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親王因為各種糟心事焦頭爛額,要按著他當年領兵的性子,早就下令把羅境拉出去砍了腦袋,最不濟也是五十軍棍打下去,愛死不死,死了活該不死是命大。
可領兵之事和現在所謀之事,真的是天差地別,當年大將軍徐驅虜用兵如神,天下無敵,可是徐驅虜的官場嗅覺幾乎就是沒有嗅覺,觀察力幾乎就是沒有觀察力,不然的話也不會那樣下場。
羽親王自覺比徐驅虜要強的多,可是這謀人心的事,他也一陣陣的無奈,尤其是他所用之人還都分化極端,要麼就是人精要麼就是蠢貨。
其實這和他所處環境不同也有關係,當初他在都城的時候算是風生水起,勢頭完全蓋過了那位白癡太子爺,朝中大臣對他都是讚不絕口。
那是因為當初他與那些朝廷重臣結交能放下身段,皇子之尊以晚輩自居,給那些老傢夥們拍拍馬屁送送禮,附庸風雅,自然能混個好人脈。
現在不一樣,現在他最大,一個人如果在某種環境中是最大的那個,就容易被人架起來,比如當今陛下,他自身是個白癡固然是主要原因,可是和下邊一群人故意蒙蔽也有關係。
此時的羽親王就已經像是冀州的皇帝,他的一言一行就是旨意,下邊人看起來唯唯諾諾,但實際上哪一個不是心懷鬼胎。
就在他大怒要處置羅境的時候,忽然又冷靜下來。
這羅境就是個莽夫,此人最好名聲,年輕氣盛,就想讓別人知道他武藝無雙,讓別人知道他天下第一,所以才會想到那個擺擂台的法子。
如果就此處置了他,幽州羅耿必然會有反心,本來羽親王想把羅耿拉過來,讓羅耿親自率軍為先鋒,羅耿不來,他兒子來了,如果剛到冀州就被處置,羅耿心裡會怎麼想?
「等一下。」
羽親王叫住手下親信,他剛剛下令讓人把節度使曾凌喊來,得到消息的那一刻他已經忍不住要暴怒的把曾凌痛罵一頓了,可是轉瞬之間想到,不如就由著羅境去鬧。
第一,因為羅境這樣的不懂事而去罵曾凌,再處置羅境,會一下子把他最為倚重的三個人全都得罪了......第二,以後征戰,確實需要羅境衝鋒陷陣,那傢夥雖然是匹夫之勇,可也是天下第一的匹夫之勇,得此人為先鋒,將來征戰必有勝算。
第三......要為以後留一條路,羅境將來必會軍功顯赫,這樣的人,越是有戰功就必然越跋扈,等將來打下都城之後,羅境必是軍功第一之人,到時候封賞厚重,又軍權在握,難以製衡,現在他犯的錯可以將來再追究,那時候更有必要把羅境打壓一下。
王妃剛剛過世他就在冀州城裡擺擂台,這件事,過去多久再拿出來說,也是羅境有罪。
一念至此,羽親王擺了擺手道:「不用去喊節度使大人了,就當我不知道,王府依然閉門不見客,不過若曾凌到了就讓他直接進來找我就是。」
吩咐完了之後,羽親王回到搖椅那邊坐下來,微微晃動,腦子裡想著現在最重要的是怎麼和宇文家解釋,王妃的死終究是瞞不住多久。
才剛想到這,王府的侍從低著頭進來,俯身說道:「王爺,節度使大人求見。」
羽親王笑了笑,心說肯定是因為羅境擺擂台的事來的,羅境蠢,曾凌又不蠢,他一聽說羅境擺擂就肯定會心慌,羅境是他從幽州帶回來的,犯
了錯,他也可以連坐。
羽親王讓人去把曾凌喊進來,他閉上眼睛坐好,不多時,曾凌小心翼翼的進門,臉色確實有些難看,他見王爺沒有睜開眼睛,心裡又一緊。
「王爺,臣下有罪。」
曾凌立刻就跪了下來,絲毫猶豫都沒有。
曾凌才是一個真的人精,一個揣摩人心幾乎能揣摩到極致的人,在羽親王準備起兵之前他對羽親王說話,都自稱屬下,幾乎都很少自稱下官,按理說他不是王府屬臣連自稱屬下都不對,可是他必須要有這個態度,羽親王準備起兵之後,他立刻把自稱屬下改成自稱臣下,羽親王因為這個還開心了很久。
「咦?」
羽親王睜開眼睛,一臉的驚訝:「曾凌,你這是何故?起來,快快起來。」
曾凌跪在那說道:「臣下對羅境教導不嚴,導致他......」
羽親王問:「羅境他怎麼了?」
曾凌連忙把羅境要擺擂台的事說了一遍,一邊說一邊罵羅境不是個東西,罵羅境沒有家教,不懂禮數,總之把羅境罵的狗血淋頭。
羽親王聽完後搖頭嘆息道:「這事又不怪你,你快起來,羅境他再不懂禮數不懂規矩,也和你無關,那是他老子羅耿沒有把他教導好,你何罪之有。」
羽親王起身,伸手把曾凌扶起來後說道:「其實這也不能都怪羅境,他剛到冀州想要揚名,年輕氣盛嘛,也無可厚非,可他確實是沒有多思考......」
曾凌連忙說道:「臣下回去之後就責令羅境把那些告示全都撕了,他真的是太放肆了!」
「擺擂台的事......」
