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頂破洞,人在瓦片之上落下來,屋子裡的人被聲音所吸引,一瞬間,幾乎同時都在抬頭往上看,然後,那碎瓦和灰塵讓每個人都下意識的避讓。
而這避讓,就是這些莫名其妙出現的人,之所以從屋頂下來的原因。
有的人抬起手擋住眼睛,有的人則低頭躲閃。
那些黑衣人迅速落地,他們動作極快,配合無比默契,手裡用的也不是尋常的刀劍,是比大楚府兵製式橫刀還要重的環首刀。
這些人一身黑衣,用青色的布蒙住臉,腰帶也是青色的。
他們裝束統一,動作迅速,配合默契。
落地之後就展開殺戮,那些猝不及防的江湖客,在這些黑衣人面前幾乎沒有反抗之力。
如果不是這樣的情況突然出現,謝懷德手下的人絕對能應付的過來。
然而這就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局面,這些人可不是才盯上謝懷德他們的。
那個侏儒反應奇快,在瓦礫落下的一瞬間就沖了出去,一把拉住了謝懷德,嘴裡發出急切的阿巴阿巴的聲音。
他個子不高,人生已經對他不公平,可他還是個啞巴。
「先救我三弟!」
謝懷德喊了一聲,然後抽刀在手。
侏儒猶豫了一下,可還是聽了謝懷德的命令,轉身跑過去,一隻手抓住謝懷南的腰帶往外拉扯。
幾名黑衣人迅速的朝著他倆圍過來,連反應幾乎都一樣。
「五人隊?」
謝懷德的眼睛睜大了。
那些黑衣人不是江湖客,他們的配合,看移動就知道是大楚府兵的五人隊方式。
「朝廷的人?」
謝懷德立刻就喊了一聲。
可他喊完了之後就明白過來,這些人怎麼可能是朝廷派來的,朝廷也哪還有什麼餘力去管亂七八糟的事。
朝廷現在自顧不暇,大興城都危在旦夕。
所以,謝懷德明白了,這些人不是寧王李叱的人,那就只能是天命王楊玄機的人。
「二哥快走,是楊玄機的人!」
此時謝懷南的喊聲也出現了。
謝懷德卻轉身看向那些黑衣人:「你們都住手,我們是謝家的人,我們來也是要把謝懷南帶回去的,大家的目的一樣,我們謝家是天命王的人。」
回答他的是幾支連弩。
為首的一名黑衣人指了指他,立刻有一個五人隊過來,五個人同時將連弩抬起來點射。
謝懷德大驚失色,手中長刀亂舞,擋住了兩三支弩箭,還是有兩支擊中了他。
一支在肩膀,一支在小腹。
謝懷德知道此時不能把弩箭拔出來,一邊揮刀逼退黑衣人,他一邊後撤。
「阿八!快去把我二哥救回來。」
謝懷南沙啞著嗓子喊了一聲。
那侏儒朝著他阿巴阿巴了兩聲,意思好像是讓謝懷南自己先出倉庫。
謝懷南點了點頭,往四周看了看,不遠處倒著一具屍體,他過去將長刀撿了起來。
可是他武藝確實算不得多高,才把長刀拿起來,一個黑衣人五人隊就圍了過來。
「青絛軍......是青絛軍的人!」
謝懷南此時終於看出了這些黑衣人的身份,他們都是楊玄機的親兵。
這些人,是楊玄機從百萬大軍之中精挑細選出來的精銳,說每個人都是士兵中的一流強者也不為過。
為了抓謝懷南,楊玄機竟然動用了他從不分派出去的青絛軍,由此可見,楊玄機對謝懷南志在必得。
為首的那個黑衣人,就是青絛軍的將軍之一,名為郭瑋,能成為楊玄機親兵營三名將軍之一,足以說明其能力。
即便是在大軍之中戰場之上,郭瑋也有往來衝殺的本領,楊玄機曾經說過,郭瑋是真萬人敵。
啞巴阿八為了救謝懷德又沖了回去,此時謝懷德身中兩箭,可嘴裡還在喊著我們也是天命王的人。
奈何,根本就沒有人在意,也沒有人理會。
這事,說是巧合,其實也不是。
天命王楊玄機要打壓謝家,其中一個命令就是把謝懷南抓回去,不管死的還是活的,都要帶回去。
謀臣裴崇治為了挽回自己在楊玄機心中的位置,也為了讓裴家和謝家就此能撇清關係,親自籌劃了這個局。
他帶人到了豫州城的時候,本準備要自己動手,可巧不巧的是,他們和謝懷德的人是同一天進城的,還都是從水門碼頭進城的。
在碼頭下船的時候,這裡的人沒人認識謝懷德,可裴崇治一眼就認了出來。
裴家和謝家向來交好,兩家的人多有走動,裴崇治是裴家很重要的一員,而謝懷德是謝家嫡次子,兩個人很早很早之前就認識。
按照輩分來說,謝懷德還要稱呼裴崇治一聲世叔。
從謝懷德帶人進城的第一天開始,他們就被裴崇治的人盯上了。
這次裴崇治帶來的人,不僅僅是有楊玄機那些門客中的江湖高手,還有一整隊的青絛軍精銳,一名將軍,還有三個五人隊的青絛軍斥候。
在天還沒有亮的時候,謝懷德就已經在謝懷南的必經之路上設好了埋伏。
然後謝懷德就到了比較遠的地方,舉著千裡眼觀察全局。
可他不知道,他看的不是全局,他自己也在局中,裴崇治在更遠一些的地方也舉著千裡眼看著,裴崇治看到的才是全局。
裴崇治對謝懷德的布置看的清清楚楚,所以他離開大街之後,直接安排人在倉庫這邊設伏。
