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草原人舉兵南下,破代州關,下代州城,長驅直入,兵圍冀州,攻城略地,殺人無算。
那一戰,草原人用了一個詐字,奪城之快,連他們自己都難以相信,甚至後來多年,這都是他們的笑談。
大批的草原行商經代州關進入中原,驅趕著牛羊,將兵器藏於牛羊腹下綁好,入城之後,突然發難,數百人奪關而入,殺守軍百餘人。
讓草原人都沒有想到的是,代州關當時的那位守將徐岩達竟然下令投降,近千名守軍士兵在軍令之下放下了兵器,被圍困在城中空地。
徐岩達說朝廷不仁,邊軍將士已經足足三年沒有發過軍餉,何必再為朝廷賣命?
結果放下兵器的近千名邊軍士兵被驅趕到了空地上亂箭射死,一個都沒能活下來。
大將軍徐驅虜率軍出征,在冀州城外一戰將草原各部族聯軍擊潰,生擒徐岩達。
徐岩達是他堂兄。
徐岩達在臨死之前痛哭失聲,想求大將軍殺了他之後,把他屍首與邊軍將士合葬一處,徐驅虜隻說了三個字。
你不配。
然後下令,讓士兵們亂箭把徐岩達射死,徐岩達身中一百二十六箭。
再然後徐驅虜大軍攻入草原,迅速平定諸部。
恰在此時,西域那邊傳來緊急軍報,西域六國聯軍攻破邊城,徐驅虜沒有等待朝廷旨意,立刻率軍奔赴西疆。
西域六國聯軍連戰連勝,靠的就是他們的鏈甲兵,鏈甲兵不懼弓箭,向前衝鋒形成碾壓之勢。
徐驅虜下令徵集耕牛,準備火牛陣用以衝鋒,又鍛造齒刃刀,火牛在前,一千齒刃刀軍大破西域鏈甲軍,然後趁勢殺出邊關,直入西域千餘裡,六國聯軍,被他滅三國。
可是徐驅虜回到都城後,這未經請旨就率軍出征的事被人蔘奏,又因為濫殺耕牛之罪,再被參奏。
幾個月後,徐驅虜被殺,他的部下也多被牽連。
曾經威震西域的齒刃刀軍,在西域被新來的將軍收編,齒刃刀被棄之於庫,這一千多名悍勇將士,也被新來的將軍算計,因為他們忠於徐驅虜,最終深陷重圍而不得救兵,最終幾乎全部陣亡。
讓他們丟掉善用的兵器,去和敵人肉搏廝殺,又不派援兵,齒刃刀軍自此絕後。
但是齒刃刀的傳說,並沒有斷絕。
所以在劉英展看到裘輕車那把齒刃刀後,臉色頓時變了。
齒刃刀法,與尋常長刀的刀法完全不同,破他這鏈甲最是有效。
「原來你是徐賊餘孽的後人。」
劉英展哼了一聲:「看來朝廷當初殺的還是不夠乾淨,這麼多年過去,還有徐賊餘孽猖狂。」
他一伸手,身後的手下隨即快步遞過來一件兵器,裘輕車看到這兵器的時候眼睛就微微眯了起來。
那是一件狼牙棒。
一想到他的鏈甲,再看到這兵器,裘輕車眼神裡的怒意越來越重。
他看著劉英展說道:「原來你是當初那些西域賊寇的後人。」
劉英展哈哈大笑道:「怎麼,覺得心裡不舒服?當年我祖先率軍攻破西門關,後敗於徐賊之手,但是徐賊沒有什麼好下場,而我現在卻在你們中原過的錦衣玉食,我手裡有人有錢,你呢?你這個徐賊餘孽,卻混的如此落魄。」
他用狼牙棒指向裘輕車道:「連我都覺得有些不公,可是我喜歡這不公,連我都覺得這有些諷刺,我又喜歡這諷刺。」
他跨步向前,那麼精瘦的一個人,卻揮舞著如此沉重的狼牙棒,讓人看著都覺得有幾分荒誕,又有幾分震撼。
當的一聲,裘輕車用齒刃刀擋住狼牙棒,那巨大的力度之下,他握刀的左臂都被震的向後甩出去,齒刃刀幾乎脫手而出。
劉英展一腳踹向裘輕車的胸口,裘輕車在瞬息之間把右臂抬起來橫陳胸前,這一腳踹在他胳膊上,人擦著地面向後滑出去至少半丈遠。
「徐賊當年就是因為不識時務才死的,你們這些餘孽之後,也一樣的不識時務。」
劉英展再次向前,一棒一棒的往下猛砸,一邊砸一邊怒吼道:「你們不懂變通不識時務,那麼就必然要被淘汰,而我們卻比你們明白怎麼才能贏,既然打不過你們,那就進入大楚,用金銀,用美人,不能靠戰爭做你們的主人,那就靠別的辦法做你們的人上人!」
裘輕車被狼牙棒的力度砸的不斷後撤,後背撞在那輛馬車上,再無退路。
劉英展一棒橫掃,裘輕車猛的低頭,狼牙棒砸在馬車上,車廂瞬間就被砸破了一個大洞。
裘輕車單手撐著地面,抬起雙腳狠狠踹在劉英展的小腹,劉英展劇痛之下後撤。
裘輕車立刻挺身而起,齒刃刀看向劉英展的脖子。
劉英展用狼牙棒砸向齒刃刀,當的一聲脆響,齒刃刀被盪開,他身子轉了半圈,藉助慣性,狼牙棒重重的砸在裘輕車的胸口,裘輕車立刻就向後倒飛了出去。
劉英展啐了一口吐沫,一臉輕蔑的說道:「你們這些人為什麼就那麼蠢?中原人都一樣的蠢。」
