以劉崇信在都城經營數十年的根基,他說殺太子輕而易舉,並不會令人懷疑。」
「但是他騙了我們,他回去之後根本沒想動手,而是回去送死的。」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意外的話,大楚現在已經落在楊玄機手裡,哪有這般麻煩。」
呂無瞞道:「劉崇信違抗了門會意願做了錯的決定,但我個人很佩服他,他是一個忠誠的兄弟,也是一個忠誠的叔父。」
他回頭看向方洗刀說道:「千辦大人應該懂人心,所以知道其實沒有幾個人,能在那種時候選擇赴死。」
方洗刀重重的吐出一口氣,他問:「你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當然離不開錢權。」
呂無瞞的回答很直接。
他笑了笑說道:「但這只是表象,錢權只是手段,而非目標......千辦大人,我們門會叫做山河印,我們彼此自稱印門傳人。」
「從千年之前起,我們就開始著手控制局面,先是商業,然後是朝權。」
呂無瞞道:「你以為我們是要造反嗎?你以為我們是以控制時局為樂嗎?」
「都不是,我們都是中原人,我們曾歷經無數次災難,我們眼睜睜的看著那些昏庸無道之人,毀了中原江山。」
「山河印的存在,就是為了讓中原的傳承得以延續,是為了讓
正確的人在正確的位置。」
他起身,走到方洗刀面前,看著方洗刀的眼睛認真說道:「所以我來了,而我來是要幫寧王。」
他指向外邊:「一旦我的布置開始實施,寧王將會有取之不盡的錢財,用之不完的人才。」
「我的同門,有人在李兄虎那邊,有人在楊玄機那邊,但我覺得那都不是聖明之人,寧王才是。」
呂無瞞提高聲音,看起來有些激動的說道:「唯有寧王,才能再創中原帝國之輝煌,才能再造中原帝國之霸業。」
「李兄虎?不過一粗人耳,毫無遠見,又無氣度,若他得了江山,江山更亂。」
「楊玄機?不過一小人耳,他毫無主見卻又疑心重重,這樣的人得了江山,亦不會長久。」
「千辦大人!」
呂無瞞大聲說道:「你是寧王的部下,你應該知道,寧王才是最正確的人!」
他嗓音似乎都有些發顫。
「寧王在冀州之地的治理,已經讓我看到了聖明君主之相,讓我看到了中原崛起之機。」
他邁步向前,在這地庫中的金子中來回走動。
「你看到了嗎?這些,都是寧王成就霸業的所需!」
呂無瞞道:「為什麼古往今來,那麼多賢才能人願意為山河印所用?是因為他們知道山河印的存在,就是要力保中原!」
方洗刀聽到這,再次重重的吐出一口氣。
此時此刻,他的內心中震撼的無以復加。
外邊的銀子,何止百萬之巨?
這裡的金子,亦何止百萬之巨?
寧王若能得這些金銀,就能很快組建起來更為龐大的軍隊。
不用擔心軍費,不用發愁後方的吃穿用度,寧王能一爭天下的信心就會更足。
他知道呂無瞞說的沒錯,寧王才是最正確的人,才是中原天下的未來。
方洗刀看著那些金銀,彷彿看到了百萬大軍。
「千辦大人,你不是背叛寧王,你只是向寧王隱瞞了一些,而這是罪過嗎?」
呂無瞞跨步走回到方洗刀身前,指著外邊說道:「你也看到,我不殺周啟喜那樣的官員,是因為我知道他是好官,可以造福一方百姓。」
「我殺王學冠那樣的官員,是因為他除了貪之外一無是處,我只是利用他而已,這樣的官員也死不足惜,便是寧王要用這樣的官員,山河印都不答應。」
「千辦大人,我們也不會害了寧王,相反,我們會不遺餘力的輔佐寧王成為天下共主。」
「大楚已經崩了,中原江山,國之不國民不聊生,唯儘快有一位雄主站起來,才能穩定局面。」
「千辦大人,你想想那些為了中原江山而嘔心瀝血的聖賢,他們會覺得自己是背叛嗎?」
「不!」
呂無瞞道:「正因為他們心懷家國,才知道山河印的存在,是在穩固江山,而非破壞中原。」
呂無瞞張開雙臂,大聲說道:「千辦大人,難道我們需要收買你來刺殺寧王嗎?難道我們需要你來慫恿寧王做錯事嗎?」
他看著方洗刀的眼睛說道:「我們絕不會幹涉你在寧王身邊的一舉一動,我要用你,只是想知道寧王會在什麼時候犯錯,而在他犯錯的時候,我們就可以告知這是錯的,你換一個方式去想,你所做的一切都不是為了山河印,而是為了寧王能每一步全都走對!」
方洗刀猛的看向呂無瞞。
在方洗刀的眼睛裡,已經出現了猶豫。
這些話,似乎......確實都對。
呂無瞞重重的說道:「得山河印之助,寧王可省十年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