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黑武那場大戰的前後,李叱每次看到夏侯琢那張臉,都會心疼。
他曾是那樣無拘無束的一個瀟灑男人,去了北疆之後就變得壓抑陰沉,每一天可能都沒有開心的事。
這次再見到的時候,李叱發現夏侯琢居然恢復了幾分以往的風采。
白凈了,臉色沒有那麼黑,眉眼之間也有了曾經的英氣。
李叱湊近夏侯琢問:「你在冀州的時候,沒怎麼閑著吧。」
夏侯琢道:「那是當然,每天那麼多事忙,哪有時間閑著。」
李叱:「我的意思是,看你這容光煥發的樣子,你肯定沒少去采什麼補什麼的地方。」
夏侯琢:「滾......」
然後笑:「屈指可數,屈指可數。」
李叱呸了一聲:「果然!」
夏侯琢認真的說道:「那是冀州城內的商業之一,你不去我不去大家都不去,如何提高稅收?」
李叱:「仰慕你。」
夏侯琢道:「不客氣。」
兩個人並騎返回豫州城內,李叱一口氣迎接出來十幾裡,看到夏侯琢出現在眼前的時候,竟是有些忍不住想哭。
如果不是夏侯琢朝著他豎了根中指的話,他也不可能豎兩根。
「最近學會了好多新的東西。」
李叱一邊催馬一邊說道:「一會兒我下廚給你做。」
夏侯琢眼睛眯起來:「就為了省點銀子不去酒樓?」
李叱:「......」
夏侯琢笑起來,問道:「娘還好嗎?」
李叱道:「好,豫州城裡辦官學的事,咱娘非要去張羅,還親自去教學生們,有一個城內的老學究說,女人出來拋頭露面不合禮儀,女人給學生們授課就更不合禮儀,手下人來告訴我,我趕去官學的時候,那位老學究在哭,真哭了......咱娘也不和他爭論,就說比比吧,比學識見解,比手藝本事,那位老先生想比什麼就比什麼。」
夏侯琢笑起來,自從認識李叱之後,好像許多人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有了改變。
比如他母親,原本每日都不見笑容,因為羽親王的事,母親整個人都是陰鬱的。
後來越來越開朗,越來越活潑,以至於看著越來越年輕。
算起來,母親本來也就才過四十歲,年輕才是最應該的事。
李叱笑道:「那位老先生哭的停不住,咱娘就拍著他肩膀說,老夥子,你也沒那麼老呢,你要是想學,你也來我這聽課吧。」
夏侯琢噗的一聲:「老夥子......」
李叱道:「說到這個稱呼,你有沒有發現,女人的稱呼都顯得輩分大。」
夏侯琢:「何解?」
李叱道:「小夥子,小姑娘,男的是子女的是娘,老頭子,老太太,小琢兒,大叱爺。」
夏侯琢:「滾!」
他瞪了李叱一眼:「丟丟兒。」
李叱:「......」
夏侯琢到了豫州之後,就象徵著李叱的根基,徹底從冀州轉移到了豫州。
可是每個人都知道,豫州也僅僅是個過度而已,與豫州一河之隔的京州才是最終的目標。
夏侯琢來的巧,他這次帶來了八千兵馬,也算是能彌補一下唐匹敵率軍離開之後的兵力空虛。
李叱的意思是,寧軍不會那麼早的進入京州,趁著那三方勢力糾纏,天下又那麼大,大有可為。
目標:蘇州。
時間往前推移,在尉遲光明北上之後的
第二天,歸元術等人進入了大興城。
皇帝對尉遲光明謀反的事自然大為惱火,據說在東書房裡摔了不少東西。
吏部尚書黃維安和戶部尚書李尚,兩個人跪在世元宮外,請求皇帝徹查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們不相信大哥尉遲光明會無緣無故的謀反。
兩個人跪了一天,皇帝置之不理。
到了夜裡,那兩人還在外邊跪著,內侍總管甄小刀在宮牆上往外喊了一句:「回吧,陛下說,尉遲的是與你們無關,還需儘力為國效力,為民謀安。」
兩個人隻好起身回家,可是又怎麼可能睡的著。
不過尉遲光明北上倒是給歸元術他們幫了大忙,所有人都以為他們一起逃走了,誰會想到他們還敢進京城。
所以進來的時候格外順利,盤查他們,又盤查不出什麼來。
進了城之後,他們沒有貿然去聯絡山河印的人,而是直接住進了客棧。
歸元術安排人四齣打探消息,他受了傷,留在客棧裡休息,心裡想著怎麼才能讓那兩個人相信自己。
他低頭看了看手裡尉遲光明的親筆信,他太了解那兩個人,知道他們不會輕易的放棄夢想。
大概還會覺得,尉遲光明走錯了路,都要怪歸元術慫恿。
他在發愁這些的時候,另外一支遠在荊州的隊伍,卻過的瀟灑肆意。
葉先生帶著的隊伍,大搖大擺,正大光明,就敢在荊州之內幾個縣之內隨意走動。
楊玄機剛剛拿下整個荊州,其實根基並不穩定,葉先生就覺得一定有漏洞可以利用。
葉先生先是潛入天命軍在後方的營地,盜出來不少軍服,眾人換上衣服,打起旗號,裝作天命王手下在各地收糧。