比起謝懷德他們帶著謝懷南回來,裴崇治的人還早來了一刻左右。
「我們是天命王的人!」
謝懷德還在喊著:「不要再打了,大家都是自己人!」
將軍郭瑋看了他一眼,眼神冰冷且充滿了輕蔑。
「謝家的人,果然都是一群無恥之徒,此時怕死,所以又自稱是天命王的人,噁心至極。」
郭瑋朝著手下人下令:「盡數殺了,動作要快。」
他的青絛軍才不會和江湖客單打獨鬥,都是以五人隊作戰。
一對一他們可能不是對手,五對五,他們必勝無疑,甚至一個五人隊打七八個也不會有太大問題。
謝懷德帶來的人不少,這碼頭倉庫裡還有不少潘光美手下的護衛,然而他們加起來也還是落入下風。
尤其是商行的那些保鏢護衛,平日裡和一些水匪打打交道還好,面對青絛軍精銳,他們連還手的餘力都沒有。
人確實死的很快,不少人已經沒有勇氣再打下去,轉身朝著倉庫正門那邊跑。
有人把巨大沉重的庫門拉開,迎面而來的是一片弩箭。
裴崇治就在正門外邊等著,在他身前,四個五人隊向前,前邊兩個五人隊手裡的連弩很快就打空了,他們立刻後撤一步,後邊兩個五人隊上前,也很快把連弩打空。
想衝出庫門的那些保鏢護衛,已經倒了一地。
四個五人隊交替向前,各自打空了兩次之後,想往外跑的那些江湖客都已經全都倒了。
「關門。」
裴崇治一聲吩咐。
立刻有幾名青絛軍轉身,推著沉重的庫門重新關好。
屋子裡不是廝殺,更像是屠殺。
謝懷德已經喊啞了嗓子,可他看到的卻是自己手下的人一個一個白屠戮。
「我們是自己人啊......為什麼你們就不聽?!」
謝懷德的眼睛發紅,終於明白了過來,他再怎麼喊也沒有用,所以他瘋狂的揮舞著長刀,試圖發現心中的怒意。
就在這時候聽到身後一聲驚呼,謝懷德立刻回頭,因為那聲音他太熟悉了。
回頭看的時候,就見老三謝懷南已經被一個五人隊製服,他們手法極快的把謝懷南綁了起來,在謝懷南喊了那一聲之後,其中一名青絛軍士兵抓著謝懷南的下巴一扭一拉,就把下巴給摘了。
「三弟,莫怕!二哥在呢!」
謝懷德轉身就沖了過來。
青絛軍這個五人隊的人互相看了看,然後成隊形向前。
後邊的兩個人分別伸出一隻手把謝懷南拎了起來,前邊的三個開路。
謝懷德像是瘋了一樣撲上來,手中的長刀朝著其中一個黑衣人頭頂斬落。
「放開我三弟!」
五人隊前邊那三個人,依次出手,銜接的幾乎沒有任何罅隙,配合之默契讓人頭皮發麻。
第一個士兵舉刀將謝懷德的長刀擋住,架在半空,第二個士兵一刀橫掃切開了謝懷德的胸膛,第三個士兵一腳踹在謝懷德胸口,人隨即向後飛了出去,狠狠的摔倒在地上,仰面朝天。
下一息,第一個出刀架住的那士兵已經收刀回來,長刀往下一戳,噗的一聲戳進了謝懷德肚子裡,刀子筆直的插進去,第二個士兵抬起腳在刀背上踹了一下,那刀就將謝懷德開膛破肚。
刀鋒斜著從脖子一側切出來,謝懷德的上半身就這樣分開。
謝懷南的眼睛驟然睜大,可是下巴被摘了,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這個時候,殺了幾個士兵的阿八看到了,嘴裡發出一聲頗為尖銳的喊聲,紅著眼睛就沖了回來。
阿八殺到那幾人近前,在三把環首刀劈砍之下又一個滾地近身,他手中是兩把短刃,一刀一個,切開兩個黑衣人的肚子。
肚子上的血口那麼長,內臟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阿八跳起來,雙腿盤著另外一個士兵的脖子,一刀一刀戳在那人心口,瞬息之間就把心口戳爛了一樣。
連殺三人,阿八回頭去救謝懷南,那兩個士兵把謝懷南丟下,舞刀相迎。
阿八從其中一人胯下鑽了過去,兩把刀戳進這士兵的後腰,來回扭了幾下,那士兵就一陣哀嚎。
在下一息,阿八跳起來雙腳踹在另一名士兵的腰上,把那士兵踹的倒地後,阿八撲過去,蹲在那人腦袋上,雙手短刃往脖子裡來回劃了好幾下。
殺了謝懷德的一個五人隊,瞬間被他殺盡。
一身是血的阿八跑到謝懷南身邊,急切的阿巴阿巴了幾聲,大概意思是快跟我走。
就在這時候,青絛軍將軍郭瑋卻拉開了硬弓。
在阿八殺那五人隊的時候,郭瑋就注意到了,他伸手,親兵將背著的長弓遞給他,又遞上去三支箭。
鐵胎弓,鐵羽箭。
三箭品字形飛來,瞬息而至。
阿八還在拉謝懷南,第一箭從腦門射透,第二箭第三箭,在左右胸口洞穿。
郭瑋臉色鐵青的看著那倒地的瘦小屍體。
就是這樣一個人,頃刻間就滅了他一個五人隊。
「把人帶走。」
郭瑋一聲令下,過來幾個人,抬上謝懷南就走。
裴崇治走過來,指了指謝懷德的屍體,有士兵上去一刀把謝懷德的人頭剁了,找苫布隨意包裹了一下,拎著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