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英展並不覺得這種被包圍有多大威脅,縱然他打不過那二人聯手,難道還不能走?
縱然他此時不能輕易出城,還不能躲?
他師兄井顏戾,又豈是一道城門可以擋住的,他計算著時間,覺得用不了多久,師兄就會帶人趕到。
「你們這些中原人。」
劉英展嘆道:「最是喜歡苦中作樂,也最能麻痹自己,明明天下都快沒了,江山都快亡了,可看看你們現在這很高興的樣子,一點點小的得意,就讓你們原形畢露。」
李叱笑道:「苦中作樂四個字,我很喜歡。」
他問劉英展:「那你知道我打算怎麼作樂嗎?」
劉英展將狼牙棒指向李叱道:「隻管過來,我看你有多少斤兩。」
李叱笑了笑說道:「論斤兩?那你就輸的很慘。」
他忽然喊了一聲:「神鵰,上!」
劉英展臉色一變,立刻看向右邊的那隻矛隼,他當然認識這種猛禽,鷹爪如鋼,抓住就松不開,強行拉扯便是血肉模糊,其嘴如鉤,咬住就是骨肉分離。
他迅速轉身面對那隻矛隼,手已經摸向後腰掛著的連弩,只要那東西敢撲過來,他就一箭將其射死。
砰!
劉英展被神鵰直接撞了出去,那五百斤重的大野豬,這一撞之力能有多恐怖。
飛出去的劉英展甚至還在半空中翻轉了一周,然後重重的摔在地上,這一下一口氣幾乎都沒上來。
神鵰得意的哼哼了幾聲。
劉英展看向李叱,眼睛裡都是怒意。
「好卑鄙的小人!」
李叱道:「它就叫神鵰。」
然後他一指劉英展:「狗子,上!」
劉英展立刻往四周看過去,哪裡有狗?
然後狗子就撲了下來,兩隻利爪在劉英展臉上留下了幾道傷痕,劉英展拚了命的揮舞雙臂,這才把狗子驅趕開。
滿臉是血的劉英展看起來有幾分恐怖,他瞪著李叱,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李叱此時早就已經被他大卸八塊,九塊,十塊......
「你們中原人,都不敢正面交手,靠偷襲取勝,我看不起你們!」
劉英展咆哮一聲。
狗子一聲啼鳴。
劉英展拚著力氣站起來,摘下來連弩,卻發現連弩已經被那豬剛剛一下撞壞了,他立刻把連弩朝著狗子砸過去,哪裡想到那狗子根本沒下來,它叫一聲......是給它的跟班下令呢。
砰!
劉英展又飛了出去。
神鵰得意洋洋的圍著落地的劉英展轉了一圈,還抬起頭看向盤旋著的狗子,一臉邀功請賞的諂媚。
劉英展都快起不來了,可是怒火卻燒的他又起來了,那個混帳喊了一聲神鵰,豬撞過來了,那個矛隼叫了一聲,豬又撞過來了。
噗!
一把長刀從劉英展背後飛過來,筆直的像是劃過半空的一道流光,長刀從劉英展的背後刺入,瞬息間便貫穿身體,從前胸刺穿出來。
莊無敵默不作聲的走過來,把長刀抽出,一腳把劉英展踹翻在地。
「走。」
他說。
李叱點了點頭:「知道。」
可是不好走,現在兩個城門的封門石都放了下來,想再把封門石升起來談何容易,若是不開城門的話,李叱和莊無敵出
去都沒有問題,狗子出去自然更沒有問題,可是豬呢?
那玩意五百斤上下,它是肯定跳不出去的。
「好在咱倆力氣大。」
李叱忽然說了一句。
莊無敵覺得事情不好,於是不等李叱說出來什麼,他已經搖頭道:「我不。」
李叱:「別這樣,乖。」
莊無敵:「滾。」
沒多久,李叱和莊無敵把藏身於柴堆中的嶽華年叫出來,又找到裘輕車他們,裘輕車傷的不輕,必須儘快找人診治才行。
李叱請了一群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們幫忙,從上城的坡道登上城牆,然後用很粗的繩索把神鵰綁好,一群人拉著繩子把神鵰放下去,這豬居然沒有一點慌亂,甚至可能還覺得有點好玩。
放下去神鵰,又陸續把裘輕車,嶽華年,莊無敵,李叱,還有馬放下去,而狗子居然站在那排隊等著別人把它放下去,一點隼兒的覺悟都沒有。
李叱交代百姓們,如果盛昌糧棧的人進城之後問怎麼回事,不管威脅什麼,隻說是幾十個江湖客保護著嶽華年殺出去的,其他的不要說。
到了城牆下邊,李叱看了看神鵰,又看了看莊無敵的馬,嬉皮笑臉的問:「能不能換換騎?」
莊無敵看了他一眼,回答依然是三個字。
「別做夢。」
李叱認真的說道:「你沒有騎過你當然不知道,騎豬比騎馬舒服多了,我又怎麼會騙你呢?」
莊無敵:「別扯淡。」
李叱轉身看向嶽華年他們幾個人說道:「你們從這先往西北方向走,避開從冀州來的人,走上大概一天多就能到唐縣,在唐縣找郎中醫治,再買一輛大車往北,一路去信州關,到了信州關後投靠虞朝宗,就說是李叱讓你們來的,他必會好好照顧你們。」
「虞朝宗?」
嶽華年臉色猛的一變,搖頭道:「那是叛賊!」