沒有絲毫的遮掩,就那麼明目張膽的去各縣的府庫提取糧食物資。
還要讓各縣的官員招募民工,安排車馬,把糧食往北運。
這段時間以來,葉先生他們硬生生在敵後開出來一條偷糧的通道。
糧食物資運到河邊,然後就把民工遣散,選的地方距離天命軍大營很遠,派人過河去聯絡寧軍,寧軍就駕船過來把糧食運走。
如果就這麼乾一次的話,還顯不出他們有多肆無忌憚,他們是平均十天左右就會運一批糧食。
天命軍的大隊人馬全都在大河南岸布防,哪想到身後有人這麼放肆。
葉先生日子過的舒服,雖然偷出來的衣服官職最大的就是五品將軍常服,但也足夠用了。
各縣的縣令隻七品而已,五品將軍的話,縣令哪有敢違逆不從的。
楊玄機是打死也不會想到,他當初派人跑到豫州那邊去燒毀良田糧倉,而李叱派來的人是偷......正大光明的偷。
也是在同一個時間,青州。
將軍羅境站在剛剛打下來的一座縣城城牆上,臉上沒有任何的喜悅之色。
對他來說,又打下來一座縣城,並不值得驕傲,也不值得開心,稀鬆平常而已。
「和以前一樣。」
羅境語氣平淡吩咐道:「一天之內把府庫糧倉搬空,然後交給民勇隊伍,讓他們送回豫州。」
他側頭看了一眼旁邊地上的敵軍戰旗,只是看了一眼,親兵立刻過去將敵軍的戰旗撿起來:「大將軍,十三面戰旗了。」
羅境依然那樣毫無波瀾,轉身下城:「到二十面的時候再告訴我。」
隻帶著一萬多寧軍戰兵殺入青州的羅境,卻像是帶著一萬多下山虎,衝進了羊群。
而羅境如此的順利,和之前李叱他們殺了甘道德關係巨大。
青州之內最大
的叛軍四分五裂,哪還有誰能擋得住羅境的長槍鋒芒。
一天后,這座縣城裡的糧倉已經被搬空,羅境上馬,看向身邊的扛旗的親兵:「跟上我。」
說完之後一雙腿一夾,戰馬嘶鳴一聲往前沖了出去。
烈紅色寧軍大旗,在青州大地上迎風招展。
又半日後,隊伍在曠野中行軍,先鋒隊伍忽然停了,緊跟著有斥候從前邊飛騎回來。
「大將軍!」
斥候急切道:「先鋒軍前三十裡,發現一支隊伍的營地,斥候探知,營地規模巨大,推測兵力不下於十萬。」
羅境微微皺眉。
這青州之地,居然還有超過十萬人規模的叛軍隊伍?
甘道德死之後,他手下的人誰也不服誰,各自拉了一支隊伍離開。
為了爭搶地盤,廝殺從未停止,內耗如此嚴重之下,羅境的這支孤軍反而成了天降奇兵。
此時聽聞居然發現那麼大規模的隊伍,羅境沉思片刻後吩咐道:「隊伍原地休息,分派遊騎戒備。」
說完後催馬而出:「我要親自去看看。」
他帶著親兵隊伍往前趕,走了大概二十裡左右追上先鋒軍,一千二百人的先鋒軍隊伍也不敢再貿然前行,停下來等著羅境的軍令。
「讓探路的斥候過來,給我帶路。」
羅境吩咐一聲後,不多時就有斥候過來,他帶著數十名親兵跟著那斥候往前邊去探查。
走了大概七八裡,迎面回來了一支斥候的五人小隊,只是看起來有些不大對勁。
見到羅境,那斥候伍長一臉的羞愧:「大將軍......」
羅境看了看他們,沒有人受傷,可每個人都有些沮喪,再看才注意到,他們沒有人身上帶著兵器。
斥候伍長道:「我分派人回去報信,想再靠近看看,結果......被抓了。」
羅境微微一怔:「放了你們?」
伍長道:「嗯......讓我們回來告訴大將軍,說......說你練的兵欠火候,兵器就扣下了,若不服氣的話,就讓大將軍親自去見她。」
「誰?」
羅境立刻就問了一句。
伍長道:「不認識,可是那支隊伍,居然打的是咱們寧軍的旗號,他們的士兵沒有整齊的甲胄,看起來軍紀也不算嚴肅,瞧著更像是一群土匪......讓我們回來的那人是個女的,她說讓我們告訴大將軍,她姓沈。」
羅境也懵了一下。
莫名其妙的十萬寧軍?
領兵的是個姓沈的女人?
忽然間,羅境反應了過來......沈珊瑚!
他此時哪裡還按捺的住,立刻催動戰馬向前疾衝出去。
沒多久到了那支隊伍的大營外邊,遠遠的就看到有一群人在轅門外等著呢。
為首的那女子,正是前些時候返回兗州的沈珊瑚。
羅境到了近前下馬,一抱拳:「沈姑娘,你怎麼在這?」
沈珊瑚微微昂著下頜,笑道:「那嘎達我打完了,這嘎達打了一小半。」
有些小得意。
羅境此時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這女人,彪啊。
這不愧是,看上了老唐的女人啊。
沈珊瑚笑問:「羅將軍,你怎麼也在這?」
羅境沉默片刻,然後有些無奈的說道:「青州這嘎達......我也打了一小半。」
沈珊瑚想了想:「唔......那就有一大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