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麽。」這話程嬸就有點不忍心接了，她怕說多了會傷顏瑾虞的自尊。

虞小姐將初中畢業認為是畢業，面色如常好似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這是生長的環境造就的眼界，如果讓虞小姐知道，在如北城這樣的大都市，又是大家族出生的孩子，別說初中畢業，就是高中畢業大學畢業也會讓人看不起，還不知得有多傷心呢。

虞小姐天真活潑又愛笑，她一把年紀可不想看到這麼愛笑的女孩哭喪著臉。

「哎，虞小姐別多想，我就是突然想到，比起顏家，景山離北城的博禦中學要近些，聽說顏二小姐也在博禦中學，覺得如果虞小姐還上學，應也是在博禦中學，所以想著，不如虞小姐搬來景山住的話，去學校上學也更方便些。」

聽到程嬸問及顏瑾虞是否還上學，殷九燼端著水杯的手頓了頓。

他是知道小姑娘早就輟學了的，怕突然提及這事會讓小姑娘想起往昔的苦日子心裡難過。

沒想到她會回答得這麼坦蕩。

畢業了。

她既覺得她已經畢業，再來提她的學歷不夠，怕是會傷她的自尊。

小姑娘呆傻的好處就是看不透很多東西，儘管經歷了那麼多又不得顏家人喜愛，卻還能保持著笑臉。

這一點非常難得，他不忍打破。

但有些問題早晚得面對。

她的學歷確實不夠。

不是說他希望她有多優秀，將來有能力賺多少錢，就算她什麼都不會做，他的錢也是她幾輩子都花不完的，他不缺她賺的那點錢。

只是擔心將來她隨他回帝都，旁人會拿她的學歷來說事。

小姑娘呆傻，卻不蠢笨，面對旁人的數落嘲笑，她不可能聽不懂。雖說有他在，旁人不敢說什麼，可他總有顧及不到的地方……

與其到時候讓她面臨那樣的局面，倒不如從現在開始杜絕。

她能學多少無所謂，只要她去學校，其他的他都會安排好。

最要緊的是，程嬸提議的讓她搬來景山這一點，很難讓他不動心。

顏家還在，她的父母還在，她又是時隔十六年才回顏家，貿然讓她從顏家搬出來，她估計也不會願意。

景山相較顏家離博禦中學比較近，這倒是個不錯的理由。

殷九燼為這個理由心動，顏瑾虞又何嘗不是。

她來北城本就是為接近殷九燼，住進景山早已在她的計劃中。但如果她貿然提出搬過來，殷九燼怕是會有所懷疑。

雖說她在顏家放過話，等殷九燼回北城就搬出顏家，但她其實還沒有想好以什麼理由搬來景山，最多就是借著殷九燼的名頭從顏家搬出來，再在外面弄一套房子先住一住。

至於搬來景山，需徐徐圖之。

畢竟殷九燼不是那麼好忽悠的人。

程嬸的理由正好，可如果是以她進學校被人管束為代價……

那還是算了吧。

反正她也不忙著查清白夜的死因，不著急住進景山。

「上學的事我會安……」排。

殷九燼話還沒說完，顏瑾虞就「咻」的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剛才吃得有點多，我先去院子裡散散步，順便采一束花回去。九哥有事就去忙，不必管我。」

語罷就要跑出去。

殷九燼是什麼人，哪能看不出她是在故意岔開話題。

也罷，既然她不想提這個事，就以後再說吧。

儘管確實想讓她搬來景山，可明天就是她的成年禮，她又才回顏家，就讓她先在顏家住一段時間吧。

反正人是他的，也跑不了。

緩緩站起身，「等等。」

顏瑾虞頗有幾分不情願的停下，笑容有些勉強，「九哥還有事嗎？」她是真不想再提上學這個事了。

「不是說想盪鞦韆，讓我推你？」

原來不是繼續提上學的事啊。

顏瑾虞鬆了口氣。

罷了反應過來他說的什麼，眼睛就猛地一亮，「對對對，九哥你來推我，鞦韆就掛在大樹上，大樹枝葉茂密，在那裡也不會曬著，我們這就去。」

說完還怕殷九燼反悔，跑回來抓住他的手就將他往外拽。

看著被她捏著的五指，殷九燼愣了一下，而後反手將她的手握在手心，唇角微勾，隨她一道出了別墅。

還站在客廳的程嬸見此，又是擔憂又是欣慰。

算了，二少那麼聰明，她這一提，二少應該也會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即便此時不提，往後也會有安排吧。