他一腳踩住裘輕車的胸口,舉起狼牙棒就要砸下來。
砰地一聲,他背後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他立刻回頭去看,卻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半大孩子站在那,手裡還拿著一塊磚頭。
「你找死?!」
劉英展看向那少年說道:「那就成全你。」
他一腳把裘輕車踢開,轉身朝著那少年走過去,少年嚇得不斷後撤,像是怕極了,可還是把另外一塊磚頭砸了過來。
劉英展側頭避開,眼神裡凶光畢露。
「孩子,你快跑!」
縣令嶽華年大聲喊了一句,四周的黑衣人都在圍攻,他那幾名護衛把他擋在正中,他沖不出去,只能大聲提醒讓那孩子快點跑開。
那少年卻停下來,搖頭道:「大人是好大人,大人不該死。」
他彎腰又撿起來半塊磚頭,臉色很白,眼神卻越發堅定。
「當年我爹娘都病死了,是大人救了我,是大人給我飯吃,是大人教我認字,是大人讓我記住一句話......大丈夫當有所為。」
他拿著半塊磚頭朝著劉英展衝過去:「我是大丈夫!」
劉英展一棒朝著那少年頭頂砸下去。
倒在地上的裘輕車拚盡全力往前一撲,抱住劉英展的雙腿後奮力的一拉,劉英展下盤不穩,身子往前撲倒。
狼牙棒砸的偏了,可還是砸在那少年肩膀上,這一下砸的半邊肩膀都垮塌下來,那少年立刻就哀嚎了一聲。
可他還是沒有退,朝著劉英展的腦袋就給了一磚頭。
挨了一下後
劉英展大怒:「都給我死!」
劉英展想一腳把裘輕車踹開,可是裘輕車卻死死的抱著他的雙腿不撒手,一腳沒有踹動,再一腳,再一腳,再一腳......
「孩子,你走啊。」
裘輕車嘶啞著喊了一聲。
那少年搶過來劉英展的狼牙棒,可是單手卻輪不起來,那狼牙棒確實太重了。
「保護大人!」
就在這時候,從四面八方都有百姓們衝過來,他們手裡拿著掃把,鋤頭,還有扁擔,甚至還有鍋鏟。
他們蜂擁而至。
那些圍攻嶽華年的黑衣人很快就被百姓們包圍起來,他們一個個臉色都有些變化,沒想到這些膽小怕事的百姓居然敢過來。
「你們都在找死?」
劉英展好不容易掙紮起來,抬起手抹了抹,被一磚頭拍的頭上流了不少血。
「打他!」
一個漢子喊了一聲,掄起來扁擔就砸了過去,劉英展一腳把那漢子踹開,大步過去又補了一腳,這一腳踢在那漢子脖子上,那漢子悶哼一聲,嘴裡溢出來一口血,眼睛逐漸往上翻起來。
「你們打不過他們的,都走吧。」
嶽華年哀求道:「快走吧。」
「大人!」
一個老漢舉著掃把沖向劉英展:「你走!」
劉英展一把抓住那老漢的脖子,單手把人舉起來:「你們這些刁民,真的不怕死?現在告訴我糧食去哪兒了,我還能饒你不死。」
「啐!」
老漢朝著劉英展臉上啐了一口。
「死!」
劉英展手指一發力,五指全都摳進了老漢的脖子裡,血水立刻就湧了出來。
他隨手把屍體甩出去,然後掃視那些百姓,他大聲喊道:「我是在為羽親王府做事,你們居然敢反抗王府?再敢動手,大軍入城,把你們這些刁民全都殺了!」
這句話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他們實在沒有想到這些人居然是羽親王府的人。
看到他們愣在那,劉英展輕蔑的笑了笑道:「我再說一次,現在都給我滾,我可以當做你們沒來過,再不走,我就把這縣城裡的人屠了。」
「我不怕你!」
半邊身子都垮了的少年就那麼看著劉英展說道:「我也不怕羽親王,我什麼都不怕,只怕沒有了大人。」
「我們也不怕你!」
百姓們邁步向前,一點點的往前壓,那些黑衣人開始朝著劉英展的方向退,幾十個人被數百人圍住,而且四周趕來的人還在不斷增加。
「好!」
劉英展怒道:「這是你們自找的,現在我總算是明白了。」
他看向嶽華年說道:「你果然夠卑鄙,為了不死,居然用糧食來收買這些老百姓,這些刁民分了官倉的糧食,他們都得死!」
嶽華年搖頭道:「我向冀州報災,請求冀州府準許我開倉放糧,可是冀州府卻害怕我把糧食分給百姓,所以立刻調派車馬過來要把糧食都運走,他們不敢讓穿官衣的來,就找你們糧棧的人來,你們都是一丘之貉!」
劉英展大怒道:「糧食是官府的,不是刁民的!」
嶽華年也怒道:「糧食是百姓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