李叱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後說道:「你現在也是。」
嶽華年臉色變了變,然後就是頹然的一聲長嘆。
李叱道:「到了信州關後,你們還能協助虞朝宗守著邊關,如今黑武人還沒有退兵,邊關壓力依然很大,別再用叛賊這樣的字眼去說燕山營,他們現在做的事,朝廷的人都沒做到。」
嶽華年想著也只能如此,他一人不懼生死,可是身邊還有保護他的這些人,若他此時再講什麼清高,只能是害死自己最親近的人。
「也罷。」
嶽華年朝著李叱抱拳道:「多謝救命之恩。」
裘輕車胸口疼的厲害,不方便抱拳行禮,對李叱點了點頭說道:「大恩,必不敢忘。」
李叱抱拳回禮,眾人就在城牆下邊分開。
然後李叱和莊無敵倆人一個騎馬一個騎豬,故意繞了一個圈子,又從運糧隊伍後面的方向跑過來,假意是追上來的。
蘇掌櫃問李叱又去了何處,李叱的理由當然還是那個......豬跑了,騎馬去追,差點都沒追上。
等再到平昌縣城外,封門石起不來,運糧的隊伍也就進不來,這一趟看起來怎麼都要無功而返。
便在此時,井顏戾從後邊過來,看了看那封住的城門,又抬頭看了看城牆。
「都不許走,我要進去看看,我回來之前,任何人不準離開,否則都會被我所殺。」
他說完之後一招手,他身後大批的手下隨即快步上來。
有人遞給井顏戾一雙鐵
扣,井顏戾戴在手上,腳下一發力,人已經在丈余高度,戴著鐵扣的雙手迅速的爬動,看起來無比的輕鬆,沒多久就到了城牆上面。
他把帶著的繩索綁好後拋下來,他的手下人開始陸續登城。
蘇掌櫃一臉疑惑的看向李叱,李叱已經轉移到了旁邊大車上趴著起來,一隻手還在那揉著屁股,看起來屁股疼的不輕。
蘇掌櫃又看了看那頭豬,想想就覺得這東西硌得慌。
餘九齡壓低聲音問李叱道:「怎麼回事?到底跑到哪兒去了,這麼久才回來。」
李叱笑道:「過程很曲折,但這不是回來了嗎。」
餘九齡聽到這句話就知道事情成了,他對李叱笑了笑道:「還行,回來沒耽誤事。」
李叱問:「剛剛我一路回來,怎麼少了一輛大車?」
蘇掌櫃在旁邊聽著,沒聽出來這些話裡有什麼不對勁的,而且李叱居然還能發現少了一輛大車,他對李叱的懷疑就減弱了幾分。
平昌縣城西北方向。
嶽華年問裘輕車:「你怎麼樣?」
裘輕車苦笑道:「不礙事......沒與人交手之前,覺得我這武藝已經能在江湖上行走,縱然不能稱得上一流,可也不至於淪為二流,今日這一戰後才知道,我......我還比不上那個騎豬的。」
嶽華年道:「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裘輕車想了想,補充了一句:「豬也是。」
他問道:「大人,你是朝廷命官,是一縣之長,真的要去信州關投靠叛賊虞朝宗?」
嶽華年看向裘輕車,沉默了許久之後說道:「我家裡,其實歷代為官,我祖上曾為大楚宰相,我曾祖曾為雍州節度使,至我祖父,是曲州府治,我父親後來為利州府丞,再到我這,是平昌縣令。」
他問裘輕車:「這一百多年來你看出什麼?」
裘輕車嘆道:「看出來真正為民做事的好官,為大楚盡心的忠臣,家境卻越來越差,官職越來越低,因為大人家裡不願與那些人沆瀣一氣,所以......」
嶽華年又道:「你祖上曾為大將軍徐驅虜的陣前將軍,官至正四品,西疆一戰,你祖上就是那支令西域人威風掃地的齒刃刀軍將軍,現在......」
嶽華年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搖頭道:「那個騎豬的好漢說的對,我還有什麼資格自恃清高,我說虞朝宗是叛賊,可是虞朝宗治下的地方,百姓們反而安居樂業,這天下早就顛倒了,是非也早就已經不明白。」
他看向裘輕車道:「我們就去信州關,能為邊關盡一份力,這一輩子就算有個好的結果,我雖然是一介書生,可我還有為民效命之力。」
裘輕車點頭:「大人去哪兒我就去哪兒,咱們就去信州關。」
平昌縣。
城門裡邊忽然間發出一聲巨響,地面都跟著震動了一下,城牆上的灰塵都在往下落,沒多久,城門被人從裡邊拉開,封門石竟是被放倒了。
臉色陰沉的井顏戾從城門裡出來,看了一眼外邊的,沉默片刻後說道:「所有人都進城來,一個都不許少。」
他的視線掃過李叱,李叱還趴在馬車上揉屁股呢,根本就沒往他這邊看。
可是井顏戾總覺得那個年輕人有些不一般,城中這遍地死屍,和這個人在半路離開真的沒有關係?
李叱像是不經意的抬頭看了一眼,然後就微微一怔。
那個叫井顏戾的人站在城門口,右手抓著劉英展的頭髮,像是一隻惡鬼,拎著另外一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