羽親王裝作沉思了片刻後說道:「倒也不是一無是處,第一可以讓冀州百姓知道羅境之名,也會引人追隨,對揚我冀州軍威有些益處,也可讓人知道,幽州羅耿已經是我的人了。」
他看了曾凌一眼後繼續說道:「第二,消息傳回幽州之後,羅境不懂事,羅耿難道還不懂事?此事羅耿知道了的話必會惶恐,我不處置羅境,羅耿也就知道我的心意,他以後就能忠心輔佐。」
羽親王笑了笑對曾凌說道:「第三,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如果因為羅境的事而牽連你,我於心不忍......所以,年輕人想要求名,那就讓他去胡鬧吧,我就裝作不知道,萬一他能為冀州軍挑選出一些賢才,這胡鬧也就有所收穫。」
曾凌聽到這的時候心裡已經在飛速的算計著了,王爺這說法明顯和性格不對路,沒有人比他更了解羽親王的性格,所以他很快就想到了羽親王的打算是什麼,隻四個字......秋後算帳。
起兵在即,這個時候處置先鋒將軍,第一打擊大軍士氣第二又得罪了幽州軍,顯然不理智,王爺現在也算是忍辱負重,想到此處,曾凌連忙再次拜伏在地。
「王爺,臣下知王爺大度,臣下不能為王爺排憂解難,心中實在是難過至極,覺得愧對王爺厚愛......」
羽親王笑著把曾凌扶起來,用一種無比真誠又無比信任的語氣說道:「曾凌,以後打天下,我身邊可以缺了任何人,哪怕是我的兒子都可以缺少,但唯獨不能缺少了你,你知道你在我心中是何地位?你就是我的定海神針,沒有你,我做什麼都不對勁。」
在這短短一瞬間,曾凌甚至覺得自己有幾分感動
,倒也.....應有幾分感動才對。
車馬行,作為永寧通遠車馬行的斥候大總管,餘九齡盡職盡責,城中有什麼風吹草動,他都能第一時間打聽到,這也是他能力的一種體現,他的可取之處在於,他能迅速的和自己人建立特別好的關係,並且很快就熟絡起來,比如李叱帶他只見過一次的阮晨和阮暮兄弟。
他能靠這樣的能力獲取一個好人緣,並且靠著這好人緣來打聽消息。
他的不足之處在於,他不擅長把非自己人那邊的人拉攏到,李叱交給餘九齡的事就包括和武備軍的人打交道,有薑然為他出謀劃策,誰能拉攏誰不能拉攏一目了然,除了武備軍的人還有冀州府的人,薑然也都了解,但是餘九齡到現在為止,也沒有拉攏到誰。
餘九齡從外邊跑回來,看到李叱後就忍不住笑了起來:「剛剛打聽來一件事,那個被稱為北境第一高手的羅境,在冀州城裡要擺擂台。」
李叱一怔道:「擺擂台?」
他沉思片刻後說道:「他不怕死?王妃剛剛過世他就如此胡鬧......」
話到此處,李叱停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道:「羽親王用人之際不會處置他,更何況羽親王還要拉攏羅境的父親,幽州軍戰力無雙,相對來說,冀州軍還是要差一些的。」
餘九齡道:「那個傢夥狂妄至極,他說只要有人能在擂台上接住他五招就賞銀一百兩,接住十招就賞銀二百兩,能接住十招的人就可在他軍中做事。」
李叱笑了笑道:「我跟著師父行走江湖的時候就有所耳聞,羅境少年無敵,他有這個底氣。」
餘九齡道:「噫!你就沒有一絲絲不服氣?」
李叱笑道:「這和服氣不服氣有什麼關係,又與我無關。」
餘九齡道:「他這般狂妄,不打算教訓他一下?」
李叱搖頭道:「沒有興趣,也沒必要去多生事端,我們好好的悶頭髮財不成?何必去招惹他,就算是你打贏了他也毫無益處,反而暴露了我們。」
餘九齡噢了一聲,心裡還是有些許不服氣,一個幽州來的人,敢揚言冀州無好漢,連他都有些氣不過。
餘九齡道:「那就算了,到時候去看看熱鬧。」
李叱道:「看看熱鬧還行,別惹事。」
餘九齡道:「那我玩去了啊。」
李叱笑道:「去吧......對了,此事千萬不要讓莊大哥知道。」
餘九齡想了想,莊無敵那般性子,若是聽聞了羅境說沒有人可以在他手下接住十招這樣的狂言,說不定真的就去打擂台教訓一下那羅境,他回頭對李叱說道:「放心,我不會跟莊大哥說。」
他問:「可是,莊大哥是不是帶隊出去買糧了?」
李叱忽然間醒悟過來,他連忙拉了餘九齡一把:「咱們出去接一下,別讓莊大哥去打擂。」
餘九齡也知道一旦莊無敵上去打擂的話,肯定會出事,於是跟著李叱離開車馬行,可是他們並不知道莊無敵去了何處,這冀州城之大,想找一個人沒那麼容易。
李叱看向餘九齡說道:「分頭走,你去城中咱們要去採買糧食的地方轉轉,我去擺擂台的地方,若是他在那我直接拉回來。」
餘九齡應了一聲,兩人分開去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