如果不是虞小姐在，二少哪會有興緻去院子裡逛。

她就不多打擾了。

倒是明白了二少為什麼會突然讓老程在院子裡布置個鞦韆，原來是為虞小姐準備的。

*

顏瑾虞並沒有在景山待多久，她去院子裡盪了會兒鞦韆，又去那片花海裡采了一束花，這才由殷九燼親自開車將她送回顏家。

鞦韆是殷九燼幫著推的。

殷九燼再沒和她提上學的事，讓顏瑾虞很滿意，不然她還得再找理由推託。加上在景山待的大半天都是殷九燼陪著她，她要回去還是殷九燼親自開車送，連司機都沒叫。

所以從景山去顏家這一路，顏瑾虞的心情都十分的好。

殷九燼握著方向盤，看著坐在副駕駛抱著一捧花的小姑娘，唇角微微揚起。

心道，幸得祖母留下遺願讓他將人找回，不然他上哪去遇到這麼呆傻討喜的小姑娘？

一路溫馨。

從景山下來時就五點了，等到顏家大宅，已經快到七點。

晚霞消散，天色漸暗。

顏家大宅外。

殷九燼並不打算進去，而是將車停在大門外。

顏瑾虞並沒有立即下車，解了安全帶後，偏頭看向殷九燼，眉眼彎彎，「九哥，謝謝你送我回來。」

殷九燼沒應她這聲謝，隻說：「你既不在景山用晚餐，回去後記得吃飯再回房間。」

「好。」她在景山吃了不少水果，肚子不餓，加上從景山到顏家要駕一個多小時的車，她就婉拒了程嬸留她在景山用晚餐的好意。

「九哥，生日宴的邀請函我放你客廳了，一張是給你的，另一張你找人幫我轉交給小雨。」

小雨……

不過今天才認識就如此一副嫻熟的模樣。

這似乎和他與她的情況差不多。

那時他們也是隻相識一天，她就不生疏的喊他「九哥」。

這麼說來，那個霍思雨在她心裡的地位豈不是和他同等？

想著，殷九燼放在方向盤上的手就一下一下敲擊在方向盤上。

可真讓人心裡不舒服。

忽而想到霍思雨還是他介紹給她認識的，殷九燼瞬間：「……」

「我已經讓程叔派人給她送去，回去吧，明天見。」

「明天見。」

下車關上車門，顏瑾虞扒拉著車窗滿眼含笑，「九哥路上注意安全。」卻見殷九燼沒有離開打算，她突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想讓她先進屋再走。

既是他希望的，顏瑾虞當然會如他的意，「我先進去了。」轉身按響顏家的門鈴。

這個舉動落在殷九燼眼裡，雙眸一秒恢復他貫常的陰婺，全身瀰漫著一股冷氣。

她回顏家已經有兩個月，竟是連大門都不能隨意進出？

顏家的門禁是人臉識別，她卻還需按門鈴讓人來開門。顏家是將她當客人看待？還是說，連客人都不如？

有那麼一瞬間，殷九燼險些開口將她叫回車上，將她帶回景山，是顏家打開的大門打斷了他。

「大小姐回來了？」是管事傭人趙靈來開的門。

顏瑾虞點了下頭，單手抱花，回頭朝殷九燼揮了揮手。

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借著微弱的路燈光，趙靈看到了坐在車裡的男人是誰，嚇得忙低下頭。

竟是那位九爺親自送大小姐回來！

趙靈對顏瑾虞更加恭敬，「大小姐回來就好，先生和太太還等著您一起吃晚餐呢，說是如果您再不回來，就得打電話去催您了。」

趙靈這話說得並不小聲，像是故意說給殷九燼聽的。

她終究是在顏家做事，拿著顏家的工資，這番舉動不是說她對顏家多有感情，只是不想顏家倒霉，連累她丟掉這麼一份待遇還算不錯的工作。

殷九燼的車已經駛離，顏瑾虞腳步頓住，似笑非笑的看著趙靈，「是麽？」